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半夜,刑部大牢依舊森嚴警惕,柳西洲是真用了心了,派了人徹夜不眠的守著,便是他也留在刑部至今未歸家。朝暮雪找不到空隙,想了想轉身便去了柳府……


    柳夫人被柳安然哄著去睡了覺,自柳相死後柳西洲便如換了個人般,素日眉眼含笑愛給自己帶街邊糖霜的哥哥如隨著消失了般,他變得早出晚歸,一日裏也見不到他幾次,便是見了也說不上什麽話,可今日不同,他長跪宮門外的消息早早傳入柳府,今日不是進宮拜見皇後的日子,她又去不得刑部,無奈之下隻能獨守與柳府大門,隻不過等不來柳西洲,反倒等來了朝暮雪


    柳安然驚訝的看著渾身煙灰的朝暮雪,隻見她微彎著腰,臉上也是黑灰,手上還有被灼傷的痕跡。


    “暮雪姐!”


    柳安然驚的上前,身後的婢女見狀忙去喚郎中,朝暮雪氣虛的點點頭算應了她


    “你怎麽了?”


    “今日城西不知為何冒了大火,殃及了我家,屋子沒救迴來,我也掛了點傷!”


    柳安然扶著朝暮雪進堂中坐下,婢女給她上了茶水,朝暮雪連喝了兩三口,才緩緩放下


    “二小姐,公子呢?”


    柳安然搖搖頭,眼中的烏雲散不去“哥哥還沒迴來,今日聽聞有人劫了法場,抓了三人可葉清逃了,陛下聽了大怒,罰哥哥跪了許久傍晚時分才被放迴刑部,現在還沒歸家呢!”


    朝暮雪聞言故作驚訝,嘴唇抿直,而後猛的起身開口


    “定是因為那人的誣陷穢言,公子此次怕是也難獨善其身了。”


    柳安然聞言大驚,急的上前抓住朝暮雪


    “什麽誣陷,哥哥怎麽了?”


    朝暮雪猜到會如此,不經意瞥了眼柳安然身後的婢女,隻見那婢女聞言有些局促,這滿城皆知的事柳安然會不知,當是身邊人瞞的嚴實。繼續裝道


    “二小姐不知?”


    對上柳安然迷茫的視線,朝暮雪裝作為難,抬手之際,灰粉入鼻息,朝暮雪鬆來柳安然握著的手貼心道


    “都是小事,天色不早了,你快些休息吧!我去尋一趟公子。”


    說罷,朝暮雪便轉身離開,柳安然見朝暮雪沒有要告訴她的意思,潛意識裏又覺得這不是小事,近日金陵實在發生了太多,前腳的柳相後腳的葉府,要她如何安睡?


    體內氣血翻湧,手開始止不住的顫抖,朝暮雪沒有走很遠,沒一會便聽見柳安然身後婢女驚慌失措的跑出來大喊


    “來人啊,小姐又犯病了,快去喊公子歸家啊!”


    朝暮雪無聲看著這一切,心下一沉,若不是別無它法,她是不願意傷害柳安然的……


    柳西洲在刑部幹的火熱,最後甚至不管不顧三人皆用了刑,隻可惜無一人嘴是好撬的,心氣瘀結之際,柳府的小廝急匆匆跑了進來,刑部裏的人都認識這小廝,攔也攔不得,隻見他差點跪在柳西洲麵前,柳西洲見狀火從心上來


    “怎麽迴事?”


    小廝支支吾吾,許是被這些獄牢裏的鮮血嚇的很了,緩了會才道“大公子,小姐,小姐……”


    “安然怎麽了?”柳西洲緊張上前,會出了意,立馬甩下繩鞭衝了出去。


    柳西洲寶貝這個妹妹,人盡皆知……


    刑部一時沒了領頭羊,他們也懶得審了,該怎麽樣柳西洲都試了一遍,他們也沒什麽更好的想法,個個困的緊,也不敢睡,朝暮雪拿出早就準備好的迷藥,那些個沒防備的立馬便中了招,朝暮雪找到白思尋時,她的身上已經挨了好幾道鞭傷。


    “師姐,原來是你啊!”


    白思尋一開始還疑惑柳安然能出什麽事,直到看見一個個倒地昏睡的官兵才反應過來這當是支開柳西洲的計謀,隻是沒想到居然是朝暮雪。


    朝暮雪心疼的看向白思尋,為她砍斷手鏈,好在白思尋身體素質還行,幾道鞭刑還不足以壓垮她,隻見她隻是初開始有些踉蹌,後來便也能直起身來,隻是行動相對緩慢些。


    “還能走嗎?”


    白思尋點點頭,朝暮雪給她喂下顆止血藥,便欲拉著她離開。


    白思尋停住腳步


    “等等,還有他們……”


    朝暮雪自然知道是誰,心想罷了,多救一個也是救,於是便又衝進另外兩個牢房將葉煆和梓蘿也帶了出來


    葉煆見是朝暮雪,眉眼中一點沒有被打過的虛服,反而更為精神了些


    “姑娘,是你?”


    白思尋見他這般,倒是忘了,他與朝暮雪認識的似乎要比她更早些,而她也是因為他的那塊玉佩才救的他。


    朝暮雪微微一笑,點了點頭“公子,我們確實很有緣分”


    葉煆咧嘴一笑,瞧著一點不像牢犯,反倒像是來這做客的,難怪柳西洲能氣個半死。隻是梓蘿,她的狀態似乎很不好,朝暮雪為她把了把脈,瞧了眼天色


    “快走,我帶你們個去安全的地方。”


    葉煆會意,一把背起梓蘿便跟著朝暮雪往外走去。好在是入夜臨近天明時分,白思尋斷後,她見這皇城守衛似乎都不太警惕,這一切未免太過輕鬆了吧。


    四人在天蒙蒙亮時上了船,朝暮雪和葉煆默契的劃船,白思尋提劍護後,她心中總有種隱隱感覺,這一路順的不像樣。


    直至離岸十米開外時,白思尋隱隱在岸邊看見一個無比熟悉的身影,她身段高挑優美,她一襲碧螺藍衣,頭發半披半挽中帶著些漫不經心,白思尋看不清她的表情,隻見她在帶著玩味的朝自己招手,身後傳來葉清的聲音


    “今日好似老天有眼般,我們這一路順的嚇人。別是個局吧!”


    朝暮雪眉心緊皺,她也有隱隱這種感覺,可事實就是她確實支走了柳西洲,迷暈了刑部的人,可這一路怎麽沒什麽追兵?


    梓蘿半躺在舟上,半眯著看著朦朧天色,嘴裏嘟囔著不知在和誰說話


    “放心走吧,是神在守護我們。”


    白思尋聞聲不語,微微一笑,她瞧見了,是她的守護神。


    夜汐守於停泊處,昨夜朝暮雪猜的沒錯,他們的後麵的確跟了尾巴,但夜汐卻並未出手,有些人不用白不用,他在樹頂看了一夜的月,樹下的廝殺他兩耳不聞……


    夜汐無聲扯著船繩,葉煆從未見過夜汐,卻也看得出朝暮雪與他之間別樣的眉情,葉煆八卦的看向白思尋,她麵無表情的扶著梓蘿下船,選擇漠視……


    不知為何,葉煆莫名的想起了柳西洲這張令他作嘔的臉……


    四人隨著夜汐來到神醫的棲身之所,朝暮雪止了步,神色認真道


    “姑娘,葉公子,葉大公子就在這草屋內,我是受這位神醫所托相救於他,這位神醫脾氣……有些古怪”


    話到此處,朝暮雪別有一番意味的看向葉煆“葉大公子的命在那位神醫手中,有些時候……當多多體諒才是。”


    葉煆不明所以,隻聽見朝暮雪說葉清在草屋內,梓蘿認出了朝暮雪就是那日從她手中帶著葉清之人,微微點頭,葉煆顧不得它,忙跑了進去,白思尋欲拉都沒拉住,葉煆跑至院中,屋門被打開,朝暮雪口中的神醫身著淡綠輕紗長袍,腕間的衣袖被挽起,她瀑布般的青絲在光下顯得尤為瓦亮,膚色白皙,五官立體,她沉著的一雙眼在看向葉煆的那一瞬間有些失神,開著門的手微頓,空氣一時凝固了起來。


    葉煆下意識止了步,氣氛有些微妙,他還是屠夫裝扮,麻布長袍,袖子被挽起在臂膀處,臂膀裸露在外的鞭痕在光下顯得尤為奪目。


    葉煆順著她的視線看去,忙將袖子放下擋住鞭痕


    “您就是神醫前輩吧,來時忘了放下,惹得神醫汙眼了。”


    神醫見他這般笑的輕鬆,胸口一刺,麵上卻不顯


    “當了半輩子醫,看的了這種東西,還是將袖子挽起吧,院裏有清水和藥,上些免得感染發炎。”


    神醫慢步走下,瞧了眼遠處還站在外邊的四人,不發一言朝藥房走去。


    葉煆見她也沒排斥自己,順著杆往上爬“不打緊的,我先去瞧瞧我哥!”


    說罷,還不等神醫開口,他便衝了進去。白思尋無奈看著衝入了葉煆,迴頭看了一眼低頭不語的梓蘿,日光下她的鼻尖微紅,低眸的瞬間我見猶憐,是個不折不扣的美人,白思尋見她不走,心下一軟開口


    “梓蘿姑娘不去看看葉大公子嗎?”


    梓蘿猶豫搖搖頭,隨著他們朝裏走去


    “知道他好,便行。”


    “不看怎麽知道他好?”白思尋了斷道,她隻知道梓蘿在自責,卻不知她真正擔憂的不是這個,而是她與希顏的約定……


    梓蘿微微一笑,不再作答。


    葉清如今還是吊著口氣,卻有了要轉醒的意思,朝暮雪見他的情況不禁感歎顧千塵下得一手好棋,從未露麵卻步步有他手筆,隨他心意。


    隻可惜遠在葉府的顧千塵不知道有人此刻這般看得起他,他看著葉楓醒一日昏一日,這般的將死之軀,第一次在醫術上感到無力……


    葉楓這是自己就不想活了呀,之所以還吊著口氣一方麵是顧千塵利用藥石,另一方麵便是葉楓還不知道他那兩個兒子的境況。


    顧千塵有意不與葉楓道真相,他想著,或許等他們有機會見麵,他會再生活著的意誌……


    葉煆爬在葉清床邊紅著眼抓著葉清的手,像個小孩般委屈氣憤,他的大哥一生剛正不阿,哪怕是戰死沙場也該是受萬人敬仰的死去,怎麽也不該是如今這般身負罵名不明不白的像個廢人般躺著。


    一日過去,自從夜汐來了後,基本上就有人做飯了,夜汐在凡間這些年旁的沒學會,做飯的手藝那叫一個突飛猛進,畢竟是凡人之軀,會痛會餓,沒人給他做飯他就給自己做飯,如今燉得一手好魚,深得神醫讚賞,堂堂上古原神,妖界妖神,被她這般高看一眼竟然油然而生一股自豪感,抓魚這事幹的愈發賣力了,人多,他抓了一籮筐的魚,想著葉煆那模樣估摸是個能啃牛的,還是多些省得餓著了旁人。


    他猜的沒錯,葉煆一個人便吃了五條魚,神醫隻是看著,並未多言。葉煆迫切的想要知道葉清的情況,纏著神醫說了好些話,神醫被纏的有些不耐煩了,放下碗筷沉聲開口


    “他若是能挺過今晚,性命當是無憂。”


    梓蘿和葉煆同時頓住,不易察覺之處,梓蘿的眼眶有些微紅,葉煆抓著重點


    “今夜,很難嗎?”


    眾人抬頭看向神醫,神醫無聲微歎,起了身“一切全靠他自己……”


    說罷便轉身離開,空氣變得沉靜,白思尋無聲拍了拍葉煆的肩,葉煆也沒了適才的激情,表情冷了下來


    親人鬼門關,試問誰又能真正輕鬆呢?


    這一夜,葉煆在屋內守了一夜,梓蘿在屋外冒著寒風坐了一夜,她還是不敢踏入屋內,白思尋為她披了件大氅無聲坐在她的身邊。


    “那日的黎落布局圖其實是假的吧。”


    白思尋嘴角微彎,無聲點了點頭“恩”


    像是閑談,梓蘿又道


    “能畫的出黎落地圖,還能第一眼不被我發現姑娘也不是凡人吧。”


    白思尋沉聲道“我是雪瑤弟子。”


    梓蘿眉心微瞥,心想難怪……可仙族也會管他們?難道她下山是為了尋千機堵神界的罰?


    白思尋對她的震驚並不意外,輕笑開口“其實若你對外界的消息有些興趣,當有機會打聽的出來,隻可惜葉清將你保護的太好,以至於你出現的那一瞬大家都很驚訝。”


    提及葉清,梓蘿心下一沉,她說的沒錯,葉清的確將她護的很好,黎落族人身份特殊,若被有些人發現隻怕她要麽被抓走煉藥要麽就被仙族帶走,所以葉清將她護在宅院中,鮮少讓她見人……


    “他很好,好人該有好報的。”


    就像你是個好人,所以有神的庇護般,他……也會有的。


    而她,是個自私自利的人,也隻會得到神的懲罰。


    狂風動,幾乎是同時,朝暮雪和夜汐從旁屋內走出,白思尋起身,神色便冷,身後的屋門打開,葉煆的手中也多了把利劍。


    梓蘿疑惑起身,她不通武力但從他們的神情中可以看出,該是有人來了。


    “嫂嫂和神醫前輩進屋,大哥就交給你們了……”


    神醫從藥屋走出,一言不發的往裏屋走去,二人進屋,關門之際,神醫冷不丁開口


    “藥材貴,別給我打到藥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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