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歡雋將桌上的賬本拿起來仔細端詳了一會兒,懷菱根據近些天搜羅的線索羅列出來的賬目流水確實清晰——去年三月,馥香齋確實有一段時日虧損嚴重,隻是這一塊虧損在雲晴雲韶交出的賬本上向來是灰白地帶,被他們巧立名目,以隻言片語掩蓋過去了。


    楚歡雋向來隻關心下屬運作的這些鋪子是不是真的能給他提供到有利的消息,至於這些什麽經營什麽生意,他從來不甚關心。


    直到去年年末,馥香齋送去滇西的一批香貨被關口攔了下來,被官兵們查出來其中有不少以尋常陶罐封存的鴆毒。


    這鴆毒是楚國律法嚴令禁止流通的禁品,一旦被發現,運販鴆毒者株連九族。


    當日得知消息之後,楚歡雋親自喬裝了一番,快馬加鞭趕到滇西關口,費了好一番功夫在斡旋周轉,才將這件事情擺平下來。


    若是事情鬧大了,擺到皇帝的麵前,再有人落井下石,且不說馥香齋要遭殃,順著諸多脈絡查出來馥香齋的背後還有楚歡雋的存在,那後果將不堪設想。


    雲晴在楚歡雋手下幹了多年,不說將她作為得力親信的手下,但最基礎的信任總是有的。


    楚歡雋知道她從前是經商之人,有野心,對於她經營馥香齋也從來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隻要她不闖禍,不鬧事,不管生意如何經營,能保證馥香齋還能活著,還能作為一個情報流轉的機構就足矣。


    可去年馥香齋卻在她手下鬧出這麽大的簍子,向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楚歡雋也不能坐視不管。


    盡管雲晴矢口否認運送鴆毒一事與自己無關,肯定是有人從中作梗,楚歡雋也不能再將她留在自己手下了。


    看在往日一同經營的情義,他沒有幹脆把雲晴雲韶滅口了一勞永逸,還是讓他們自己出去單幹,隻要求以後不要再與他沾染上半點兒瓜葛。


    楚歡雋將懷菱重新羅列好的條目審查了一遍,頷首沉思片刻,冷哼一聲,訕笑道:“雲晴這個姑子,還真是膽大包天,為了掙錢,連無煙閣的生意也敢接。”


    懷菱有些反應不過來,疑惑地問道:“殿下,這‘無煙閣’到底是個什麽組織?我去找馥香齋那些長工打聽消息的時候,他們也總提到無煙閣。列這些賬目的時候,明賬暗賬,有好多去向也都指向無煙閣。這無煙閣,也是殿下要對付的人麽?”


    楚歡雋歎息了一聲,將賬本放迴桌上,手指骨在木桌邊緣有一下沒一下地輕輕叩打,眉頭的愁雲漸漸聚攏起來。


    “不算是吧……但也說不準。”


    在桌上輕輕叩打的手指骨停頓下來,楚歡雋麵上的愁雲也跟著漸漸散開,似乎是方才還正在心裏苦惱著什麽,一瞬之間,他已經給自己開導明白了。


    楚歡雋嘴角上揚,麵上露出一個雲淡風輕的笑容,淡道:“大道兩邊各走一邊,但若是他們敢觸動我的利益,我斷不會手下留情。”


    懵懂天真如懷菱,自然不會聽明白楚歡雋話裏的深意,隻是目光很崇拜地看著楚歡雋,很用力地點頭表示讚成,附和道:“王爺說得對,若是惹不到我們,我們就彼此客客氣氣的;可若是他們敢惹我們,我們也不是好欺負的!”


    她一番話下來,楚歡雋被逗得一笑。


    從前懷菱跟著桃杳在時府受盡委屈,彎著腰板低著頭過日子慣了,如今跟著楚歡雋做事,沒有什麽人要服侍,日日裏做的事情不再是倒尿壺搓衣服挑牛糞,而是在窗明幾淨的房屋裏學著算賬。馥香齋雖然生意冷淡,也沒幾個夥計幫手,但懷菱在店裏做了管事,也有了一些話語權。


    做了半輩子低人一等的下人的懷菱,終於嚐到了一點抬起下巴做人的甜頭,現在腰板也硬了一些。


    對於楚歡雋,懷菱是心懷感激和敬佩的。一是覺得他善良,願意花重金從時府手裏將她的賣身契買下來,又沒有像時府的人那樣奴役她,而是安排她在馥香齋做事,發揮自己的一技之長,於他,懷菱打心裏覺得楚歡雋對她有再造之恩;二來,懷菱覺得他深謀遠慮,做事果斷,讓人覺得很可靠,便也發自心底地敬佩他。


    懷菱從前在坊間聽說過不少關於楚歡雋的流言蜚語,說他多麽風流放蕩,多麽冷血無情,那些流言蜚語幾乎將他形容得像個十惡不赦的大魔頭,可如今相處下來,懷菱卻愈發覺得,逸親王倒也不像傳說中說的那麽壞。


    看過賬本,懷菱又領著楚歡雋在馥香齋內轉了一圈。看著馥香齋被懷菱打理得井井有條,楚歡雋不禁頻頻點頭,臉上也露出肯定的笑容。


    “馥香齋交給你打理,我很放心。”


    楚歡雋一邊笑著讚賞懷菱,一邊從荷包裏摸出一錠沉甸甸的銀子,放在懷菱手心。


    “這個算是月餉之外,額外的獎勵,算是酬勞你這段時日辛苦打理馥香齋。”楚歡雋柔聲笑道。


    懷菱雙手捧著那錠銀子,鼻頭一酸,感動得眼淚嘩嘩直流。


    “懷菱做下人做了半輩子,從來還沒有哪個主子對懷菱這麽好……懷菱……無以為報……”


    懷菱一邊啜泣,捧著銀子的雙手一邊顫抖,顫抖著又要將銀子塞迴楚歡雋的手裏。


    “這錢,懷菱不能收。”


    懷菱抬手抹了一把眼淚,囁嚅道:“懷菱如今能夠在馥香齋做事,為王爺分憂,已經是從前想也不敢想的奢求了。王爺對懷菱,有救命之恩,再造之恩,這恩情,懷菱上下八輩子也還不清了……懷菱現在盡己所能做的這一切,都隻是為了報答王爺的恩情。”


    見她一把鼻涕一把淚的,連楚歡雋都有些動容了,連忙將銀子塞迴她手裏。


    “你別這麽說。一碼歸一碼,這錢你收著。”


    楚歡雋第一次見還有人見著錢不願意收的——懷菱抓著那銀子,竟然哭得更兇了,一邊哭一邊啜泣著說道:“王爺,二小姐走後,我都不知道該怎麽活了……是你幫我……讓我重新振作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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