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


    “今日,宮人來報,青安與商禮相處半個時辰,聲離伴其左右,程卿以為如何?”鴻德帝終於說出今天來找程嚶的目的。


    他以為如何?他能怎麽以為?


    “聖上是否是多慮了?此前她二人便是竹馬青梅,太子宮人相伴,聖上以為如何?”程嚶反問道。


    “我是問你不是讓你反過來問我。”鴻德帝微皺眉頭,語氣中透露出一絲不滿。


    程嚶此時卻是不慌不忙,答道:“聖上是認為商禮能被青安公主收買?”


    說是收買一詞不太準確,程嚶原本想要說的是,引誘。


    但好像也是什麽不太好的詞,程嚶就沒說。


    鴻德帝像是被戳破了心事,“哈哈,程卿深得我心。”


    程嚶會心一笑,“可是聖上此番猜測是否太過極端,一是她二人名聲在外,君子行徑,怎可做那小人勾當。”


    “二是二人竹馬多年,此番見麵後,再見又不知道是何年何月,自當珍惜。”


    程嚶說的全都是肺腑之言,鴻德帝竟然也有一瞬間的愧疚之情。


    但卻一閃而過。


    “今兒我就不應找你前來。”鴻德帝心中歎氣,就連自己信任的這個臣子心裏也是有些偏向的。


    或許是多日堆積的奏折,讓鴻德帝的臉上都帶了些疲倦,“我知曉了,以後多幫襯著商禮吧。”


    “罷了,有他娘在,又能有你什麽事情。你若是閑下來了,去看看翰林那幾人。”


    程嚶聽到前幾句剛想笑出聲來,就聽見後麵的幾句,剛露出來的笑容立馬就收了迴去。


    一臉木然,“遵旨!”


    “這陣子都忙忘記了,商禮等人的複試可過了?”鴻德帝問道。


    “迴聖上,皆合格,商禮為上二等。”程嚶說這幾句話的時候牙都要咬碎了。


    大晟規定,對達官子弟中禮部貢舉者要複試。上二等為一甲,賜進士及第;三等為二甲,賜進士出身;四、五等為三甲,賜同進士出身。


    商禮應該一甲!!


    程嚶心裏又是來了一頓無名火,哎呦喂,商禮可是算他半個學生呢。


    想當初沈遼生病的那陣子,是他風雨無阻的跑去國子監給商禮他們上課的。


    事後還給商禮他們批改策論,這樣的老師他們上哪裏去找?


    國子監學生:當初你上課就盯著商禮了,批改也是怕開小灶被發現第二天才告訴我們的。


    沈遼:我當時讓他代三天,接著我就在家躺了半個月,至於後來嘛……


    商禮:後來我娘就問我為什麽連著半個月迴來都這麽晚,知道了後,就上奏彈劾他說是體罰學生……


    程嚶:別提你娘!


    “罷了罷了,你且下去,趕緊下去。”鴻德帝本就煩躁的心情自從程嚶到來之後就沒降下去過,現在更是直上火。


    眼睛的酸疼讓他不得不閉上,再睜開的時候泛著微微的血紅色。


    見程嚶還在禦書房,問道:“你怎的還留在這裏?”


    程嚶見鴻德帝再沒有什麽問他之後這才作罷。


    “是,微臣告退!”


    程嚶退了禦書房之後,王瑞生迎了上來,未等王瑞生開口,程嚶就先說道:“王內侍不必多言,先行進去看看官家。”


    說罷程嚶便轉身離開了。


    程嚶隻聽見身後的王瑞生恭敬的聲音,“恭送丞相!”


    程嚶離開禦書房的時候申時已晚。


    他側頭看著這天,圓日漸落西山,他的紫色官服身後已經濕了一小部分。


    真是一場驚心動魄的暗流湧動。


    程嚶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歎了歎氣,這幾年官家的欲望越來越大了。


    若是在早些年,這份欲望並不是壞事,可現在怎可同日而語?


    那些個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五十而知天命的皆是些廢話,大晟朝平均百姓的壽命隻有四十歲,還是注重保養的人。


    鴻德帝到這個時候就應該放權了,無論是太子還是其他皇子,鴻德帝都應該讓其成長了。


    本來就是矮子裏拔大個才顯得出眾的皇帝,晚婚晚育。


    不過鴻德帝確實是努力勤奮,如今才能風調雨順。


    長久有了欲望,權力不斷膨脹,將人的貪欲不斷放大,鴻德帝還想再掌權。


    方才那一番對話,程嚶不知道自己的表演在鴻德帝眼睛裏算不算成功,但是他已經盡力了。


    如此看來,鴻德帝是親近商禮的,他想扶植商禮,相當於另一個“陸繡”,但是,他不希望這個“陸繡”像當年一般早早地站隊,他想要商禮周旋在幾股勢力之中。


    總而言之不過是個棋子罷了,但是這棋子,其他人還真就動不得。


    以後大晟,還要靠這群莘莘學子,初生之陽。


    程嚶走了一會兒後便發現自己個兒身前走著的人怎麽這麽像商禮?


    綠色官袍能進這宮中的,少之又少。


    程嚶怎麽看怎麽像,下定決心後便大喊了一聲,“晚舟!”


    走在前頭的商禮突然定住身子,迴頭定睛一瞧,竟是程嚶。


    商禮連忙往迴快走了幾步,在程嚶麵前站住,“下官參見丞相!”


    “誒誒,快起身起身,怎的還叫這官名。”程嚶見真是商禮心中自然是開心的。


    可又不滿商禮的稱唿,故意板著臉說道。


    商禮假裝含蓄的笑著,又拜了拜,說道:“是,學生知錯,學生見過老師。”


    “哎,這才對嘛!”程嚶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臉上的得意根本掩飾不住。


    商禮給程嚶讓路,側身作揖,恭敬地說道:“老師,您請。”


    程嚶笑了笑,“走吧走吧。”


    身為老師,程嚶必不可免的關心起了商禮的近期,從前關心學業,如今關心仕途。


    “這幾日可還習慣?”


    商禮在程嚶麵前似乎活潑了些,“老師放心!學生的能力老師還不了解嗎?”


    程嚶摸著自己的小胡須,點頭,“那宮中可有人欺淩與你?可擺那些官架子?”


    商禮忍不住笑出聲來,“老師可是糊塗了?在這宮中為官子弟,誰能有那個膽識敢欺淩我?”


    程嚶捋胡須的動作一頓,想來自己是有些老糊塗了,是啊,誰敢欺負他商禮啊。


    他娘是當朝第一女丞相,他爹是江陵城現任家主,有權的同時還有錢。


    文從前任翰林大學士沈遼,武從東京第一高手簡屏,結交的都是東京貴子貴女。當然他老師還有他一個。


    商禮生來便是天之驕子。


    “倒也是,不過你……”程嚶話剛說到一半,就瞥見不遠處的那女子將目光鎖定在他身上。程嚶就說他眼皮子怎麽從見到商禮開始就亂蹦了。


    商禮也順著程嚶的目光看去,視線落在不遠處靜靜立著的身影上——是才分別的殿下。


    秦漪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混著落日晚霞,混著宮中紅牆綠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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