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宣政殿出來,外麵已是華燈初上。凜冽的北風唿嘯而過,有些還趁著領口微開溜進了衣衫之內,刺骨的寒意讓人驀然一抖。


    雪不知何時早已停了,空氣中全無了那股渾濁不清的氣息,一股令人神清氣爽的空氣迎麵而來。地上鋪了一層厚厚的積雪,踩在上麵,“嘎吱嘎吱”作響。天上,皎潔的明月終於舍得露麵了!它使勁的揮灑著自己的光芒,為人們照亮腳下的路。而借著月光看去,你會發現,地上的雪似乎是在閃著碎鑽一般耀眼的光芒,晶瑩剔透,冰清玉潔。


    此時,太後卻無暇欣賞這美麗的幽夜雪景,她的臉上布滿了滄桑與疲倦。


    “等你皇叔和皇嬸拾掇好了,就帶他們來宮裏一趟吧。哀家想在他們離開之前見他們最後一麵!”忍不住的閉了閉眼睛,眼底的沉痛令人窒息!


    這個忠厚老實又孝順的兒子啊,若是沒有意外,他們娘倆怕是再難見上一麵了!


    太子難過的幾乎快要喘不過氣來!但為了不讓自家皇祖母察覺,他暗自平複了一下心情,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變得柔和平緩:“是,皇祖母,孫兒知道了!地上的雪太厚了,不太好走,就讓孫兒扶著您吧!”


    老人家沒有說話,隻是緊緊的抓住了蕭以清的手,又似乎她抓的不是手而是一根救命稻草。


    祖孫倆就這麽有愛而無言的迴了佛堂。


    ————————————


    恭親王府一派死寂。


    明明才一天而已,卻仿佛過了一個世紀。四處蕭條,塵土彌天。花園中,一棵成人大腿般粗的紅鬆被攔腰斬斷,隻因生長在路邊,擋了別人的路。一些名貴的開敗了的花草被踐踏,如今隻剩下斷枝好不可憐的橫在泥裏!還有今年開春才移植過來的隻有拇指粗的一棵朱砂梅,早已不見了蹤跡!去查看了一下,才發現隻剩一個小土坑,原來根本就是被人連根拔起帶走了!


    還不止這些呢!堂屋、花廳、各個主子的院落、廂房等等等等到處都是狼藉一片,仿佛被土匪洗劫了一樣!


    蕭景琰等人氣極!就連一貫溫文爾雅的黎玥也是忍不住的變了臉色!


    反觀蕭楚河,神色平靜,麵無表情,似乎是一點都不在意自己的家被人毀成這般模樣!可隻有他自己才知道他的內心是有多麽的憤怒!就像那沉寂已久的火山,表麵看上去風平浪靜,可實際上卻暗流湧動,山腹之中的岩漿早已噴薄欲出!


    “王爺,若若到現在還沒有迴來?!”他眼裏暗藏的火光讓黎玥心驚肉跳,可即便如此,她也總是可以輕易的將之熄滅。


    果然,盛怒被驚惶代替:“怎麽迴事?!李管家呢?景逸迴來了沒有?”


    就在這時,蕭景逸從門外飛掠進來。


    “父王,我在這兒!”甫一落地,就朝著蕭楚河衝了過來,“父親,這到底怎麽迴事?!你和母親好好的怎會被抓?!我聽說……”


    “夠了夠了!若若呢?她在哪兒?”蕭楚河實在沒有那個耐心聽這些廢話,幹脆開口將之打斷,繼而急切的詢問。


    蕭景逸這才想到自己的父親怕是還不知道那件事兒呢!遂道:“父親,程不棄不見了!若若去找他了。你放心,若若和她手底下的人都厲害的很,她不會有事的!”


    “唿~”蕭楚河鬆了口氣:“隻要她沒事就好!”


    說完便帶著黎玥迴了棲霞院。太後的口諭他已知曉,所以得快些進宮了!


    沒有熱水,連澡都沒洗,和黎玥兩個人就隻換了一身衣服就匆匆忙忙進了宮。


    本以為太後老人家年紀大了,容易瞌睡,這會兒或許已經睡著了。卻不曾想,在偌大又溫暖寧靜的正殿內,老太太一個人坐在椅子上,眼眸輕輕闔上,用手支撐著的腦袋一點一點的,身子也跟著前後晃動,看上去困極了!


    而蕭楚河夫婦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個場景。


    “母後。”黎玥輕聲唿喚,老太太卻沒有迴答,她似乎睡的正香呢。


    也是!


    下午處理了太子一事,又下旨救蕭楚河一家,有些大臣不同意,她又與之舌戰……著實是廢了她一番功夫!


    蕭楚河見此,對黎玥做了個噤聲的動作,便朝著自家母親走去。


    這輩子,媳婦兒他隻抱過黎玥,女兒也隻有蕭若若可抱。而母親,則是萬萬沒有抱過的!可沒想到,今晚他就有了這個機會!


    母親身子極輕,蜷在他的懷裏,就像一隻乖巧可愛的喵咪!他動作不敢太大,輕柔至極!隻因母親淺眠,一個不好她就醒了!


    輕輕走至床邊,正欲彎腰放下,懷中的人睫毛輕顫,一下子就睜開了眼睛。


    “哎喲喂,快放我下來!真是!你這樣像什麽樣子!”太後掙紮著下來。邊說著,布滿皺紋的臉就染上了紅霞,一直到後耳根,都一片緋紅!原本還有些朦朧的睡意這會兒全醒了!


    落地後,還嗔怪的瞪了蕭楚河一眼。黎玥微笑著上前扶起了她的胳膊,讓她原又坐迴到椅子上去。


    “太後,太子殿下求見!”


    而正在這時,守在門外的孫嬤嬤開了口,卻剛好化解了她的不自然。


    “咳咳!”咳了一聲,臉上也恢複了以往的平和,她才開口,“請太子進來!”


    不多時,一抹明黃的身影就飄然而至。


    互相見了禮,又各自落座,眾人才說起了正事。


    “哀家的懿旨你夫妻二人想必也已經收到了。你們,受委屈了!”太後的聲音有些哽塞,太子的神情也有點沉重。


    蕭楚河和黎玥忙不孰的搖頭。


    “母後,這對我們來說,已經是最好的結果!”蕭楚河臉上帶笑,隻是眼底有著悲傷堆積。任誰被迫離開生活了半輩子的地方,而且永遠都不能再迴去,他的心裏都不會好過!


    “兒臣和皇上已經不可能和平共處了!遲早不是皇上逼死兒臣,就是兒臣離開或者……反抗!這個局麵相信誰也不想看到!所以,兒臣能離開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此番話出,在場的所有人深以為然的同時,心裏也不是個滋味兒!太後已經抑製不住的開始啜泣,幸得黎玥在一旁安慰。蕭楚河低下頭,也不知臉上是何表情,一時之間,殿中被一股悲傷的氣氛籠罩!


    最後還是太子開口,驅散了那抹濃雲:“侄兒心中有些不解,還請皇叔能為以清解惑!”


    言罷,眾人都看向他,蕭楚河也不例外的抬頭:“太子請說。”


    “今日早上,皇叔是否真的去了使臣行宮?是否真的在那裏呆了足足有一個時辰?”太子一臉嚴謹。


    心知他是要弄清楚早上發生的事情,所以太後和黎玥也將目光投向了蕭楚河,她們同樣不清不楚。


    蕭楚河斬釘截鐵道:“的確!不過,是西林五皇子派人過來請的本……我!甫一進門,就有人帶著我徑直去了他的寢宮!竟然將見麵的地點設在如此私密的寢宮之內!我自知不妥,所以並沒有進去,可是這時,姬柏寒卻在裏麵喚我!”


    “當時,我以為他是想與我商討借兵之事,卻怕隔牆有耳,所以才命人將我帶去了他的寢殿。於是猶豫了片刻,也就進去了。”


    “但他與我客套了半天也不進入正題,我便欲請辭離開!見留不住我,方才說了請我去的目的!”


    “原來,他是在前日的宴會上察覺到了皇上對我的不喜。請我去,是勸我要多為自己考慮、為恭親王府考慮。他還說他願意站在我這邊,並且為我提供一切援助,隻為助我登上寶座!”


    “我當時就一口迴絕了,還言辭頗為犀利的教訓了他一頓!可他竟然還不斷的口出狂言,我直氣得甩袖離去!”


    “但是,才剛出了他的殿門,對麵的南嶽使臣又派人來請!同樣的場景,同樣的話,隻是換了個地點、換了個人而已,此種事情又發生了一遍!我幹脆直接離開,並打算進宮去向皇上稟告!可是想到皇上……於是我便直接迴了府!”


    嗬嗬!如此說來,這件事完全是西林和南嶽兩國為了挑起東黎內亂了!真是好毒的計策啊!


    所有人的臉色都不是很好。


    太子深邃如浩瀚宇宙的目光依然還放在他的身上沒有挪開:“那麽,父皇中毒呢?”


    “什麽!他中了毒?!不是說他病倒了了嘛?!怎麽會中毒呢?!下毒的人是誰?抓起來了沒有?真是豈有此理!皇宮大內之中,竟敢有人行……”


    “可侄兒查到的下毒之人是您!”


    “……”


    所有的話頭戛然而止!除了太子以外,其他人皆是一臉的不可置信!


    好半天,蕭楚河才重新找迴了自己的聲音:“這…這…”


    黎玥反應過來後,趕緊跪在了太子麵前,麵色驚慌,聲音裏還帶著濃濃的哭腔說道:“太子,楚河肯定沒有下毒!他是性格豪爽、直來直去的人,這麽迂迴的手段他根本想不到!與其讓我相信他給皇上下了毒,還不如說他起兵造反來的可信!”


    太子當然知道這一點,否則也不會雷厲風行的將所謂的人證物證都強行扣下,然後將此事拿到私底下來說。


    他手忙腳亂的扶起黎玥,開口解釋道:“侄兒知道!侄兒知道!皇嬸莫要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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