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望去,黑色劍鞘普通,不知是何材質。


    看著劍鞘周圍半徑長達數十米的凹陷,陳三眸光閃爍,眼神深處透露出震動之色,這柄由柯園霧氣極濃處飛躍出來的劍鞘,竟然能夠造成如此威勢。


    鬼使神差下,陳三朝著劍鞘走過去,他的手觸及到劍鞘,觸手微涼,略微用力,劍鞘被抽離出來。


    劍鞘入手,拔出刹那,天地大風起。


    黑色劍鞘陡然迸發出光芒,鞘身輕微震顫,一股無形氣勁隨之波蕩開來,整座碑山為之一震。


    緊接著,霧靄中,無數撚火碑發出微弱光芒,漫天劍氣陡生,在碑山上縱橫交織,而後,在陳三不可思議的目光下,無數劍氣宛如入鞘一般,朝著劍鞘唿嘯而來。


    狂風鼓蕩,陳三身後黑發如瀑,隨風飄揚。


    “這……”


    見到此景,陳三震撼不能言語。


    他能夠感受到,湧入劍鞘中的每一道劍氣都不一般,是曾經劍道造詣站立在山巔的劍道宗師遺留,而現在,如燕歸巢,它們全部瘋狂湧入陳三手中黑色劍鞘中。


    萬千大道,盡數化一。


    待到漫天劍氣漸次入鞘,陳三頓感手中劍鞘漸沉,但,陳三卻依舊感覺到劍鞘並未被填滿,好似還缺少一柄劍。


    在他念頭升起刹那,懸掛在腰間的‘秋水’劍劇烈震顫,尚未反應過來之際,‘秋水’劍帶著一道鏗鏘聲插入劍鞘中。


    入鞘刹那。


    陳三心湖隨之波蕩,如春風潛入夜,一種不一樣的意味,在他的心湖波蕩開來,他的心神與手中劍鞘聯係在一起,他感受到了劍鞘內的世界。


    須彌納芥子。


    黑色劍鞘是一個極其寬廣的空間,容納了所有劍氣,無數劍氣如同遊魚一般在劍鞘內遊動。


    “這些……劍氣可驅使?”


    陳三驚駭莫名,他執掌了劍鞘,便等同於成為了劍鞘的主人,碑山無數劍氣入鞘,如燕歸巢,入鞘的它們,便成為了陳三的劍。


    是劍,便可驅使。


    “這個劍鞘到底什麽來頭?”陳三眸光閃爍,深感疑惑。


    劍鞘從柯園極深處而來,落在身前,吸納碑山無數劍氣,定然並非尋常劍鞘。


    正在疑惑至極,一道聲音傳入陳三耳中。


    “那是屬於柯太初的劍鞘。”


    沿尋著聲音,陳三疑惑轉頭,碑山霧靄層層,即將閉合,這個時候還有人在碑山中?


    腳步聲入耳,濃鬱霧氣翻湧被排開,有兩人撞入陳三視線內。


    白落落和趙長生。


    在見到白落落時,陳三眼中閃過一絲喜悅,許久未見,伊人依舊,當他看到少女身上有一柄劍器時,陳三心底默念一句。


    “原來她已經找到了一柄劍!”


    白落落見到陳三時,神色卻明顯有些一愣,僅是一眼,她便認出來了陳三,但她沒有想到眼前被柯太初劍鞘選中之人,竟然是當初的那個被他視為永遠無法修行的少年。


    “這是柯太初的劍鞘?”陳三開口。


    “是的。”白落落點頭道:“柯太初被世間譽為六千年來劍道第一人,他的配劍叫做‘木魚’,這一柄劍天下聞名,但他還有一個更加奇異的劍鞘,此刻,正在你的手中。”


    “奇異?”陳三微挑眉。


    “之所以說奇異,是因為這個劍鞘,從未有人看透,不知道是何材質鍛造而成,但卻能夠媲美世間任何一柄名劍。”白落落開口。


    陳三看著黑色劍鞘,沉默不語。


    白落落麵露失望之色,道:“我本以為柯園異動,是柯太初的那道不朽劍意出現,現在看來並不是。”


    “不朽劍意?”陳三震動。


    “是柯園內最大的造化。”趙長生開口道:“六千年前,柯太初在柯園內留下了一道劍意,山河曆代至高們都在找尋,至今沒有找到。”


    “不朽劍意……”


    陳三看著手中黑色劍鞘,在他將劍鞘掌握在手中,他的神念感知中,黑色劍鞘無垠空間內,無數如同遊魚一般的劍氣中,他感受到了一道極其隱晦的氣息。


    這道氣息很強大,超越了劍鞘內所有的劍氣,隱藏在劍鞘無垠空間最深處,陳三有心追尋,卻無蹤無影,不可捉摸。


    “碑山霧氣即將閉合,要下山去了。”白落落開口。


    於她而言,碑山內造化無數,並沒有任何意義,除卻柯太初的那道不朽劍意,柯園內的造化,白落落根本看不上。


    碑山即將閉合,既然柯太初的劍意找尋不到,自然不需要過多停留。


    看著白落落離開的背影,陳三張了張嘴,想要說著什麽,他很想挽留,但終究還是沒有說出來。


    有些人能夠遇見便是世間極好的事情,有些人僅僅是看一眼,便是世間極致的風景。


    白落落便是這樣的人。


    在陳三心中白落落是世間美好的化身,是世間最好的風景,他知道,白落落此刻不會和他有任何交集。


    落落找到了一柄劍,她還要去挑戰一個人。


    山在水自流,人生路長,伊人依舊,會有再見的一天的。


    陳三輕吐一口氣,將目光放在沒有離開的趙長生身上道:“趙長生先生,碑山即將閉合,不打算就此離開?”


    趙長生迴答道:“碑山開啟的時間不多了,自然是要離開的,道我想在碑山閉合的最後時光看一看山巔之上的風景。”


    “如此,我便先行離開了。”陳三開口。


    陳三朝著山下走去,臨近碑山山下,霧氣彌漫愈發濃鬱,他迴頭望著身後,身後霧靄層層,已經合攏,視線之內,一片昏暗,隱有巍峨高山隱現在其中,其餘全部不可見。


    不多時……陳三便來到了碑山下,守園老人還在。


    陳三躬身行禮道:“前輩,晚輩想問一件事……此前有一位姑娘下山來,前往了哪裏?”


    “離開了神庭,前往了西境。”


    西境?


    陳三咀嚼著老人說的方向,眉頭微皺,看來白落落要挑戰的是一個很厲害的人。


    守園老人睜開眼睛看著陳三,仿若看穿一切道:“少年郎,你很不錯,承接了衛衡的劍,又得到了柯太初的劍鞘,你與符元一的劍道天賦都很不錯,但我需要提醒你,兒女情長,你與那位姑娘並無緣分。”


    聽到這話,陳三神色一怔道:“多謝前輩提醒,但我想試試。”


    守園老人略微沉默,道:“若有一天,你將會為了她麵對全世界,你也會試一試嗎?”


    “會的。”陳三眼神堅定,迴答的很肯定。若真到了那一步,為了心中所愛之人,即便舉世皆敵又如何?


    “碑山即將閉合,離去吧!”守園老人開口。


    陳三再次躬身行禮,轉身離去。


    ……


    ……


    迴到府邸後,陳三困得昏昏沉沉,登上碑山,觀看感悟諸多撚火碑,這是一件極其耗費心神的事,耗盡了心力,陳三晃晃悠悠的爬上了床,蓋上一層棉被,就此沉沉睡去。


    神魂平穩,一夜好眠。


    這是陳三睡的最為安穩的一覺,一夜無事。


    晨光微曦,天微蒙亮。


    陳三便穿衣起床,日出之時,紫氣東來,這是一天之內最好的修行時間。


    陳三迴想起自己在碑山上與符元一的戰鬥細節。


    兩人都在碑山上凝聚出了劍魂,但顯然,兩人的劍魂都不成熟。


    陳三沉下心內視,他觀盡了碑山上所有的劍道碑石,在他的心湖內,有太多沒有完全被他參悟的劍意,這些劍意,如水中浮萍,無根無依。


    對於這些尚未感悟的劍意,陳三並不著急感悟,劍道修行,崎嶇難行,從來不是一條急切之路。


    劍道之所以同境無敵,殺力無雙,是因為越到修行最高處,劍氣越是鋒銳無雙。


    碑山之行,觀無數撚火碑,陳三找尋到了劍魂,但他的劍道造詣並沒有達到劍道山巔之境,想要達到這個層次,他還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


    “與符元一的一戰,還有諸多不足之處。”陳三內視心湖內的滿池劍意,這些劍氣意境,每一道都意味著每一位劍道大能一生的精粹,對於陳三而言,每一道都意味著一個全新的方向。


    “碑山之行,讓我看到了劍道世界的廣闊,遠比想象的還要大。”陳三輕語。


    話語一落,一道神念緩慢掃過。


    陳三心神大動,懸浮在心湖之上的劍宗似乎蘇醒了。


    “陳三,你前往碑山得到了很大的造化。”劍宗大人聲音傳來。


    陳三點頭道:“碑山之上七十二塊劍道碑石,每一位劍道大能們留下的劍意全部被我觀摩,將它們帶了下來。”


    在感悟碑石時,陳三發現很多劍道大能所修行的劍意並不隻有一種,一些劍道大能們,他們會研習數種劍意。


    “這是一樁不錯的造化,陳三,你很不錯。”劍宗開口道:“可是也帶來了劫難因果。”


    “劫難因果?”陳三眸光微凝。


    “有光明就有黑暗,碑山上搖曳紮根的撚火碑積年累月下,產生了一些死氣,這些死氣與撚火碑上的浩然之氣相互交織纏繞。”劍宗平靜開口:“碑山上的造化,本就是尋常天驕難以承受的造化地,從碑山山巔之上歸來,你還沒有發現,你的身上沾染了不少死氣,這些死氣聚攏在了神識心湖底下紮根?”


    聽到這話,陳三心神陡然一震,神識沉入湖底,果然見到一縷漆黑之氣在湖底,如同海草一草搖曳紮根。


    黑色之氣波蕩著濃鬱死氣,陳三整個人毛骨悚然,渾身犯怵。


    陳三嚐試將這些死氣逼迫出體外,但卻發現根本是無用功,死氣纏繞,如影隨形,不可祛除。


    “承接了碑山上的造化,便要承受相應的劫難因果,劫難纏身,你該如何自處?”劍宗開口。


    感受到身體內這些死氣尚且還算老實,陳三輕吸一口氣,豁然道:“我倒要看看,死氣纏身能有什麽劫難因果。”


    “生死之間有大恐怖,切不可如此小視。”


    劍宗告誡陳三,人死如燈滅,天地間最大的一條規矩,當死氣降臨,生死滅絕,無論是誰都得死,大羅金仙來了也沒有用。


    “紮根在神識心湖的死氣,一旦爆發,你應該明白會有什麽後果。”劍宗開口。


    陳三點頭,生死之間有大恐怖,所謂死亡,便是生氣與死氣之間的平衡打破。


    任何一個修士若是頭顱被斬,必然會死,這是最為直接的死亡,當然還有一種另外的死亡。


    死氣纏繞,生氣滅絕。


    這也是一種死亡。


    紮根在心湖底的死氣爆發時,生與死的界限被打破,陰陽無法平衡,若是無法斬斷死氣,陳三自然也就死了。


    “你該如何自處?”劍宗開口。


    陳三麵色平靜,認真道:“觀摩碑山上的碑石,身上纏繞著死氣,若是將來有劫難因果降臨,無論結果如何,我想絕對不會坐以待斃。”


    劍宗聽出了陳三話語中的意思,輕聲道:“你想要體驗死氣到來的感覺,尋找一線生機?”


    陳三點頭道:“是的。”


    “這是一件很大膽的行為。”劍宗開口。


    “我的師兄衛衡在一年前死去,已經過去這麽長時間了,我始終無法相信,像師兄那樣的人會死去。”陳三深吸一口氣道:“我想要感受死氣到來的感覺,我知道這是一個很瘋狂的想法,但我想要知道,我的師兄衛衡,他真的死了嗎?”


    “你有斬斷死氣的手段?”劍宗詢問。


    陳三無聲搖頭。


    “既然你已經做出了這個選擇,就要有承擔代價的決心。”劍宗淡淡道:“死氣襲來,若是你無法成功度過,迎接你的便是死亡。”


    “劍宗大人,吸納死氣,千年來有人這麽做過嗎?”陳三詢問。


    “聖人之下,無人做過。”劍宗沉默半晌道:“嚐試過的都遭逢大劫死了。”


    陳三靜默無聲。


    劍宗開口道:“修行之人本就是逆天而行,既然做出了決定,那便踐行之,我輩劍修,當勇往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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