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圍觀者眾,褒貶不一。“佛門敗類”“喪家失德”……嚶嚶嗡嗡,卻無一人上前勸止,特別是圍觀的男性,認為無命無才失德,想男人想瘋了嗎?跑到無願寺去勾引小禪師,小禪師雖然英俊不凡,到底是光頭小和尚。該打,該死。但是隨著無命血肉模糊地倒地,輿論漸漸指向小禪師,你既然要了人家女孩,就該負責,如何不勸阻?還是個男人嗎?果然是佛門敗類,虧我每次都隨了一塊靈石。


    終究是自己的親生閨女,無命的父親長歎一聲:“從此我們父女恩斷義絕。”說完拖著槍轉身離去。


    苦渡小禪師起身宣了一聲佛號:“佛說因果,論緣法,我現在替無命叩謝父母有命之恩。”苦渡小禪師跪地恭恭敬敬叩了九個響頭。“佛說因果,講功德,養育之恩不能忘,我今替無命還命於父母百年,些許財物不及報恩於萬一,微表祝福。”苦渡小禪師追上無命父親,強行喂他一粒丹藥,塞給他一個儲物袋。無命父親本想扔了儲物袋,他居然摘不掉,拉扯幾下,隻好作罷,恨恨離去。


    無命的兄長還在死命拽住妹子的頭發,揮拳猛擊,一邊吼叫:“我叫你娼,叫你娼,你讓我們以後如何見人?我們以後如何還有臉見人?”


    “阿彌陀佛,施主看看無命可還有命?”


    “死光頭,淫賊,滾!打死了是她活該。”說完竟然拖著無命的一隻腳,準備離去。


    “若不是看在小禪師的份上,我活剮了你,放開你的髒手。你一沒生她,二沒養她,就因為你是她兄長?她是你私人物品不成?”人群中走出一個英偉男子。


    “我管我自家妹子,關你什麽事?她偷和尚養漢,呸,丟死人了。”


    “放你娘的臭狗屁,她喜歡和尚,關你何事,誰規定娘們兒不準喜歡和尚?誰他爹規定和尚不準娶老婆,他們你情我願,丟了你什麽臉麵?你這麽對自家妹子下狠手,你哪裏還有臉麵,別為了你那點可憐的臉麵,在這裏耍不值錢的威風,滾!”滾字,男子用了神魂力量,無命兄長嚇一大跳,不由自主鬆開握住無命足踝的大手。想著日後村子裏的人,指指點點,他實在咽不下這口氣,狠狠又踢了無命一腳,才罵罵咧咧轉身離去。


    “阿彌陀佛,苦渡謝過施主援手之德。”然後單手揖禮。


    “小禪師客氣,需要我救她嗎?”英偉男子道。


    “阿彌陀佛,施主救不了她,多謝。我還需帶著無命下山化些緣法,施主們請自便。”苦渡小禪師依舊中正平和,伸手抱起血肉模糊的無命,緩緩向遠處走去。


    “我替小禪師看著無願寺,等你們迴來。”


    “小僧身無長物,施主隨意。”


    雍苦渡用神魂護住無命的神識不滅,靈力護住無命心燈不熄。無命渾身上下沒一處完好,骨頭多處斷裂,好多地方已被砸碎,真正的體無完膚,痛徹骨髓。苦渡小禪師明白,無命真正痛的是心,一邊是親人,一邊是想法,左邊是情,右邊是愛,上有希望,下有世俗……雍苦渡救活無命很容易,她不過一凡體,救活以後不會留下絲毫傷痕。可是心傷,他救不了,唯有自救,不如讓徹骨的疼痛,緩解她過於猛烈的心痛。


    無命很清晰地感受著無邊無際的疼痛,她不想呻吟,眼睛早已腫脹不成形態,看不見任何東西,包括光明。耳朵嗡嗡作響,聽不到點滴的聲音。她聞不到血腥的氣味,她想再嗅一嗅小佛爺的體味,可是她辦不到,感覺遙不可及。


    我錯了嗎?父兄錯了嗎?小佛爺錯了嗎?她沒有對父兄哪怕丁點的恨,她沒有恨自己,恨小佛爺,她心裏無恨。相反她對父兄很抱愧,特別是父母,生我養我不易,兄長以前很疼我,總是護著我。他們將從此生活在其他人的鄙夷之中,別人會象躲避瘟疫一樣,躲著他們,我成了鄙夷,成了他們的瘟疫。


    為什麽會這樣?我喜歡錯了嗎?小佛爺喜歡我,是真喜歡的那種喜歡,她感覺得到。我喜歡小佛爺,包括他鋥亮的光頭,我沒有錯?是什麽錯了呢?閑言碎語、世俗之道、約定俗成?清規戒律?都沒有錯!無命如同被老鷹抓住的、絕望的、拚命掙紮的小兔子,逃不過。結束了,那就結束吧!終究是什麽也沒能留下,留不住,人呐!人啦!無命想死,一死百了,她放棄了思考。


    苦渡小禪師見無命陷入無我,用法力將無命身體拍成粉碎,混入他最好的仙丹,加進幾株強身健體的天材地寶,以自身佛力包裹塑形。然後將無命置於地上,盤膝閉目:“好好睡一覺吧,很快就會好的,一切即將成為過去。阿彌陀佛,你終將無法過去!”


    跟隨他們瞧熱鬧的人群圍觀一陣,覺得無趣,慢慢散盡。苦渡小禪師始終中正平和,雙手合十,口頌經文,不是佛經,是八十一難經:……曰:一脈為十變者,何謂也?然:五邪剛柔相逢之意也。假令心脈急甚者,肝邪幹心也。心脈微急者,膽邪幹小腸也。……這不是佛經、道經,也不是什麽絕世功法,是道生在離遠幻境送與苦渡小禪師的禮物,那個時候,道生覺得光頭小禪師太特立獨行,堪稱佛界奇葩,想到玄裝取經的八十一難,便以黃帝八十一難經相贈,即有警勉之意,同時道生覺得難經,絕不是單純的醫經,更是一部哲學經典,也可能隱藏一部功法。


    雍苦渡到手以後將其熟記,平常沒事的時候偶爾參悟,沒悟出什麽名堂。他現在直覺認為這東西,非常適合無命,無命無法修煉,因為她也是覺醒者,但始終有天機蒙閉。


    第一次見麵時,雍苦渡小禪師就知道。覺醒者與覺醒者之間有天生的感應。無命估計正是受這種感應氣機的影響,才找上他。這些年他苦研天機石,收獲頗豐。與無命命機糾結,否則,他不會輕易收下無命。剛開始無命真不算漂亮,盡管身材不錯,他雖然八不戒,正象無命所說:世人終以美為美。他不是世外高人。後來發現天機不但蒙閉了無命的覺醒,也蒙閉了她的容貌。他取了蒙閉無命的無機,開啟了她的覺醒之旅,一飲一啄,莫非真有前定?


    苦渡小禪師一直沒有停止,無命是凡體,恢複很慢。他將難經翻來覆去頌唱,他清楚無命此時的狀態很玄妙,是接受理解融合難經的最佳時間。能否從中悟出什麽東西,全看她的際遇緣法。八十一難也好,八百一十難也罷,苦渡與你一起苦渡!


    三個月時間過去,不時有人圍觀。半年時間過去,依然有不少人圍觀。觀眾見到的依然是苦渡小禪師頌唱難經,地上躺著一動不動的那名叫無命的女子。隻是女子恢複了以前的容貌,由於體質變強,似乎更好看。


    她的身體閃耀著光暈,比以前明亮了許多。有很多少女幻想著自己就是無命,後悔為什麽沒能象無命那般果敢,哪怕是個小光頭,那女子好生幸福啊!


    周圍有一個特殊的群體--醫者。他們端坐地上,一遍又一遍聽小禪師頌唱,甚至有修士留影留音。苦渡小禪師沒有敝帚自珍,聲音依然宏亮,字字清晰,若珠落玉盤,抑揚頓挫,婉轉若佛音真如。


    一年之後,無命動了動手指,無命不是纖纖玉手,長期勞作,手指粗壯有力,隻是現在溫潤細膩,依然粗壯。她慢慢迴複聽覺、嗅覺、視覺、知覺……她聽到了小佛爺的頌唱,頌唱的內容她完全可以倒背如流;她嗅到了小佛爺的體味,不香不臭略帶佛味,深入她神魂的味道;她看見了小佛爺英俊的麵龐,很熟悉有些溫熱;她感知到了周圍很多的生命,她甚至感覺到了他們的想法。


    無命沒有做作,起身站立,如水的溫柔,裹著光頭小禪師。“我們該去化些食物了,我好餓。”然後拱手團團一揖:“無命無恨,感謝眾位的陪伴關切。”苦渡小禪師中正平和,右手撚著天機石,左掌豎立:“阿彌陀佛,佛佑眾生,小佛爺我為佛侶化緣去也。”觀眾聽眾麵麵相覷,不知如何形容評價這麽個光頭美和尚。


    修界傳播消息的速度,絲毫不亞於地球上的網絡,雍苦渡小禪師、無命的凡俗女子的事跡,傳遍了濯道宗。化緣很成功,並且是山珍海味,小佛爺陪著無命吃飽。然後他們購買了數千粒寒芽米,以及十幾類蔬菜的種子,依舊返迴無願峰。


    既然那英俊的光頭八不戒,吃些山珍海味,一點不稀奇。


    那個男子還在,無願寺以及苦渡小禪師他們的寢宮,光潔如新,顯然經常有人打掃。


    “阿彌陀佛,施主還沒走嗎?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無命已與我結緣,無願寺沒什麽值得施主惦記,施主何不早早離去。”


    “小禪師不像修佛之人,佛有八戒,你偏生八不戒。嗬嗬,什麽非奸即盜,我渣三花枝俏不奸,偶爾偷盜。此行來求教禪師:如何才能正果?”


    “你修為遠高於小佛爺,若是求佛,本法師倒是可以指點施主一二,何為正果?你該問問你自己的心,心歸處即正果。”


    “何為佛?”花枝俏問道。


    “說實話,我一直在修佛問佛求佛,隻是至今不知道何為佛。”


    “佛有八戒,你為何不戒?”


    “我不是佛,為何八戒?”


    “那你修佛問佛求佛做什麽?”


    “因為無知。”


    “值得值得,我願隨小禪師苦渡,可好?”


    “阿彌陀佛,施主隨意。”


    “本意隻為承諾,小禪師真性情,花枝俏真心相隨。”


    “阿彌陀佛,施主見過一毛不拔的道施主了吧?兩位美女施主可好?”


    “他們好得很。”


    “施主請坐,來來來,說說你在他們手底下走了幾招?”苦渡禪師扔出幾個蒲團,就地盤坐。


    花枝俏倒也沒有客氣,但是沒坐下:“一招沒過。”


    “花施主請坐,佛爺我脖子疼。”


    花枝俏坐下。無命不會打坐,依然站立。


    “敗了就敗了,正常,想小佛爺我,當年也是一招未出就敗了,敗得莫名其妙,卻心服口服,花施主難道不服?”


    “我哪裏敢不服,不服的念頭都沒有。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啦!想我渣三一世英名,竟然渣到這個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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