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是什麽意思?”


    白琬瓔的眉梢微微皺起,表情也有些許不自然,人有來生自然也有前世,白琬瓔曾經想象過自己的前世,她的父親說過,前世的她過得很順暢,她猜想自己個好命的官宦小姐,從未想過自己會跟神族有關。


    “雖然我不知道其中有多少曲折,但我確定,你原本是神女,你因情債犯了大錯,我看到的時候就是你在行刑之際,你被神族貶入了凡間。”她頓了頓,似乎在迴憶些什麽,然後抬起頭,“你這情債應該與那個葉修士有關。因為你在被驅逐的時候,我也看到了他的臉。”


    “什麽!?”


    白琬瓔萬萬沒想到,自己的前世居然和葉予塵也有糾葛,原來她以為自己對葉予塵的愛慕,隻是這個年歲的女子難免的一時動情,過了也就煙消雲散了,但是現在往生花神的話,讓她對二人的關係又有了遲疑和糾結。


    “你還看到了什麽!?”白琬瓔急切地望著往生花,“是……是我們一起被行刑嗎?是因為我們相戀,犯了神規,因情債而被貶入凡間嗎?”


    “我不確定,因為我還看到他和天帝…………”


    往生花神突然間停嘴,她頓了頓,抬眸看向了白琬瓔,“這是三界機密,我孤獨地等待在往生花心的時候,曾經想過,是不是因為我窺見了天機,才會被萬惡之氣選中,才會成為惡器,我懷疑這一切,皆因上天不能讓這個秘密出世。”


    “花神,我懇求你。”白琬瓔很少有這樣慌亂和急切的時候,此刻她無暇什麽三界機密,她隻想問她和葉予塵,她向往生花神保證著:“我發誓,三界機密我絕不窺探,但你能不能告訴,我和葉予塵…………真的是前世情人嗎?”


    “抱歉,我不能告訴你。不過…………”


    往生花神也麵露遲疑,她仔細想了想,迴頭看向了她來時的地方,“魔境有魔界之眼,魔境的力量來源於往往不斷流淌著岩漿的魔眼,但是外人不知,魔眼不但是魔境力量的來源,他伴天地而生, 乃是混沌中的產物,”


    “?”


    白琬瓔不明白她是什麽意思,“此時你說這些是做什麽?”


    “你別著急。”往生花神看著她,白琬瓔難得如此失控,花神在她的焦急中和盤托出:“魔界之眼伴天而生,三界未開化便已存在,承混沌露水,沐歲月長痕,聚邪靈,觀長世。長久的存在使得它:上知天,下知地,知曉天地間所有的事情。”


    “你想知道的事情,去問魔眼,便可得到所有答案。”往生花神說著頓了頓,“而且魔眼不受天地輪迴,不管是神族還是魔境都無法幹預它,就算是三界之外的玉青宮,也管不了混沌期間就存在的魔眼的事。”


    “…………”


    白琬瓔突然間冷靜了下來,她抬起眸子,看著這朵閃耀著微光的往生花,“你想我去魔境,問魔界之眼?”


    看到她眼底的遲疑,花神愣了一下後,釋然地笑了,她站起身來,仰頭看著這位白靈山門主,“我隻是將這個消息告訴你而已,我已遭天譴,斷不會泄露天機,你想知道的事情隻有魔界之眼能夠告訴你,當然你也可以選擇不去,畢竟這是你自己的事情,與我沒有任何幹係。我也許是在這裏孤獨太久了,見到了能夠說話的人,不覺間,竟然說了那麽多不該說的。”


    話畢,往生花神便閉眼凝神,化成了一縷粉紅色的煙霧,不知道鑽到哪裏去了。往生花神本來就小,又藏匿在這微小的水晶心世界裏,白琬瓔再怎麽仔細去看也找不到她的身影了。


    “花神,花神!”白琬瓔喚了幾聲,往生花神沒有再出來的意思,白琬瓔也隻好作罷。


    她坐在聚靈大殿的欄杆旁邊,低眸看著手心這朵漸漸暗淡下來的往生花,微光已散,它已經和普通的往生花沒再有區別。白琬瓔的心也不如剛剛那麽激動了,初聽到她和葉予塵有前世情緣的時候,她的心無法平靜,可是聽到花神提起魔眼,白琬瓔那身為仙門修士刻在骨子裏的對魔境的忌憚,讓她清醒下來,這一切都隻是往生花神的片麵之語,是她提起自己的前世,是她又提起葉予塵,再引導著自己去魔境。


    怎麽說怎麽古怪,白琬瓔不應該相信她,但是…………


    白琬瓔抿著嘴唇,她也無法百分百確定這位往生花神說的都是瞎話,如果她真的和魔境勾連,又為什麽在魔境與人間交界處待了千百年,還沒有被魔王得到呢?雖說她是花神,但這朵往生花確實是惡器,魔王或者魔境的人,怎麽會容忍自己這樣堂而皇之地帶走惡器呢?


    而且她的氣息裏,確實沒有妖魔之氣,反而有神的清氣,她確實像一個即將成神之人。


    “好混亂。”白琬瓔搖搖頭,手指摁著太陽穴,想要阻止一下自己的頭疼。


    月亮從陰雲中冒了出來,碎玉一般清冷的月光灑在了聚靈大殿上,白琬瓔將頭埋在了雙膝之間,月光就這樣傾撒在她的身上,她毫無知覺,也不知道時間已經過去了多久。


    “白姑娘。”


    男子的聲音喚醒了白琬瓔,她緩緩抬起頭,葉予塵的臉龐就落在了她的視野之中,她看著這個典雅又帶著柔和的男人,他用關懷卻無比合乎禮儀的眼神看著自己,那是一個端正之人,禮貌親近但保持距離的問候。


    “白姑娘,你還好嗎?夜色深了,你怎麽一個人在這裏。”


    白琬瓔垂了一下眸子,“許是太無聊了,出來曬曬月光。”


    葉予塵先是一怔,又微微一笑,“沒想到白門主也有這樣幽默說笑的時候。”


    “是啊。”白琬瓔沒有反駁,“我竟然還有這樣說笑的時候,我與無雙妹妹性格不同,這樣說笑的話,她說起來更為有趣。”


    “…………”葉予塵有些詫異,他看著白琬瓔,聽出了她話中半分的幽怨,葉予塵張了張嘴,卻什麽話都沒有說出來。


    白琬瓔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她抬眸看向了葉予塵,本想換個話題,將這一茬揭過去,可是看著葉予塵欲言又止的臉,腦海中突然間浮現了往生花神的話:“你不害怕孤獨嗎”、“你這情債與葉修士有關”,白琬瓔莫名地,不再受控。


    “所以,你是喜歡她的有趣嗎?”白琬瓔脫口而出。


    葉予塵怔了一下,他沒想到白琬瓔看了出來,而且直接詢問了出來。這是他的私事,問人私事乃是失禮,白琬瓔這樣克己複禮的人,怎會問出這樣失禮的問題?葉予塵本不想迴答,但是看著白琬瓔的臉,同道中人,又是朋友,失禮一迴難道也要苛責嗎?


    “我不知道。”葉予塵說。


    “你不知道?”白琬瓔一臉詫異。


    葉予塵輕歎了口氣,“也許是吧。青月說我是在山上修煉修傻了,見過太多端正之人,沒見過記無雙這樣的地痞女流氓,才會一時新鮮動了情。我覺得他在詆毀無雙,嗬斥了他,但我無法反駁他,因為我也不知道,我是沒有見過這樣的女子所以才會動情嗎?還是她身上有什麽品質或者魅力吸引著我的心,可是我的腦子卻不清楚呢?”


    “所以,我不知道。”葉予塵誠懇地看向了白琬瓔,“我不知道其中的原因,但是心會跟著往前,我不想用腦子去阻止心,我隻想用腦子去驗證,去解決;用身心去體會;用全部的精力去接近,去開辟一個不可能的結果。”


    白琬瓔有些訝然,她抬頭看著葉予塵,月光下,他的側臉如此明晰,他的眼神帶著某種溫柔,唇角帶著迴憶起甜蜜時刻的笑容。


    白琬瓔也笑了笑,卻有些苦,“葉修士,你很勇敢,你比很多人勇敢。”


    “謝謝你的支持。”葉予塵垂眸莞爾。


    “我有些事情隱瞞了你。”葉予塵突然間坦白,他看向了白琬瓔,“忘情咒之事,希望你和白靈山都不要再查下去了,我隻能說,不是記無雙,至於這人是誰,我現在無法告訴你,希望你不要介懷。”


    “…………”


    白琬瓔抬眸看著他,眼神中有千萬句話,可是最後還是匯成了一個“好”字,她期望葉予塵向她坦白,坦白是自己所為,她想告訴他她已經知道了,不必再隱瞞與介懷,但是最終她還是什麽也沒有說。


    “謝謝你白姑娘,你總是這樣善解人意。”


    葉予塵說著也抬起眸子,看向了遠方的月亮,月光清冷,如雪一般的光芒,照射在他臉上也平添了幾分清冷,他的眼眸之中有某種惆悵。


    “我明日可能要去一趟魔境。”葉予塵說。


    “什麽?你還要去魔境!?”


    白琬瓔無比詫異,她不可置信地看向了葉予塵,她理解了他的鍾情,但是人也要有些分寸吧,他可是仙門修士,而且剛剛從魔境逃了迴來,怎麽還能這樣再度送上門去。


    白琬瓔已經有些難掩慍色,她從階梯上站了起來,與葉予塵平視著。


    “我有些很重要的話要跟無雙說,我不想讓她誤會。”


    “什麽話?”白琬瓔麵無表情。


    葉予塵有些微怔,“白姑娘…………”


    “葉予塵,你與無雙妹妹之間的事情,我本不想多言。但你看看你現在!”白琬瓔的聲音不由得拔高了,“他剛從往生花鏡裏逃出來,險些丟了性命,又中了忘情咒,那魔境是個善地嗎?上次你我去魔境邊境,是幸運,才沒有魔王與魔兵發現,如果被他們發現的話,你想過後果嗎?你會死,我也會死,當然,你我不過一條命而已,死又何懼,可是白靈山呢,玉青山呢?你的師兄弟們呢?你下山的時候,你師父對你的敦敦教導呢?葉予塵,你還記得這些嗎?”


    “…………”


    白琬瓔重重吸了一口氣,努力緩解自己的情緒,“現下七惡器已經現世四件,魔音鍾絕情令和子母環都在魔境手中,隻有一朵往生花在我手中。你知道的,七惡器若集齊連成環,便會有毀天滅地的力量,會造成三界浩劫!你我都是有使命的,有情有義自然是好的,但若因為兒女私情而壞了大事,葉予塵,你能承擔那後果嗎?”


    “白姑娘…………”


    葉予塵被說的有些羞愧,他抬眸看向了白琬瓔,白琬瓔對上他的眸子後,又歎了口氣,“我不是在指責你,也不是用道德壓迫你,更不是阻止你,我是害怕你。”


    “?”葉予塵不解其意。


    白琬瓔的眼神帶著某種哀傷,“如果因為自己的遲疑,三界真遭浩劫,人間生靈塗炭的時候,你真的能麵對那樣的場景嗎?你捫心自問,若人間生靈塗炭,你依舊能夠泰然處之?你會原諒自己嗎?你真的不會痛苦嗎?”


    “如果你真的是窮兇極惡,路見孽事,雙目不斜的冷酷之人,我不會勸你,因為世間變成什麽樣子,你也不會心痛,但我知道你不是,我也不是,你我都沒辦法麵對那樣的場景。”


    “…………”


    葉予塵沉默了,白琬瓔說中了他的心,他們是一樣的人,了解對方也是了解自己,一樣的人想要做的事情,害怕麵對的場景,都是相似的。


    白琬瓔看著他眼底的愁容,她的心也在碎裂著,勸說葉予塵的話並不是憑空而來,而是無數個日夜她對自己說的話,是她自己的恐懼,她害怕見到三界俱滅的場景,她接受不了人間會發生浩劫,那顆最原始的善心阻止著這一切。


    “琬瓔,所以,我們一定要犧牲掉魔境嗎?”


    沉默了許久後,葉予塵抬起了頭,他看向了白琬瓔,問出了最心底的疑問。這是他在往生花鏡裏,和記無雙廝殺了彼此無數次後,難以輕易抹掉的問題。往生花鏡雖然是幻境,但是在裏麵經曆的每一刻都深深印在他的腦子裏,他尤其記得他堅定不移地殺死記無雙時,她的眼神不是悔恨,不是覺得自己擾亂三界錯了,她的眼神是一次比一次的堅定,那是一種寧死也不會妥協的堅定,隻有信念的力量才可以做到,他與白琬瓔的信念是守護蒼生,那記無雙呢?她就是個該死的反派嗎?她就隻知道作惡,毫無信念嗎?


    葉予塵無法迴答自己。


    白琬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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