新的一年在爆竹中響起,大年三十的這天,家家戶戶都已高掛燈籠,街道上都洋溢著慶賀的聲音,過年的喜氣。


    終日勞作的人們難得與家人親戚一聚,也都紛紛開懷暢飲。


    府上,辛言雖喜靜,卻也讓眾人一起吃一頓年夜飯,從早上,廚房裏就一直不停地忙碌,各種食材都往裏麵幫。


    衛小淳早早的就溜進廚房,打著監管的名義,往嘴裏偷偷地塞東西。


    到了晚上,一改以往的冷清,此時才有家的和睦與熱鬧。


    在開飯之前,辛言早早就將準備好的紅包由衛小淳發放給在場的每一個。


    眾人都笑眯眯的接下這分量不輕的紅包,轉身就對辛言說了一大堆吉利話,好不熱鬧。


    這邊喜滋滋,那邊,辛言收到宋銘的紅包有些意外。


    盯著這紅彤彤的紅包,忽覺有些燙手,道:“這是,給我的?”


    話一出口,辛言就覺得自己犯蠢,這是什麽話,不然這紅包為什麽在我手上。


    “嗯,迴禮。”


    宋銘舉了舉手中剛剛收到衛小淳派發的紅包。


    辛言不知應該說什麽,但也沒有推卻,隻將手裏的紅包攥得緊緊的,沉穩道:“多謝。”


    宴席已開,眾人開始用飯,為了讓其他人自在一些,辛言便另辟一桌,不讓他們感覺拘束。


    畢竟和主人家吃飯終歸是不自在。


    果然,那邊的人在幾杯酒下肚後,都活躍開來。


    紛紛玩起了遊戲,說起了段子。


    反觀辛言這邊,都是安靜許多。


    桌上,隻有衛小淳時不時幾句讚美之聲。


    “辛姐姐,您還沒看過我哥練武吧,我哥練得可好了,籍北大哥也誇我哥呢。”符兮若忽然就冒出一句話。


    桌上的人都停下筷子瞅著她們倆。


    空氣靜得仿佛有絲尷尬。


    符堯坐在符兮若身旁,暗中拉了一下她的袖子。


    這妹妹每次都語出驚人。本來他坐在這裏已經很不妥了,現在她這麽一說,倒顯得他與辛言有什麽關係似的。


    自古男女不同席,雖然今日是吃年夜飯,但也是不妥。


    在辛言說另辟一桌吃飯後,符兮若便跟過來,連他也拉過來,心中雖是不願,但看到籍北與那個叫宋九的都坦然入座後,最後那一點念頭也消失了,符兮若也說了辛言並沒有不願意的意思,也讓他們隨意。


    這桌除了辛言他們主仆三人,符氏兄妹,便剩下宋銘與傅雅楠。女的不必說,且除了符兮若都是辛言的人,而籍北也算是她的貼身護衛,坐在一桌倒也說得過去。


    唯一比較突兀的便是符堯與宋銘,符堯是被強拉過來,而宋銘確是堂而皇之的坐下。


    與辛言相處的這一段時間,他們都知曉辛言對於男女大防可以說並不在意,甚至說並沒有那個意識,隻是不願意與別人有太近的接觸。


    這一點,對於那些大家族,特別是頑固,刻板的書香世家來說,是最為不齒的。


    辛言自身並沒有那些保守,封閉的思想,再者,今天的一年的最後一天,和和氣氣,高高興興的吃完年夜飯,也算是對過去一年畫上一個圓滿的句號。


    雖然有些奇怪符兮若為何在這時提起符堯,但她也確實並不知曉符堯的近況,她當時隻是把他扔給了籍北,讓他好好訓練,也沒有想讓他能夠成為絕世高手,隻是覺得他們以後走的路不太平,他能有一點自保的能力也好。


    “是嗎?”


    符兮若瞧見辛言坦坦蕩蕩的眼神,自知自家哥哥根本就沒有走進她的心裏。


    心中歎息道:唉,哥哥白白瞎了那麽一張臉了。


    對於符堯完全不懂近水樓台先得月的含義,隻得作罷。


    忽而,感到一道不善的目光,等她再去探究,卻以不知所蹤。


    奇怪,是我多心了嗎?


    宋銘端起酒杯,眼中的陰狠早已不見。


    雖然桌上的氛圍有些奇怪,不過卻絲毫沒有影響食欲大發的衛小淳。


    將口中的餃子咽下後,睨了一樣籍北道:“好像是不錯,我聽籍北說過,是吧。”


    “是,符公子的資質確實是不錯,如果能夠早點接觸,也許如今成就也實不錯的。”


    既然籍北那麽說,那便是真的了。


    “那便恭喜,你們兄妹二人天賦都是不錯的。”辛言讚賞道。


    符兮若坦然接受,符堯聞言一愣,連忙推辭道:“都是籍北大哥教導有方。”


    一頓年夜飯就在一場微妙的氛圍中結束了。


    吃過之後大家便也都散了,辛言打發了其他人,除了一直攆不走的衛小淳,兩人就在堂屋守歲。


    瞧著未到子時,衛小淳就坐在椅子上打瞌睡,辛言歎了口氣,拿起衛小淳本為自己準備的毯子蓋在她的身上。


    獨自一人走到門邊,望著天空出神。


    她一直在想,如若不是遇見宋九,她或許早就忘記自己並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了。


    剛來到這世界,她每天都強迫讓自己忘記過往,將自己當成這個世界的人,將自己當成這個世界的顏言。


    那些痛苦的往事,她不想記起,也不願記起。


    她想,老天讓她來到這個世界,或許是想讓她重新來過,而這個念頭在遇見宋九卻被擊敗得蕩然無存。


    剛開始,是因為他的相似,讓她無法對他置之不理。


    如今,卻也因為他的相似,讓她無法坦然的麵對他。


    她的宋銘,早就已經死了,眼前的人,根本就不是她曾經全心全意愛著的那個人。


    另一邊,宋銘輕靠在窗邊,神情溫柔。


    這一刻,他覺得她費些功夫將自己迴京的時間往後延,能夠與她一起體會歲月靜好的時光,實在是一個不錯的決定。


    一想到迴京就要麵對那些肮髒的陰謀詭計,勾心鬥角,去敷衍那些想要心裏恨他恨得要死,臉上卻關懷備至的人,讓人惡心的緊。


    他隻能在這種時候才不去想那些令人煩心的事。


    新年的喜悅,漸漸被大雪紛飛所掩蓋,今年,似乎比往常還要冷。


    這日,辛言一如往常收到徐氏的帖子,確是邀請她一通前往城外的安華寺上香。


    自從上次賞花宴,辛言將那花輿圖獻出後,徐氏對她的態度是越發的好了,時不時的邀約,逛廟會,那陣仗,像把辛言當做自家人,就差讓她搬進府裏。


    婉拒幾次後,發現沒用,就懶得在拒絕。


    原本她打的也是這個主意,無奈效力好像過了些。


    隻是這些日子相處下來,辛言倒覺得這位徐夫人也有熱情開朗的一麵。和她交談並沒有想象中的不快,反而有親近之感。


    辛言知道自己並不是會那麽容易表露出自己內心的人,且也不會輕易相信他人,而每次與徐氏交流,都讓她有覺得他們並不是相識不久的人,而是相處甚久的朋友,足見這位徐夫人確實是長袖善舞。


    一大早,徐氏就乘坐馬車浩浩蕩蕩的過來,強烈邀請辛言與她同坐一輛馬車,辛言無奈,半推半就一同上了車。


    “今日天氣比前些天的天氣迴溫了些,我怎的感覺你這是穿的是我的兩倍。”徐氏看著辛言這裏三層外三層的模樣,憋不住的笑出了聲。


    辛言睨了她一眼,撇撇嘴,看向旁邊的罪魁禍首:“你以為我想這樣嗎,在某人的淫|威下我也隻能屈服了。”


    淫|威的某人抗|議道:“我可沒有,還不是你前些日子的風寒剛好,再不注意保暖,今日也別想來上香了。”


    徐氏聽聞收斂了笑容,擔心道:“風寒?可是生病了?你丫頭,生病了也不說一聲,早知道就不讓出門來了,上次見麵你不是還好好的。”


    言辭懇切,辛言知道她的擔心不假,安慰道:“你別聽小淳亂說,不過是前幾天著了涼,也看過大夫了,沒那麽嚴重,就沒和你說。再說,好不容易能夠出來透透氣,我怎麽還會在府裏悶著呢。”


    徐氏上下打量一番,確定她的臉色並無不妥,這才放心,但嘴裏還是埋怨道:“你這丫頭,都不知道天涼要添衣,這麽大的人還不懂得照顧自己。”


    說到這,便想起辛言曾說自己父母早逝,心中又多了一絲憐憫。雖說早前她也是為了自己的丈夫對她存了些許的利用,當這些日子相處下來,也多了幾分真心實意,心底對這個無父無母的孩子上了心。


    也許是因為她無所出,所以把她當成自己的女兒一樣,寄托當母親的感情。


    轉身還想將毯子拿出來,辛言連忙阻止,再三保證自己不冷,她這才作罷。


    開玩笑,真想讓她打扮成一個粽子啊。


    太嚇人了。


    安華寺在城外不遠二十裏處,並不遠,但因這日子下了雪,大路上都積攢著雪,倒比平時還要慢上許多。


    辛言他們也就好好的欣賞城外的風光。


    “徐夫人,您怎麽想到這時候要來上香啊?”衛小淳問道。


    像他們這種官宦人家,上香這種事情,怎麽也該準備一番,挑個好日子,才能彰顯他們的誠心。


    “哎,本來是年前便要過來的,隻是一時事情太多,落下了。又恰逢前段時間一直在下雪,馬車也走不了,今日想起,索性便不再挑日子了。”


    “夫人可是有什麽心願?”經過這些日子的相處,辛言也對她的性子有了一點了解。


    在她心裏也就家裏人的健康與品安最重要,其他事都是次之的。


    且聽聞,徐氏每年都會來上幾次香,說實話,安華寺的香火錢,大部分也是她資助的。


    她實在不像是為了做表麵功夫做到這份上,如若說是為了家裏平安康健,自己在家裏設上佛堂也是一樣,實在不必年年如此。


    這番作為倒真像有所求。


    徐氏黯淡了雙眸,說道:“其實,我是為了求子。”


    辛言明白了,世道對於女子是苛刻的,對於一個嫁為人婦的女子卻無子嗣,這也是一個致命的打擊。


    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女子無所出,便以犯了七出之條其中之一,足夠被休了。


    傳聞知府夫妻也是青梅竹馬,恩愛有加,這無嗣應該就不是感情不和,那麽便是身體原因了。


    在這醫療落後的時代,許多疾病根本就無法被醫治,患病之人隻得在痛苦中掙紮,以祈求上蒼,作為慰藉。


    “知府大人可是……”


    徐氏知曉辛言要說什麽,連忙道:“夫君並沒有說什麽,相反,這些年他一直都對我很好,盡管我不能為她生兒育女,他也沒有怨言。隻是,他於是如此,我越心存愧疚。”


    歎了口氣道:“最近我婆婆也動了為他納妾的想法,想想這幾年,她雖然沒有說什麽,心中對我應當也是有埋怨,我也沒有資格怪她,她容忍了我這麽多年一直霸占著他的兒子,不讓他有別的女人,我心裏已經很感激她了。唉,說是來上香祈願,我也知道希望渺茫,可是卻也好過什麽都不做。”


    辛言頓了頓,最終還是開口,緩緩道:“您和知府大人或許應該去看看大夫。”


    徐氏苦笑一聲,神色黯淡道:“何嚐沒有,成親一年後,我的肚子始終沒有動靜,便去找了大夫,大夫說我的身子不易有孕,即便萬一有了,也很難存活下來。雖然婆婆與他一直勸慰我,說大夫的話也不一定準,可是之後找的大夫所言幾乎與之相差無幾,漸漸的,我們便也都死心了。”


    這幾年,婆婆雖沒有明說,但我都明白她想抱孫子的心情,婆婆能忍這麽久,已經實屬不易,她又有什麽資格反對。


    這個家,因為她,明裏暗裏何嚐沒有被人嘲笑過。


    “此次,也算是我最後一次寄予希望,如若……那也算是我命中注定有此劫數,怨不得他人。”


    馬車中的氣氛低落,每每談及此,心情總歸是不好受,可如今這麽久了,也算是適應,不想累及辛言與她一同難過,故而轉移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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