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到上離鎮,絮飛飛臉上少了許多焦黃,恢複本色的十之一二。包子鋪老夫妻已經死去了五年。絮飛飛離開後,附近鄰居發現包子鋪十來天沒開門,懷疑長工絮婦人作案,於是報官。據說衙役破門後發現夫妻倆重疊死在床上,分開時雖然屍體腐爛嚴重,但明顯看出處於交he狀態,沒有任何傷痕,判定與他們店裏的絮婦人無關,屬於年老過度興奮死亡。包子鋪收歸官方所有。


    絮飛飛換了份工作,由於漂亮,在上離鎮一家很有名氣的縫衣鋪做接待。老板是一個中年纖瘦的男子,縫衣手藝是上離一絕。老板娘極為俊俏,手藝雖不及自家男人,也很不錯。


    縫衣鋪的工作比包子鋪輕鬆,不用起早貪黑。由於名氣大,衣服賣得貴,接觸的都是有錢有勢的群體。絮飛飛見識了什麽叫財大氣粗、什麽叫裝腔作勢、狐假虎威……也見識到了真正的教養、氣質、氣勢,總之,世間百態,形形色色,可謂五彩紛呈。絮飛飛也見識到了生活的藝術,色彩、款式的合理搭配,竟然有如此的魔力:可以讓一個俗不可耐的人,瞬間賞心悅目。同樣款式、材質的服裝在不同人身上完全有不同的體現。有時一行顯眼的針路、線路竟如畫龍點睛,這給了絮飛飛無限的啟發,讓她對道的理解運用有了更深刻的體悟。絮飛飛在縫衣鋪足足做了五十年,在老板老板娘一再挽留,並承諾高薪的條件下,絮飛飛婉拒離開縫衣鋪,因為上離鎮出現了一道奇景,與絮飛飛名字有關的奇景__絮雲。


    絮飛飛在上離住了近百年。剛來的時候上離河兩岸栽種的全是玉柳,不知不覺百年過去,玉柳長大。玉柳的樹幹枝葉因顏色翠綠如玉而得名。三四月份,上離河兩岸玉柳如同翠綠的瀑布,像無數蓬鬆著長發的仙女,對著上離河梳妝打扮。輕雲薄霧般的柳絮,正是仙女的雲髻。上離河及兩岸,上離鎮都被氤氳的綠意,輕煙一般乳白的柳絮籠罩,玉柳絮隻在二三十米的空中飄蕩,一團團,一簇簇,恣意變換形態。從早到晚,陽光從不同角度、不同強度地照射下,被綠意、雲絮籠罩的上離河兩岸、上離鎮顯得光怪陸離,美輪美奐,婉若人間仙境。


    絮飛飛買了一座近河的種滿玉柳的小院。初春開始靜靜感知玉柳從抽枝、發芽、長葉、結絮、飄絮、絮雲……萬千變化,盡融於心,直到初夏。


    一年又一年,她在小院靜修、靜悟八十年。絮飛飛從感知、體悟、融入、融合,最後她化為玉柳、柳枝、柳葉、雲絮,終於她感知到了它們的成長,它們的情緒。絮飛飛的玄蝶幻虛步、雙飛雁蝶法,她的迷、戀、幻之道,有了很大的變化:真實、空靈、玄幻、莫測。


    絮飛飛離開小院,本色恢複十之三四。她在上離鎮呆了兩百多年,其中在貞元酒樓做了二十多年,計劃在近期離開上離,去上離河下遊,河水注入的深淵探查。


    絮飛飛早在半個月以前就告訴過曹甸昂,今晚是她在貞元酒樓的最後一天。有始有終,那怕是曆練,明知曹姓父子心懷鬼胎,絮飛飛不想為了兩隻蟑螂般的生命壞了心境。


    絮飛飛在唿喝叫罵聲中笑意應酬,忽然她心有所感,笑意更盛,本色在不知不覺中遮掩不住,恢複了五六成。曹甸昂最先發覺,因為他淫邪的目光始終在絮飛飛身上打轉。不知是巧合還是有意,今晚曹麻雲也在。曹麻雲是官衙鎮辦的文案,八麵玲瓏,很會來事,在上離鎮過得有滋有味。普通凡人眼中算是體麵人物,曹麻雲自己也這麽認為。此刻他正獨自一人在七號包廂自斟自飲,小二添酒之後,曹麻雲說道:“你將絮娘子叫來。”


    “是,小人馬上去。”小二應聲退出。片刻絮飛飛來到包間。


    “曹大人好興致,怎麽今天一個人獨飲?”絮飛飛笑臉盈盈。


    曹麻雲站起來關住房門,很有風度地引手躬身:“絮娘子明天就要走了,麻雲特備小宴,感謝這麽多年絮娘子為貞元的辛勞付出。請坐。”收款台曹甸昂咬牙暗罵:“人模狗樣的東西,竟然搶老子的生意。”


    “曹大人客氣,絮飛飛食人之碌,忠人之事,應該的。”


    “原來絮娘子真名叫絮飛飛,真是人如其名,比雲絮更美!”曹麻雲突然發現絮娘子很美,以前竟然沒有察覺?真他娘混蛋,暴殄天物啊,曹麻雲暗自咒罵自己疏忽。


    絮飛飛本色恢複幾成,神蘊其中,被曹麻雲準確捕捉到她的變化。


    “絮娘子,請,這杯酒麻雲敬你多年為貞元的付出。”曹麻雲舉杯一飲而盡,雙手持杯火熱地盯著絮飛飛。


    絮飛飛單手持杯掩唇幹杯:“多謝曹大人。”


    “絮娘子太見外,叫我麻雲好了,來,第二杯祝絮娘子心想事成。”曹麻雲殷勤勸道。


    飛飛杯來酒幹。


    曹麻雲見絮娘子毫不設防,更是勤勉,頻頻勸酒,妙語連珠。見絮飛飛紅暈罩麵,越發嬌俏,暗自竊喜,渾身躁熱。


    “不知絮娘子今後如何打算?”曹麻雲幹了一杯酒,給絮娘子加滿,又為自己添上。


    “還能有什麽打算,我一個婦道人家,家裏那死鬼不知野哪裏去了?這些年小有積蓄,今後總要找到他。”絮飛飛朦朧醉眼,直看得曹麻雲的心砰砰亂跳。


    “恕麻雲直言,娘子一介女流,去哪裏尋你丈夫?這麽多年過去,都不見他來尋你,不是另有新歡,隻怕是已遭不測。娘子花容月貌,何必為這樣的負心漢子苦守。”曹麻雲眼神冒火。


    “唉!,曹大人不知,終究是自家漢子,他可以負我,我怎麽可以負他。”絮飛飛歎道。


    “都說叫我麻雲,什麽大人不大人!娘子為何不聽在下良言相勸呢?第一、娘子不知去哪裏尋你丈夫?世道雖說還算太平,萬一遇上心懷不軌的歹人,叫我如何放心!第二、就算尋到了又如何?這麽多年丟下你一個人不管不顧,如此沒有擔當的人,娘子又何必執拗?麻雲早就心儀絮娘子,雖然不能給你一個名份,但養個外室,想我曹麻雲還是有能力的。”


    “我家那死鬼漢子雖不成氣,我總還算是個正室,絮飛飛隻好辜負曹大人一番美意了。”


    “既然,絮娘子執意不肯,我曹麻雲就實言相告,酒裏我早下了迷藥,嘿嘿,如今你隻怕連外室的資格都沒有了!在我曹麻雲麵前,裝什麽貞節烈婦,我曹麻雲看上的女人何曾逃脫過。”曹麻雲失去耐性,站起來向有些歪斜的絮飛飛走去。


    “嗬嗬,罵夠了吧,罵夠了就走吧!怨氣沒發完繼續罵,你老公脾氣好著呐。”一個不溫不火的聲音突兀在房間響起。


    許是酒精上頭,也或者是精chong上頭,八麵玲瓏的曹麻雲居然指著道生罵道:“哪裏來的野種,敢壞我曹麻雲的好事。我一句話,讓你在上離鎮消失,滾,滾出去。”


    “我是絮娘子的正宗官人,嗬嗬,唉!老夫老妻的。”道生笑道。


    “老娘我那死鬼漢子來了嗎?在哪兒呢?”絮飛飛迷糊著咕噥。


    道生神識輕掃,絮飛飛真的中了迷藥,他知道自家老婆子故意如此。他們彼此間早已相互感應。飛飛小心思:清醒著見麵怪不好意思,倒不知裝瘋賣傻,反正老頭來了。由他出麵,借機發泄一通也是好的。道生伸手輕撫將飛飛體內迷藥除去:“這麽大人了,還小孩子脾氣,迷藥好吃嗎?不難受?”


    絮飛飛乜斜醉眼:“還以為你樂不思蜀呐,想起老娘來了?”


    曹麻雲再醉,也醒悟過來,戰戰兢兢跪在地上連聲求饒。絮飛飛厭惡地撇了他一眼,對道生說道:“走吧,跟老娘迴家。”


    曹麻雲恭恭敬敬站起來想送一送,忽然感覺一片漆黑,他從此隻能生活在黑暗中。但他仍然恭敬站立,不敢稍動。


    當晚有人發現近河的一座小院,雖是深冬,但有五彩絮雲翻滾,有奇妙音韻輕吟,晝夜未息,第二天有好奇之人探查,什麽都沒發現。小院從此無主。


    絮飛飛靠在道生懷裏,玉容飽滿紅潤,不渝扣住黑發,發絲間雲絮漫動,小貓一樣甜甜酣睡。道生滿足溫柔地攬著她,象在地球上一樣。


    他們順著上離河向下遊而去,看看上離河水究竟去了哪裏。道生怕弄醒飛飛,一路駕馭南飛雁緩慢飛行。


    三天後,絮飛飛伸了個懶腰,醒過來。道生收迴南飛雁,兩人牽著手,沿河遊玩。一個月左右到達絮飛飛曾經到過的深淵。上離河水洶湧注入深淵內,一點聲音都沒有。深淵四周盡是參天古木。古樹上藤蔓虯結,草木茂盛。夫妻倆在周圍千裏內巡查一番,沒有特別的發現。隻是采了幾株釀製絮雲玉露靈酒的藥草,小蝶打飽嗝,它吃下一整條巨蟒。


    絮飛飛幾十年收集過大量的雲絮,她將絮雲玉露的酒方高價買過來,一直在收集其它材料。道生嚐過絮雲玉露的味道,真心不錯。積極配合,還差十幾種藥草就可以自行釀製。


    深淵標準的漏鬥形,越往下越小。幾千米深處,他們隻好隨水流而入,巨大的衝擊力裹挾著他們的身體向未知的更深處流去。道生的靈力籠罩兩人,謹慎地感知周邊的一切。


    靈力罩內,兩人都感覺不對勁。他們隨著水流垂直向下差不多兩月左右,沒有絲毫見底的跡象,他們逆水流想要走出深淵。可是,半年過去,他們還在深淵的垂直通道內,按照他們的修為向上雖有水流的衝擊,影響並沒有多大,到底怎麽迴事?仔細察看洞壁,由於長時間河水衝刷,濕滑無比,非常堅硬。深淵下沒有岔道,順著唯一的通道進來,竟然無法原路返迴?通道不寬,窄的地方道生伸出雙手可以觸到洞壁,難道遇到傳說中的鬼打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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