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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升日落,又一個漫長而漫長的日夜,才抵達那偏遠的日出之國。


    看到了那寶石般的光芒閃耀在山頂,兩艘緊靠在一起的船離岸越來越近,而那綠意泛濫的島在眼球裏逐漸被縮成一個小尖頂。


    島上似乎是一群野人,不同於他們那裏穿衣遮體,而是穿著草裙,披著棕櫚葉的編製而成的披風。但是,這座山裏卻隱藏著巨大的財富——黃金,而那些運輸到島上的珍奇異物等便價值千金。


    這海上向來不缺瑪瑙、珊瑚等,也不缺沉水香、龍涎香,缺的是那鮫人織就的鮫綃,而運送這些貨品都是賀熊用來掩人耳目的,真正價值連城的是那可遇而不可求的鮫綃。千百年,難得一遇一次。


    為首的族長,組成一群人載歌載舞,為他們接風洗塵。


    點上火把,“蹴蹴蹴”,猝亮,映紅了整片天際,隻見遠處岩石邊的風帆下落,海浪漸息,星塵滿布,已至夜幕,在高大的篝火之中挽手跳起那舞來。螢火蟲隱藏在這綠樹從中,灌木以及草堆裏,跳動如幽靈。


    葉風停從來沒有見過這麽美的月色,這輪明月如玉盤,不是以往任何瞬間能夠看到的,而是千萬輪迴之前,最純潔至極的皎明。同那時與喬南在船上看到的一樣。他們相知相守,相伴……而他卻沒有歸還。


    那海麵波光粼粼,像金銀製的鏈子撒在了銀河上,無比華麗璀璨,卻真切,那一份心跳,是真實的,熾烈的,為第一次感動而搏動。


    遠離喧囂,後麵那群野人,被雷公嘴鷹目命令道,搬船上貨物至族長的暗庫。烏無晴則與族長談判,比劃著手腳,嘴吐出一些她並不懂的島語,似乎是在商議什麽事情。


    而兩位天山美女早就餓困交加,饑腸轆轆了,狼吞虎咽地徒手扳那鐵鉗也撬不開的椰子。


    一野人叫住了她們,她們也聽不懂,眼呆呆地看著他拿來一個器具,一鑽就鑽出了一個洞口。


    “麻利麻利……”意思是吃的意思,雙手遞給了她們之後,便一腳踏出那樹洞了。


    一躍而下,從高高的樹屋落下地,“砰騰”,黑色的皮膚逐漸與那夜色融為一體。


    蟬鳴此起彼伏中,族長與烏無晴還在談論什麽,終於他們之間似乎達成了什麽協議,一張破舊的馬皮上寫滿密密麻麻看不清的字,按上了兩個人手指被割破的血印。


    烏無晴迴來時,正好撞見了葉風停,由於燈火闌珊,葉風停竟整個身子踉蹌撲倒在了烏無晴身上,她的下巴正好貼緊他溫熱的胸膛,而他的唇正好烙在她的發絲上。


    葉風停感受到了一絲淺息,怔住的那一瞬間,心髒噗通一跳,他的唇瓣微涼,而他的雙手雖然也是冰涼的,卻於攙扶住她的那一刻,傳遞給她一絲溫暖。微風側過,拂過他雙目,拂過他輪廓,拂過那朱唇,他雙唇緊閉,愁眉緊鎖,寬大玉袍的身影埋進一絲陰霾裏,任由月光籠罩,也驅散不開。


    他周遭披離著或多或少的障礙,與她這個陌生人的隔閡始終不破。


    葉風停對此很不快,憑什麽沒有原由,一個人就要對她如此無視,乃至冷漠?


    她牽住他手,手指絆住他衣袂,牽扯住他有力的腳步。


    差點兒就被反作用力,重心不穩而再一次絆倒。


    “你,你……”葉風停反問他,此時對上他的榴眸時,才緊張窒息得說不出話來。臉紅心跳,手心發汗。


    他的眸子像一灣深潭一般,吸附住她的心神,使她無法逃離。


    他俯身一吻,扣住她的腦袋,那吻柔柔的,弱弱的,漸漸失去了力氣,她這樣被扣住,一動卻不能動,挑眼繼續這般看向他,他分明沒有閉眸。


    是羞辱,亦或是什麽?這是何意味?又是什麽居心?


    她雙目一濕,感覺受到了侮辱。


    她雙手一掙,他被推開一步之距,僅一步之距,他便那般無情地看向她,眼裏充滿恨意,含有慍色。


    她說不出話來,這究竟是怎樣的人?壞人,亦或是曾經幫助過她,是她依偎的溫暖港灣!


    “你騙了我,葉風停……”烏無晴道,“你害的食不能寢夜不能寐,你真的是狠毒……”


    葉風停竟哭了出來,也許是因為他的動情吧!


    “死了,死了,為什麽要活著,活著,就是為了繼續這般折磨我嗎?”118


    他說話,這般陳述,沒有任何感情,麻木而直率,魯莽而衝撞,冷酷而火熱,是那無數夜晚最終熬成的獨白,終將有一天對她說了,便是此時此幕。


    葉風停泣不成聲,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來挽迴局麵。


    是啊!是啊,是啊……她害了每一位傷害她的人,而她這般亦不是她心甘情願的,而她,又得到了什麽迴報?得到的大多是折磨與痛苦,悲憤交加,不可闡述。


    她解開於月明烏雲中紫紅幽動的簾障,那一副麵孔如此之清晰映現在他雙目前,同時葉風停也熱淚盈眶,從他的深潭裏看到了從中反映出來的自己,因不堪而卑微,因醜陋而垂首。


    “不要這樣對我,也不要這樣對待你自己……”烏無晴顫抖得說不出口。他怎麽能忍耐她這般折磨自己!都怪傾水然,都怪他,也怪命運不公。


    要不是當初,他對她好一點兒,傾水然對她好一點兒,她也不會如此之絕情。


    她害怕了,害怕欺騙,所以不能再容忍背叛,而傾水然對她的承諾她還能信嗎?他既然與公孫楊柳有了一紙婚約,遲早會是迴到傾府履行那份契約的。


    而他們之間的那場出逃,那次說來就來的意外,沒有經過任何雷雨風暴,大風大浪,在命運的安排與戲弄之下不堪一擊,到頭來,終歸是一場笑話罷了,淪落為其他人口中的笑柄,而她葉風停,到頭來,終歸不過是一個玩笑罷了!


    他不敢碰,也敢再一次嚐到那番觸目驚心的滋味兒,如此之透入五髒六腑,驚心動魄,苦味兒沁入了心扉。


    他終於於那番明月中,伸出纖長的手指,整隻手貼放在了她的臉上,手指觸碰到那份溫熱,真實的內心深處的痛苦便如狂風驟雨一般襲來,疼痛得撕心裂肺,他一把將她冰冷冷屹立在風中和黑暗裏的身軀拉迴了懷裏,她卻將他推開,辜負就辜負,絕情便絕情,這就是他最終想要得到的結果,想要與任何人無瓜葛!再無牽連!


    她單薄的影子一點一點在他瞳孔裏縮小,那番話語還是像一年之前,那般令他痛心卻義無反顧,它深深地烙在他心中,使他無法忘懷,卻還想要去嚐試一番,自取其辱,自嚐苦果。


    “烏無晴,你知道,自從那之後,我們就在無任何瓜葛,有的隻是朋友,也有的隻是……師徒!”


    他遮麵飲泣,徒手遮擋,卻遮不住陰霾,遮不住月光。


    月光越是皎明,就越是令他痛心,明明近在咫尺,卻伸手觸不可及,觸不可得,多麽痛苦,多麽不堪重負,壓得他透不過氣來。


    她就這般,剝奪了他愛的權利,他連奮力力爭,選擇的權利都沒有,坐這武莊龍劍又有何用?與賀熊鬥智鬥勇,又有什麽意思?來到這座島,又圖什麽?


    最終,他卻還是一點兒都不快樂。


    葉風停於風中,於舞中,忘記煩惱,明明忘不掉。她望著水中映現的麵孔,望出神,漸失意,藍劍挑水,泛起一絲絲漣漪。


    劍光拭去哀愁,卻挽迴不了那循環往複,漸入佳境的他人的哀傷。


    她是她,他是他,她想做的,永遠不是他能完成的,亦不是他能隨心中欲念控製與左右的。


    這就是她為什麽要脫離傾水然,遠離烏無晴,乃至墨顏的原因。


    一旦牽扯其中,便少不了有諸多麻煩,更進一步便又是那千絲萬縷剪不斷割舍不開的瓜葛。


    因為他們愛她,所以就會有阻斷,盡管任何人甚至於皇帝都阻止不了她向往廣闊天地,自由而無拘無束的想法,可又有誰能真正理解和包容她的固執呢?傾聽她心的,沒有一個人,就連先前傾水然也不是。


    她愛他,而他愛她,與葉夢愛喬南,喬南愛葉夢之間相比,是遠遠不夠的。


    比不了!怎奈輪迴無情。


    “喬南,到現在也不是一個夢罷了,也許那輪迴也是夢境也說不定呢!”葉風停於酣睡中澀澀地笑道,藍劍被她握得哢吱作響,於風斷崖邊,她多麽想在前一刻傾水然跳崖之前,牢牢抓住他的手,一刻都不會放,不敢放。


    她質疑傾水然是因為真正的喜歡,真正的愛她,前世,她知道愛一個人是什麽樣子的……


    傾水然不是喬南,她亦不再是那個癡癡等待喬南迴歸的葉夢,逝去的便逝去了,不會諸多不舍,諸多牽掛,更多的隻是一種無法自拔的不可釋懷。


    “喬南……”葉風停驚醒,那一幕一閃而過,還未完全呈現,於她醒來之際模糊失去了輪廓,喬南的模樣,留不下,遺留於心間的隻是那墜崖之前,還未遁形於腦海,消失無蹤跡的不可把握的青澀麵容,她欲哭無淚,欲哭無淚……


    想留住,某些事情卻早已定格,終將成為泥土,過去,被深埋在千古歲月裏,在深幽的海底一去而不複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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