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宋知守的話,時頤遷的臉色也忽然一亮,道:“宋大人明見,那我家小女……”


    宋知守似乎是能猜到時頤遷想說什麽,斬釘截鐵地打斷他道:“雖然現在不可妄下定論,但時二小姐現在也脫不開嫌疑,連帶你們整個時府,都有嫌疑加身。


    不過看在你們能親自帶著嫌犯來衙門,也算功德一件。這樣吧,即日起,就將時二小姐扣押在我這裏了。時將軍,也辛苦你與一家老小暫且迴到府中,待這案子風波過去後,再出來活動吧。”


    言下之意,是要將桃杳關押,而時府也要軟禁一段時日。


    按理說來,這宋知守並不可能有讓時頤遷軟禁的權利,他如今能說出這樣的話來,無非是背後有更大的靠山。


    時頤遷將宋知守的話咽進肚子裏反複消化了幾遍,似乎懂了個中意思,知趣地迴道:“宋大人明見。時府這邊,便一切依照宋大人所說吧。至於小女……勞煩大人照顧了。”


    時頤遷這時候忽然有了做父親的覺悟,桃杳心中不由得有些許感動。盡管時頤遷所做的這一切更多的還是為了時府,為了自己。


    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現在這個情形,若是桃杳真是那個殺人的罪犯,整個時府的聲名也會連著敗壞,他時頤遷以後的仕途也便沒那麽好走了。


    宋知守禮貌地點點頭,命令幾個衙役過來送客。


    桃杳眼睜睜地目送著一行人離去,自己孤零零地站在那苞穀坪上,金色的夕陽餘輝灑落在身上,心底竟然升騰起一股久違的暖意。


    她心中不禁感慨,好在自己幸運,遇見了一個好官,這個宋大人,肯定能還她清白。


    片刻之後,宋知守拎著一隻酒葫蘆迴來了。見桃杳像個木頭一樣還怔愣在原地,他忍不住笑了一聲,快步走過來,將手裏那隻酒葫蘆提高到她眼前,晃了一晃:“新打的梨花釀,你要不要嚐嚐?”


    桃杳心裏覺得奇怪,不解地眨巴眨巴眼,問道:\"呃……那個……宋大人,難道你現在不應該把我抓起來,關到牢獄裏去嗎?\"


    宋知守被桃杳認真提問的樣子逗得哈哈大笑,他提起酒葫蘆,仰起脖子痛飲了幾口,可見那梨花釀是爽利甘甜,他喝得分外過癮,露出了一個發自肺腑的醇厚笑容。


    “沒錯,你現在已經被關起來了呀!”宋知守一邊笑一邊說,指了指地上被曬得金黃飄香的苞穀地。夕陽無限好,紅得似火的霞光鋪天蓋地地將整個院落席卷,桃杳聞見宋知守酒葫蘆裏梨花釀的香氣,覺得自己也有些醉了。


    天地一片酣紅,地平線上掛著的那一輪欲墜不墜的金黃落日,好像一顆熱燙流心的鴨蛋黃。


    不知怎麽的,桃杳忽然想到了楚歡雋,不知道這個大惡人此刻正在做什麽。


    如果不是他,她好端端的現在也不會被抓到這裏,莫名其妙地成了殺人罪犯,和一個奇奇怪怪的大人在苞穀坪上看落日。


    “這裏?”桃杳繼續問道,“你是說,就把我關在這裏?”


    “對啊。”宋知守又提起酒葫蘆狂飲,“那你想去哪裏?”


    桃杳心中有許多疑惑,難道這又是楚歡雋的主意嗎?她正思忖著該怎麽開口問宋知守,問他認不認得楚歡雋,然後順藤摸瓜地了解到這件事情的全貌。


    可惜,宋知守並不給她這個機會,一句話堵住了她的嘴:“你看看這裏,又可以曬太陽又可以吃苞穀,還可以和小貓玩,難道不比陰冷潮濕的地牢好嗎?”


    他話音一落,便手腳麻利地將先前兩個壯漢綁在她手上的麻繩解開了,一隻柔軟的包裹被塞入掌心。


    桃杳心中一動,攤開手掌看去,那包裹裏竟然裝著五六塊色澤翠綠晶瑩的龍井茶酥,還正氤氳地冒著些許熱氣——是新鮮的,剛出爐的。


    桃杳心裏瞬間明白了,剛想張口說些什麽,又一股腦將想說的話吞迴肚子裏。


    宋知守看破了她欲言又止的樣子,說道:“有人要我幫他傳話給你,讓你這些日子安心呆著,吃的穿的有什麽缺的都盡管說。旁的事情都不用管了,會有人處理好的。”


    桃杳手裏揣著那隻裝滿龍井茶酥的布包裹,心裏像打翻了調味瓶,五味雜陳。


    果然是楚歡雋,這個無惡不作的壞蛋,一切不過是他的計劃,他將她耍的團團轉,害得她日夜寢食難安,現在卻來一句道貌岸然的關切,難道他認為她會開心接受嗎?


    桃杳越想越氣,索性將那布包裹往宋知守懷裏一丟,狠狠說道:“我最討厭吃龍井茶酥了,宋大人你替我吃了吧。”


    耿直如宋知守,他完全搞不明白桃杳從何而來的火氣,急忙將布包裹又塞迴她手裏:“這是別人給你的東西,我怎麽能要呢。”


    桃杳不願再接迴那包裹,手上急得猛然一推,宋知守沒來得及接住,那包裹落了空,猝然砸在地上。


    包裹裏裝得滿當當的龍井茶酥就這樣散落一地,碎成了泥。幾隻狸奴聞聲而來,圍在零碎的龍井茶酥邊上嗅了又嗅。


    或許是出於愛惜食物的本能,桃杳心裏忽然生出些許疼痛和愧疚,蹲下身來,將地上零零碎碎的龍井茶酥仔細地撿拾起來,放在掌心,拿去喂這幾隻貪食的狸奴。


    宋知守看見這景象,也不由得心頭一軟,也一同蹲下身去和桃杳一起喂貓。


    夕陽的輝光照在桃杳側臉上,仿佛鍍上了一層金邊,細碎的絨毛在金色的光芒裏成了半透明的,好像一顆還沒有熟透的粉紅的水蜜桃,又好像一隻柔軟的貓。


    她在喂貓,她也像一隻貓。


    苞穀地上靜悄悄的,隻有幾隻小貓舔舐糕點的聲音。微風吹起他們的頭發,也吹起小貓們曬得蓬鬆柔軟的背毛。


    長久的沉默之後,桃杳有些沙啞的聲音打斷了寂靜:“宋大人,周硯這個案子,你打算怎麽辦?”


    宋知守早就料想到她會問,所以早早就打了腹稿,很快應答道:“這個案子發生的突然,又是在花燈節這麽個特殊的時候,京城的百姓們都很關心。


    再說,這個案子牽連了不少人,縱然周硯的家眷們心急,官衙收集證據也要一點一點慢慢來,斷不能草草結案,我們一定要慎重再慎重,給周硯的家眷還有百姓們一個交代。”


    桃杳聽得出來,宋知守一本正經地說了半天,也全是假大空的虛話,一點實在的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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