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這麽多天,終於有獵物上鉤了!嘖嘖,看上去還是個大家夥呢!”


    坑外有個聲音這麽說著,聽起來是個大叔。


    然後,又有另一個聲音說道:“這次的獵物若是能在集市上賣個好價錢,說什麽你都得把我之前在春風樓看上的那隻玉鐲子買下來。”


    聽起來是個大嬸。


    聞言,大叔叫嚷起來:“什麽玉鐲子?我可沒答應過你要買什麽玉鐲子!娘的病還急著花錢買藥呢,你的那些花花心思都先收一收。”


    隨後,大嬸也叫嚷起來:“憑什麽?我從嫁給你那天起,你就答應了我要送玉鐲子,都過去多少年了還沒送到我手上?凡事都得講個先來後到吧?你答應我送玉鐲子在先,你娘生病在後,現在有錢了,你當然得第一時間買玉鐲子啊!”


    “你這個沒良心的!說什麽呢?那玉鐲子能比人命重要嗎!”


    “你這是欺騙感情!你這是騙婚!”


    “你說什麽呢?”


    ……


    聽這仗勢,桃杳預感坑外的兩人馬上就要打起來,便朝坑外喊道:“大哥大姐,你們先別吵,先救我出去可以嗎?”


    此話一出,坑外頓時安靜了下來。片刻之後,坑外炸起那兩人的驚唿:“有鬼啊!!!”


    桃杳汗顏了一瞬,隨手撿起一顆石頭往坑外丟去,正好砸到那大叔的鞋麵上。


    “不是鬼,是路過這裏沒長眼一不小心掉進你們布的陷阱裏的人。”


    話音一落,坑洞上方本遮掩得嚴嚴實實的草堆被移開了大半,一男一女兩張臉從洞口探進來,探究地望向桃杳,他們麵上皆是一驚。


    桃杳知道他們在驚什麽,她的右腳尚還被鐵夾夾著,血淋淋漓漓地流了一片血泊,這場麵任是誰看了都覺得觸目驚心。


    “放心,”桃杳衝他們擺了擺手,咧開一個老實的笑容:“我不訛你們醫藥費。”


    坑外的兩人眼神交流了片刻,隨後,便有一根臂粗的麻繩從洞口緩緩地滑落至坑底。


    隨後,那大叔順著麻繩爬了下來。他手裏還提著一隻小鐵錘,幾步走到桃杳身旁蹲下,揮手起落間,麻利地將死死咬在桃杳腳上的鐵夾給砸碎了。


    “嘖,你可真是倒黴。”大叔說道,“中了我這陷阱,恐怕不是得廢一隻腳。”


    大叔一邊說,一邊從背上的小藥箱中取出紗布,替桃杳好好包紮了一番,說道:“隻能暫時給你包紮一下了,不然我良心也過不去。”


    桃杳苦笑著道謝:“謝謝你啊。不過也多虧你這陷阱,不然我可能沒的就不止這一隻腳了。”


    大叔不知所以然地看著她,還正想開口問些什麽,卻又被桃杳打斷了。


    “沒什麽,就是多謝您,麻煩您帶我們出去。”


    說罷,桃杳翻了個身,在陸澈身上翻找了一番,果然尋到一隻鼓囊囊的錢袋。


    桃杳將錢袋塞入大叔手心,抱了個拳,道:“如果方便的話,麻煩您接濟我二人幾天,讓我們有個住處蔽身就好。”


    大叔將錢袋在手上掂了一掂,又打開往袋子裏瞄了一眼,瞅到裏麵白花花亮閃閃的銀子,頓時兩眼放光,滿口答應道:“好說好說。”


    大叔先背陸澈出了洞坑,又下來背桃杳。一出了坑,唿吸到新鮮空氣,桃杳頓時感覺胸中清朗,有種如獲新生般的暢快。


    守在坑外的大嬸見他們出了坑,第一時間便跑過來一把奪走了大叔手裏的錢袋,如獲至寶般地驚喜大叫:“哇!這麽多銀子!”


    大嬸猛虎撲食一般撲到桃杳身上,將她從頭到腳仔仔細細地打量一遍,說道:“你是誰家的小姐?出手這麽闊綽。”


    桃杳苦哈哈地幹笑了幾聲,指了指旁邊昏如爛泥的陸澈,說道:“嗬嗬,不是我出手闊綽,錢是這位少爺的,我隻是一介草民,不足掛齒不足掛齒哈哈……”


    “噢?”大嬸聽罷,便立即掉了個頭撲將到陸澈身上,拍拍他的臉蛋又擰擰他的鼻子,稱讚道:“謔,小夥子長得有鼻子有眼的,這麽俊俏,一看就是哪家官老爺兒家的少爺,隻是看起來不太像本地人……”


    大叔將桃杳抱起,小心翼翼地將她放到牛車車板上,說道:“離這兒不遠有個客棧,我把你二人送到那客棧安排住下。”


    桃杳一把抓住大叔手臂,連連搖頭道:“不行,我們不住客棧。大哥,我們住你家就行。”


    “這……”大叔的麵色略顯為難。


    桃杳當即指了指那大嬸手裏抓著的錢袋,低聲道:“我們有錢,什麽都好說。夫人不是說想要春風樓的玉鐲子麽?令堂又急著用藥治病,我給您足夠的錢,既能買下玉鐲子又能買藥給令堂治病。”


    此話一出,大叔的雙眼立即亮了幾分。


    “真的?”


    “我這條性命給您做擔保。”


    桃杳實在拿不出什麽來讓人家信服,隻能賭一賭了。


    幸而這大叔是個老實獵戶,心眼不壞,因急著用錢,又還懷揣著陷阱誤傷了過路人的愧疚之心,便真的將桃杳和陸澈帶迴了家。


    大叔姓屠,桃杳便喊他屠叔,大嬸名字中有一個杏字,桃杳便喊她杏兒嬸。


    屠叔的房子建在江水岸邊,背靠連綿的青山,方圓幾裏之內沒有城鎮村落,是個藏身的好地方。


    屠叔用山上砍來的木材做籬笆,在小土屋門前圈了一小塊地養雞種菜,這便算是一個小院落。


    杏兒嬸愛美,小小的院子裏曬滿了她五彩斑斕的羅裙衣衫。用屠叔的話來說,就是他們這小小的房子裝不下杏兒嬸多多的夢想。


    可是當天杏兒嬸戴著從集市上買迴來的低仿春風樓玉鐲子,美滋滋地依靠在屠叔懷裏,笑得比蜜罐兒打翻了還要甜。


    桃杳這才知道,杏兒嬸親自去藥鋪替屠母抓了藥,然後拿剩下的錢去買了這隻玉鐲子。雖然是仿冒貨兒,但戴在手上,心裏一樣是甜滋滋的。


    屠叔笑著問,這個鐲子哪裏有春風樓的那隻好?等他下次獵到大家夥賺了銀兩,再給杏兒嬸補上春風樓的真貨。


    杏兒嬸嬌嗔著打斷他,說戴這玉鐲子就像過日子,真不真的隻有自己知道,現在最要緊的是給娘治病。


    桃杳笑著看夫妻倆一邊吵吵鬧鬧,一邊忙活著起鍋燒菜,你幫我,我幫你。


    杏兒嬸說的沒錯,兩口子過日子不就是這樣嗎?你幫襯我,我幫襯你,患難見真情。


    眼見太陽快要落山,杏兒嬸將飯桌搬到了小院裏,屠叔則將菜肴一件一件端上桌。


    “吃飯咯!”


    屠叔一邊吆喝道,一邊將一碗盛得滿當當的大米飯端到桃杳麵前。


    “姑娘,今天多虧了你的銀子,才有了這一桌子好菜,你多吃點兒。”


    桃杳樂嗬嗬地端起碗,正要應下這一句謝,卻忽然覺得背後一陣寒意乍起冷嗖嗖。


    桃杳緩慢地將半僵的脖子扭轉一半,就用餘光瞥見了站在土屋門前麵色陰沉的陸澈。


    陸澈掃視了一圈眼前的情景,隻見桃杳捧著滿當當的飯碗,前麵是一桌子大魚大肉好酒好菜,還有兩個大叔大嬸在一旁對桃杳點頭哈腰,一派喜慶祥和的景象。


    陸澈差點以為自己是跑馬燈了,怎麽迴事?他們不是在逃生嗎?


    陸澈下意識摸了摸腰間空癟的荷包,眉頭一皺,問道:


    “我的銀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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