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區位於覆海仙宗的一片海域上空,雷、濤相接,閃電劈海,水花和著火光四濺,雷光漫空。閃電像被巨人狂舞的金色鞭影,攝魂攝魄,驚天動地。兮渺見到雷區的瞬間,頓覺生命的微不足道,塵埃不如。此前囚禁紫玄大仙的優越感,蕩然無存。什麽樣的力量,才能製造出這種令人窒息、令人絕望、令人生無可戀的場麵?


    這種令人窒息、令人絕望、令人生無可戀的感覺,不是生死間的窒息、絕望、生無可戀,不是對未來的窒息、絕望、生無可戀,那些東西,不是真正的令人絕望。生死、未來,大家都明白掌握不住。對當下現實的窒息、絕望、生無可戀,才是真正真實的絕望。


    兮渺一直覺得,自家官人與飛妹妹,從來沒有真正絕望的感覺。他們經曆過生死之間的窒息、絕望、生無可戀,但他們從未經曆過對生活的現在,清醒的窒息、絕望、生無可戀。


    他們一直掌握著生活的現在。


    兮渺此時的感覺,就像一個努力掙紮、奮鬥、拚命的生命,依然不能給子女、愛人一口飽飯,用盡一切方法,依舊眼睜睜看著,子女愛人麵黃肌瘦,逐漸死去的絕望。絕望之後,依然是對現在現實無力的、更絕望的絕望,連最基本的反抗心思,都生不出半分的絕望。


    雷區生出一縷意念,牽引兮渺的心。兮渺覺得血脈僨張,隻想融入這無邊無際的雷,隨著它一起,絕望地狂暴,一起發泄生命絕望的本來。即使如煙花般,短暫絕望的璀璨,絕望的耀眼之後,至少有曾經瞬息絕望的奪目。


    兮渺沒有控製這種情緒,她也沒有真正對生活的現在與現實絕望過的感受。她需要這種對現在現實真正絕望、又對現在的現實,生不出絲毫反抗心思的情緒。她沒有對凡俗生命,這種令人窒息、絕望、生無可戀的真實遭遇的憐憫,她隻需要這種令生命窒息、絕望、生無可戀的情緒,她需要在這個界域,掌握她自己真實的現在。


    是的,掌握不了現在,便沒有未來。現在虛幻的妄想、空想,對她的現在與未來,沒有丁點兒好處,她不需要對現在的妄想與空泛。


    雷區附近沒有修士,兮渺隨著雷區的意念,步入雷區。絕望的情緒中,她堅信自己死不了。兮渺小心思:你讓我絕望,有能力的情況下,我何不讓你更絕望?


    雷霆如絲如雨,狂暴無聲浸潤著兮渺;閃電如刀似劍,無休無止,狂亂劈砍著兮渺;擊天蕩雷的海濤,搏命刺殺著兮渺。兮渺若無垠空間的塵埃,如同滄海中的一粟。


    “來吧,都來。人狐混血的白靈兮渺無懼,九謎、九趣無懼,絕望的不是我,我不會絕望!”


    自然,或許是另類高層次生命的偉力。


    兮渺沒有表演的欲望,火力全開,任由雷霆閃電劈擊,將其轉換成九謎需要的、精純的能量。手中持著煙玉柳枝,以心趣包裹,緊張地關注柳枝的變化。


    煙玉柳枝內,生機如海如潮,鋒銳的特性,割裂無盡雷霆,且從中吸收更精純的生機,化為已用,不斷補充著消耗。


    兮渺見雷霆與柳枝,短時間內分不出高低,便專心煉化雷霆能量。


    覆海仙宗海域的雷霆閃電不是假貨,而是具有真正傳承、富含曆史底蘊的名牌產品。保質保量,材料精挑細選,做工精致,並且物流態度極好,隻要你需要,免費閃送上門。


    兮渺的三九,越來越圓潤如意,‘劫’越來越清晰。雷霆雖然強勁,於兮渺不過另類能量。她全部的心神,集中在越來越清晰的劫影上麵。


    劫是一種特別的感覺,不具實像又真切地被渡劫者感知。如同凡人見鬼,更像是精神病人的臆想。


    兮渺將柳枝暫時護住,沒有收迴。全力施展心趣,她不懼怕劫:我不背道,從沒做過虧心事,向往著仙,努力修煉成仙,你為什麽要給我劫?如果你是天道,成仙必須要經過你的考驗認可,你盡管來好了。隻是搞不懂,成仙,為什麽必須經過你的考驗認可?若是經過你的考驗認可,你想讓我替你做什麽?能給我什麽報酬?你又想從我這裏得到什麽?沒好處的事情,相信你不會做,我也不會幹。


    最好能公平交易。


    兮渺覺得,她已經被劫包裹。她企圖以心趣感知‘劫’的具體內容,她甚至希望來一場真正的打‘劫’,看來不現實。既然如此,就老老實實渡劫,先成仙再說。


    兮渺在下仙界曾經渡過一次劫,最後重修九曜、九謎。在中界,也曾三九圓滿,卻沒感應到劫。到仙界以後,究竟能不能再次渡劫成仙,她自己心裏沒譜。直到現在,精煉後的三九圓滿,終於感覺到劫影,但這劫是針對她,還是三九?她不清楚。並且她的魂嬰早已成仙嬰,能否再次渡劫,更進一步,她也不知道。管他怎麽樣,既然不知道,隻能邊渡邊看。


    “隻要讓我能夠成為真正的仙,就是好劫,如果是不懷好意的劫,就想辦法劫了那個‘劫’。”


    自兮渺感覺被劫籠罩,雷區牽引她的意念便消失。她邊盤算,邊向雷區深處移動。她想增加劫的強度。柳枝需要更強大的雷霆,實現蛻變,九謎需要更強大的雷霆能量。


    現在是先渡自己的劫,還是與煙玉柳同時渡劫?兮渺一時之間,拿不定主意。自己渡劫成仙,絕對是首選。可是,她又不想放棄與煙玉柳同時渡劫的機會。


    煙玉柳與雷霆不死不休,同時渡劫,不僅僅可以增強劫雷的強度,關鍵是可以於劫雷中,增加她與煙玉柳的聯係。未來的好處同樣不可小覷。但是,‘劫’的能力夠麽?‘劫’不隻有雷劫。‘劫’的構成因人而異,如果她自己有其他‘劫’,是否煙玉柳也需要一起渡?煙玉柳能否安然渡過自己的其他劫?兮渺決定賭一把,與煙玉柳同時渡劫。若事不可為,再視情況而定。


    到現在為止,兮渺隻是感覺劫包裹了自己,並沒有其他動作。潑天雷霆,夾雜金色染著熾白的閃電,依然無休無止地劈擊她與煙玉柳,不時濺起強勁的火花。火花濺射,又與雷霆閃電猛烈撞擊,撞擊發出的聲音,與濺射的火花音嘯,在雷霆的轟鳴中,更顯尖利,嘯音淒婉、入骨、刺魂。


    兮渺尋了個地方盤坐,幹脆不理會包裹自己的劫。敞開九謎修煉,不時關注一下煙玉柳的狀態。同時展開心趣,捕捉雷霆、閃電的軌跡,更多的是捕捉四處濺射的火花的軌跡,以及嘯音的音韻與意境。


    令兮渺想不到的是,這一坐就是三年,劫影始終纏繞,不離不棄。煙玉柳枝內生機勃勃,沒有絲毫蛻變的跡象。三九早已圓透如意,偏生又進不去四九。


    “這是幾個意思!難道想嚇死我?還是不想讓我成仙?可你這樣死皮賴臉纏著我,也不是個事啊!難道你就沒有其他事情做嗎?”


    兮渺忽然記起九謎內的三十幾個仙。難道是‘劫’嫌他們礙事兒?如果劫能感應他們的存在,說明劫不是簡單的劫。很有些來頭。


    兮渺將煙玉柳放置在雷區,自己來到外麵,將九謎內的仙全部放出,瞟了眾仙一眼:“你們可以走可以留,隨意。如果有意跟隨我,就在此地等我出來。”說完施展九趣,到了另一個方向,與小蝶溝通,放出小蝶,囑咐他在附近找個地方等著,注意安全。


    小蝶很聰明,迅速消失在兮渺的感知中。


    兮渺重新迴到放置煙玉柳的地方。


    不久,兮渺明顯感覺到‘劫’的變化。兮渺感知中的‘劫’,是看不見摸不著的概念一般,抽象的物事。像人類的臆想症。但是她真切地知道劫的存在,因為包裹她的劫影消失,成了她身體、感知、心、情、欲、念的一部分。而且將她本來的一切,無限放大。


    兮渺化身為巨人,真正的頂天立地,玉手輕撫,完全可以將天捅破。蓮足微踏,大地會化為塵煙。置身的雷區,張口可以將其吸盡。


    “你也太能吹了吧,肺活量真足,居然可以將牛皮吹成這樣,如果被人捅破,不過就剩二兩皮。不過,你這皮雖然不厚,看著輕飄飄,韌性倒是蠻好。足夠我們幾個煉製裝備所用。特別是蘭米與小蝶的嬰兒裝有著落了。什麽時候讓自家官人努努力,我跟飛妹妹多生幾個,這東西應該屬於a類織物,沒有有害添加。真心不錯。”兮渺沒有調侃的意思,是她很認真,經過嚴謹推演後的想法。邊想邊把手中足有1千克重,看不見摸不著,無色無味,沒有有害化學添加的,做工精細的絲織物,小心翼翼收進粒子空間。


    “足夠一個班的嬰兒用了。”兮渺甜甜咪咪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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