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生覺得,道德經不完全適合凡俗,它是精神ya片,與佛的很多理念一樣。


    凡俗需要真實,有米就是有米,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無錢就是無錢,難道同一時間空間,無錢可以變得有錢?不過阿q似的自我寬慰罷了。


    修士不一樣,修士不需要吃飯,即便沒有靈氣靈石,一時間餓不死。他們站在凡俗之上、之外,尋道問佛。


    凡俗不缺尋道問佛的人,但這些人,從不缺吃少穿。如果他們吃了上頓沒下頓,饑寒交迫,最多不過尋米道,求衣佛。為了不被餓死、凍死、累個半死,哪裏還有閑心,思考什麽高於米飯的有無?


    道生腳踏實地,立於天路之上。


    悟了就是悟了,不悟就是一生。現在道生確認以及確定,天路是一條曾經的宗門試煉之路,他放下對兩位夫人的擔憂。試煉雖然融合了界的自然之力,從自己悟真一的過程來看,人為的因素偏重。兮渺絮飛飛的悟性,不次於絕世天才,有九謎、飛雲、渺渺、蘭米、小蝶相伴,她們通關難度不會太大。


    道生遊目四望,視野內除了向前延伸的路,沒有任何景色。身後虛無一片,道生後退,又進入虛無。


    腳下有路,前路卻變得迷茫。他試圖感知或道悟,什麽都沒有,又成了‘無’。他隻得沿著視線內的路前行:若是遇到布置試煉之路的修士,道生大概估算了一下,自己逃命的機會都沒有。這個半廢法寶的前主人,恐怕與神荒劍的主人,是同一層級的生命。


    道生不緊不慢,緩步向前行走。他早已感知到自己如同站在跑步機上。視線內有路,腳下有路,隻要你在行走,始終走不完。


    道生停下腳步觀察、感知,路依然是路,兩側上下皆是‘無’,腳步踏進‘無’,便迴到路的起點。


    他索性放鬆心情,不疾不徐,就當是散步好了。道生邁著恆定的步伐,像鍾擺一樣,放空自己。路沒有盡頭,那麽我便走到沒有盡頭的盡頭,總之一個字:‘耗’。


    道生的腳步聲,由‘嚓嚓’變成‘哢哢’漸至‘咚咚’。他自己真不知道走了多久,若有地老天荒,他也許已經走到了天荒地老。


    忽然某一天,隨著腳步踏下,沒有巨獸行走般的‘咚咚’聲,道生的一隻腳直沒到大腿,好在如今他身體強悍,否則另外一隻腿絕對會骨折。道生拔出深陷巨石中的腿,原來他一直在原地踏步,終於將巨石踏穿,他走出了路。


    道生對腳下的一方巨石很好奇:“這是什麽寶貝?”仔細研究之後,發現不過是一塊堅硬的礦石內,刻入了法陣。道生正準備複製巨石內的陣法。巨石恢複原狀,將他推下巨石。道生本來想暴力劫走巨石,擔心影響整個天路,兩位夫人還在裏邊。再說,萬一自己力有不逮,抓雁反被啄瞎眼睛,不劃算。


    道生立身於無邊無際、波瀾不驚的海邊。他沒動,他在思考:中界修士不乏聰慧之輩,這條路似乎並沒有多難,他們為什麽畏之若蛇蠍?難道是因為自己境界低?可進入天路的中界修士,甚至有生命處於玄魂境,比他的境界低得多。


    道生不相信他們比自己笨。中界之靈不可能幹擾天路,究竟是什麽原因呢?道生有些發懵。“或許因為,在道聖境,我們太強的緣故。”道生暗自誇讚了他們自己一把。


    眼前的海,他不擔心,他與絮飛飛在一滴水裏麵,呆過幾十上百年,即使這是真的海,一樣難不倒他。道生沒有猶豫,直直地前行,進入海水中。隻要有實物存在,道生有道化與道悟兩個技能,他不相信破解不了。


    令道生奇怪的是,海水不像水,他嚐了一口,不鹹不淡。道悟後也沒有感知到異常:就是水。他曾經見過靈液,粒子空間內還有幾大桶。這水難道曾經是靈液?中界經曆無盡歲月,進化成完整的界,必須得有靈氣靈力支撐。若中界的前身是一個法寶,同樣需要靈氣靈力源泉。他估計這片海,以前是試驗天路的動力源。


    道生快速沉入海底,發現海床上刻有陣法,由於年代太過久遠,又失去了靈氣的緣故,海床上的法陣,隻偶爾有幾根線條,沒有參考研究的價值。


    海底有很多很多的白骨,他們為什麽會在這裏?這裏對於修士而言,完全沒有威脅,他們怎麽會死?道生仔細檢查白骨,沒有傷痕。“奇了個玄的怪。”道生嘟嘟冒泡。


    海水中沒有生命,基本上證實了道生的想法。浮出水麵,踏水疾行。差不多一個月左右,道生終於看見了岸基,但他沒有上岸,而是展開身法,全速向另一個方向前行。兩個月後,道生迴到岸上,這裏是一個很大的湖,或者稱它為海也不為過。


    “這麽多靈液,需要多長時間積攢?他們真是閑得蛋疼!”道生輕聲嘀咕。出於科研工作者的本能,雖然這水寡淡無味,不能泡茶,道生仍然裝了很多,說不準以後研究用得上。


    這片海域,就他現在這個方向,可以繼續前進,左右同樣是‘無’,踏入裏麵就會迴到海裏。


    道生渡過了生死劫,他不知道。隻有海底無盡的白骨,清楚他們曾經的絕望!


    前行的途中,道生一腳下去,會濺起塵霧,偶爾可以見到一根兩根不完整的骨頭。修真路上果然白骨累累!道生時間大約半年左右,路上幹淨了許多,路上沒有白骨灰以及白骨。為了方便,道生三人在一個九謎單位內,按中界的時間流速,沒置了計時單位,簡稱道生時間。


    又半年過去,路的盡頭出現一株霧鬆,朦朦朧朧。霧鬆周邊的空間同樣濃霧翻滾,翻滾的濃霧,較霧鬆的顏色更深。道生用道悟、神識分別感應,發現霧鬆是一個樹殿。樹殿內依然是翻滾的濃霧,濃霧裏麵有法陣的痕跡。濃霧不含靈氣靈力,裏麵沒有其他能量,唯有濃霧本身才是能量。


    “幾個意思?這是給修士歇腳的嗎?”不管是什麽,它擋住了去路,道生必須得走。他徑直走向霧鬆。


    道生眼前豁然開朗,然後目瞪口呆!他立身於空曠的大殿內,殿內一位漂亮的女修士,正拎著酒壇喝酒,麵前玉幾上還擺著一顆掛綠,旁邊的小精靈赤紅著臉,捧著啃去小半掛綠的手,懸在半空中。


    “死鬼?”精靈驚訝叫道。


    道生以史上最快的速度道悟,片刻後神識查看,“咣當”敲了對方一個暴栗。道生退迴原地,靜候另一個“咣當”。


    “老娘不想還你暴栗,死鬼,喝一壇吧!”絮飛飛意興闌珊。


    “老娘們兒經曆不凡呐,變得如此沉穩!”道生興致昂揚。


    “死了,都死了,死絕死盡了!”絮飛飛茫然開口。


    “死了的已經死了,那是過去,不是現在!嘿嘿,掛綠無香酒無韻,你去吧,別來煩我!”道生剛剛說完,笑意未斂,‘哢’的一聲,絮飛飛消散。


    “你觸及了我的底線,不管你如何神奇,要麽打殘你,要麽收了你。你等著吧!”道生在大殿內寸寸搜尋,沒有發現異常。他聯想到外麵看見的霧鬆,先以神識傳音,然後心力震蕩。“出來,出來。”片刻後殿內現出一團濃霧。


    “你是否見過你剛才化形的修士?”


    “剛離開。”濃霧傳出意識。


    “這個呢?”道生化出兮渺的形貌。


    “剛離開。”


    “為什麽化作她?”


    “你心裏有她。”


    “你怎麽知道?”


    “你喝過吸靈液。”


    “什麽是吸靈液?”


    “你喝過吸靈液。”


    道生進入天路就嚐過一口海水,那東西是吸靈液?他仔細檢查過,水裏麵沒有古怪。


    “什麽是吸靈液?”


    “吸靈。”


    “如何吸靈?”


    “吸靈。”


    道生無奈,霧鬆雖有靈,可靈智太低。不知道是中界被廢之前就有,還是廢之後才生出的靈?很可能是半廢之後與陣法融合產生的靈。他抓過霧團,將關於他們的記憶片段截取,收入粒子空間。


    “本欲廢你,念你化靈艱難,你既然可以感受吸靈液,我便送一些給你,互不相欠。”道生取出幾大勺海水化霧,濃霧翻騰幾下消失無蹤。濃霧消散的同時,大殿內出現無數的門戶,門戶有數,但大殿不停旋轉,門戶之間也隨時在變換位置,便成了無數門戶。道生道悟後,神識中依然是無數門戶,門戶裏麵是‘無’。既然飛飛與兮渺已經進入門戶,說明兩人沒有太大的壓力。道生尋著感覺進入其中一個門戶。


    門戶外是無盡的山巒。


    道生有過小塔的經曆,知道這些山巒不是幻陣,是大能修士拘了真實的界,輔以陣法,融入法寶內,供弟子們試煉。山巒間或許有驚喜,但是於道生三人而言,那些所謂的驚喜,估計就是逗小孩子玩耍的棒棒糖。不管法寶主人多有錢,怎麽可能將真正的好寶貝,放在試練的路上。


    山巒沒有植物,沒有生命。但道生莫名覺得山巒有魂,魂在唿嚎。他立身於山巒最高峰,然後道化,將自己的一切融入山巒。山巒像一隻瀕死扭曲的蟲子,它有情緒:它在顫栗、驚懼、乞求、哀鳴……道生退出道化狀態。他知道目前自己沒有憤怒的資格,可是他依然覺得憤怒,像以前遊家地界,元利城遇到小廝主仆的感覺。


    “唉!”道生長歎!


    這片山巒曾經的曆史,無法考證,誰對誰錯、誰是誰非已經不重要了。唯留下這片山巒上曾經最後生命的,最後的情緒。


    “過眼雲煙?過眼雲煙?真的是過眼雲煙?是的,你們曾經的一切都成為過去,都成為曆史,都成為時間。不管你們曾經經曆了什麽,終究已經過去!終究已經過去!‘南無阿彌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阿彌唎都婆毗阿彌唎哆悉耽婆毗阿彌唎哆毗迦蘭哆伽彌膩……”道生雙手合十,盤坐於山巒最高峰,像小和尚一樣寶相莊嚴,以神魂之力,整整念頌了月餘往生咒。“不管往生咒是否有用?你們是否真能往生?生命的世界沒有淨土,若有朝一日我有能力,便盡力做到公平、公正,盡全力尊重生命!願你們……唉!……果然無願!”道生喃喃低語,起身,沒有顧忌身後的顫栗、驚懼、乞求、哀鳴……“我沒有能力,不知過往,我不是仙,不是神,我隻是一個苦尋生命源頭的微末生命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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