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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名侍女恭恭敬敬地捧著琉璃碎片等林夫人定奪。反正想著已經摔碎了,再怎麽恐慌可惜都沒用了。林夫人隻得道:“都拿下去吧。”


    侍女們應了一聲,將碎片帶了下去。


    “沒事的,瀟兒。”見林洛瀟還是一副恍惚的樣子,林夫人又安慰道,“碎就碎了吧,不過是一盞燈,皇上不會怪罪的。”


    林洛瀟似是還很自責,低著頭沒說話。


    林洛笙心裏微歎了一口氣,走近,將燈遞神色莫名的妹妹,道:“瀟兒,喏,這給你吧。”


    話音剛落,林夫人就忙阻止,將燈推迴去,道:“這怎麽能行,笙兒,你自個兒收好就行了,瀟兒的那盞碎了就碎了,沒什麽要緊的。”


    “娘,沒事,瀟兒喜歡就行了。”林洛笙又將燈遞給林洛瀟,溫聲道。


    對於林洛笙來說,琉璃燈再美,但與妹妹比起來,都微不足道。


    仔細想想,其實她以前也沒有多謙讓,隻是對於妹妹始終是心懷愧疚的。因為她以前對她說了許多難聽的話,所以才會想盡力去補償。


    所以這燈即使再好看,對她來說也並不是什麽值得收藏的寶物。


    但林洛瀟卻不領情,她抬起頭,說出的話語中夾雜著莫名的情緒,她說:“姐,你的東西,無論是什麽,我都不會染指的。”遂將麵前的燈推迴去,眼裏帶著無比的認真。


    你有沒有某瞬間突然會感覺到,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一天天長高的人,忽然就在這一瞬間成熟了?


    林洛笙愣了愣,覺得自己與妹妹的距離似乎漸漸的遠了。


    房間裏一度陷入了沉寂,寂靜得仿佛能聽見冷風路過庭院,卷起枯枝敗葉的聲音。


    許久,林洛笙才轉身,將琉璃燈輕輕放在桌上。


    “瀟兒,姐姐給你的東西,不能說是染指。”


    林洛瀟沉默地看著她走出門去,直至那抹柔婉的煙藍消失在視野中。


    ……


    一晃時間就過了兩個月,三月初,梨花如雪,桃花灼灼。


    幾日前,林相請旨,火急火燎地出了金陵,也沒和林夫人說出了何事。


    與顧景深的婚期愈發的近了,林洛笙這兩個月以來一直都在忙著準備。


    其實她與顧景深的婚事兩年前就已經被提上了議程,該做的差不多都已經做了,喜服也早就開始做了。


    並不同於尋常百姓家的女兒那樣,王公貴族的女兒鮮有自己繡製喜服的。自然,她的喜服也不是自己做,而是交代了繪衣坊去做。


    繪衣坊是貨真價實的百年老店,所繡製出來的衣服獨具特色,縫製時的一針一線、衣服所用的料子馮都無不講究,做工繡花連皇宮裏頂尖的繡師都自愧不如。


    林洛笙很久以前就聽說過這個繪衣坊的傳聞,當然也很好奇那裏的衣服是不是真如傳聞中一般令人驚豔。但卻從沒去買過一件衣服。無他,繪衣坊在江沅城,離金陵還有些距離。


    若不是事關她和顧景深的婚事,她或許永遠都不會踏入繪衣坊的大門。


    聽說繪衣坊有個古怪的老板娘,來買衣服的人無論是達官貴人還是平民百姓,若是合她的眼緣,再怎麽價值千金的衣服她都會毫不手軟的送出去。當然,若是不合眼緣,即使花重金也別想會能討到一件衣服。


    就這老板娘的性子,肯定是得罪了不少人的,若是尋常的店鋪怕是早都倒閉了,但她的繪衣坊不但屹立不倒,還吸引了一大批慕名而來的客人。


    林洛笙當然也是這些客人中的一位。


    幾個月前她曾來過一次繪衣坊,當然是為了自己的喜服而來。


    一般喜服繡製都要花費很長的時間,所以得要早早的來定製。


    上次她是自己一個人來的,很好運地撞上了傳說中的老板娘江南月。


    剛見她的時候,林洛笙其實並不相信眼前這位緋色長裙美豔明媚的少女就是名聞全國的成衣店的老板娘,因為這麽出名的一個店,很難想象一個少女能打理得這麽有聲有色,甚至是名揚天下。


    但這少女就是繪衣坊的主人。


    少女老板娘從她一進門的時候就時不時饒有興趣地打量著她,也不知在想什麽主意。


    林洛笙那時雖尚不知櫃台前拿著個雞毛撣子四處撣灰塵的少女是繪衣坊的主人,但從少女的穿衣打扮上來看,也絕不是什麽小夥計。


    於是就走上前詢問是否可以幫她聯係一下老板娘。


    少女仔細地打量她許久,露出一抹明媚至極的笑容,說自己就是老板娘,還主動問她是不是要做衣服。


    林洛笙有些不敢相信,傳聞裏的那個老板娘一向都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怎麽就那麽巧地被她給遇見了!而且……眼前這位唇紅齒白的少女看上去資曆略淺,叫人不懷疑都難。


    少女並不關心她懷不懷疑驚不驚訝,自顧自地放好雞毛撣子,從抽屜裏拿出一本記事簿,執起狼毫筆,嫣然一笑道:“姑娘是要做婚服吧?有什麽要求都可以提,三個月後先來試一下合不合心意,到時候可以改。”


    林洛笙奇道:“你怎麽知道我定製的是婚服?”


    少女朝她眨了眨眼,但笑不語。


    “好吧。”林洛笙沉思可會兒後,說,“我沒有什麽特別的要求,屆時隻希望一定要繡上扶桑花。”


    “扶桑花?”少女挑眉,“這倒是有趣,還有沒有其他要求?例如想要用什麽錦緞,絲線之類的?”


    林洛笙搖了搖頭道:“我對這些並不是很了解,用什麽都好,但請一定要用上好的材料。”


    她這麽說並不是因為喜歡奢華的料子,而是因為她是相府嫡女,未來的太子妃,做的喜服當然要配得上自己的身份與皇家的尊嚴。


    少女笑了笑,提筆寫下她的要求,邊寫邊問:“那新郎官可有什麽要求?”


    新郎官?


    林洛笙一愣,立刻紅了臉,搖頭低聲迴答:“他說隨我。”


    “哈?”少女眨了眨眼,放下筆,又笑道,“姑娘好福氣。那就先這樣吧,等三個月後姑娘來試衣服,滿意的話必定親自送上門。”


    林洛笙訥訥點頭,問:“請問,定金是多少?”


    “白送!”少女伸了個懶腰,“今兒個心情好,遇到故人了,所以婚服就送你吧。”


    白送?還真有白送這一說?以前雖聽說繪衣坊的老板娘會白送人衣服,但林洛笙卻從來都沒想過自己也會被送衣服。


    她並不缺做衣服的錢,但這種感覺,還是有些奇妙。


    “哎!”


    少女叫了她一聲,林洛笙迴過神來,隻見少女手裏不知何時捧了一朵蓮花,葉如藍綢,葉脈金絲流淌,如雪的花瓣中花蕊像是一簇跳躍的藍色火焰。她從來沒見過這種奇花,這花……像是有生命一般。


    少女指尖豆蔻如血似火,輕輕地挑逗著那團藍色火焰,嬌豔欲滴的朱唇微啟:“我叫江南月,你呢?現在叫什麽?”


    現在?


    林洛笙不解,但還是迴答:“我叫林洛笙。”


    “林洛笙?”


    江南月細細品著這個名字,像是有多獨特一般。


    林洛笙又是不解,許久,才聽一陣銀鈴般的笑聲響起,江南月心情大好:“你這名字中間為什麽要加個‘洛’字?平白壞了個好名字。”


    林洛笙愕然。


    名字是父親取的,她如何知道?再說,“林洛笙”這個名字不好聽嗎?這老板娘好生奇怪!


    江南月將蓮花小心放在櫃台上,又將記事簿放迴抽屜裏,頭也不抬對林洛笙道:“沒什麽事的話,姑娘可以迴了。”


    林洛笙點點頭,忽然又想到本來是打算給妹妹買身衣裳的,於是又對江南月道:“我想給妹妹件衣服,但不太了解應該買什麽樣的。可以給個意見嗎?”


    江南月點點頭,仔細問了她妹妹的身量,膚色,體態後給她推薦了一身緋色的窄袖紅襖裙。


    一百三十兩紋銀,少一分都不行。


    林洛笙也不還價,付了錢拿了衣服就離開了。


    人就該學會知足,得寸進尺可不是什麽好事,道理她還是都懂得。


    ……


    三月已過,林洛笙也該去看看婚服了。


    這次,林洛瀟陪她一起去。


    路上,林洛笙奇怪道:“上次讓你陪我去,死活都不肯,這次怎麽又肯了?”


    林洛瀟斜斜地躺在馬車裏,白了她一眼,懶懶迴答:“那麽遠,舟車勞頓的,你以為我真想來啊。你這一生就嫁這麽一次,喜服有多重要你不知道啊,我不是想著來給你把把關麽,哼,不識好人心!”


    “是是是,是姐姐不識瀟兒的好人心。”


    林洛笙輕笑,撩起車簾往外看了看,前麵不遠處就是繪衣坊了。她放下簾子,對林洛瀟道:“上次給你買的衣服就是在繪衣坊買的。”


    “我知道啊,你不是說過了嗎。”林洛瀟換了個舒服的姿勢,打了個哈欠。


    “我的意思是你不覺得你穿著挺好看的麽?老板娘都沒見過你就能給你挑這麽件好看的。”


    “所以,姐姐可以不用擔心,喜服肯定做得很好的啦。”


    林洛笙點點頭。


    “籲——”


    車夫將馬車停下,車裏一陣顛簸。


    “到了!”


    林洛瀟高興地起來,打開車門,率先跳下車。


    “瀟兒,小心些!”


    林洛笙在她後麵擔心道。


    江南月坐在櫃台後麵認認真真地核對著賬本,看了一眼櫃台上的水鏡,鏡裏林洛笙兩姐妹正朝繪衣坊走來。


    她輕笑了一聲,自言自語道:“真有意思。”然後又繼續看賬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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