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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傾水然在自家府邸寬闊院地盡情暢玩——蹴鞠,卸下白色重袍,換上輕便的白色蹴鞠服,小麥色的臉頰上的顆顆汗珠在熾烈的陽光下熠熠生輝。


    “二公子,傳球!“仆丁叫道,汗水濕了一背。


    隻見傾水然不慌不忙,眼神堅定,步伐迅速,舉動搖白日,指揮迴青天——一記球落入風流眼,旋留,落地,砰咚、砰咚。


    “少爺,明日你還去嗎?”仆人周媛打著蒲扇問。


    “什麽去不去?”傾二公子問,一臉不耐煩地抿著杯中茶。


    周媛心想,少爺到底是去還是不去啊?明日武莊比武大會就要舉行了,他還這麽冷冷靜靜的,欸……興許是這三年遊曆還沒使得少爺迴過神來。


    “少爺,墨公子前來拜訪。”丫鬟小心翼翼躍步於書房,如步步生蓮。


    “這人誰啊?”傾二公子問。


    “嗯……肯定是墨家大公子,墨顏,坤定鏢局的少鏢頭。”周媛迴答。


    “不,我是問眼前的這個人是誰?”傾二公子問。


    “丫……丫鬟,青珠。”周媛迴道,心想,三年未歸家,這府裏的丫環如今他也看得麵生了,還是在前幾個月,他才迴傾府府上的,之前,少爺一直將他帶在身邊,以便遊曆時有人相伴。


    “噗——”傾二公子正飲茶時,憶起,一口水霧實在憋不住,刹然一噴而出。


    傾二公子撩起衣袖,走到門前,凝視了一眼,動手拍了拍青珠的肩膀,三年前,她還是那個滿臉肥肉的胖大姑娘,一聲銀鈴般的笑從他的喉嚨欲傾灑而出,隨即像流水一樣(瀉)出,響徹雲霄。


    “二少爺,二少爺……”兩三丫環掩掩藏藏,於閣前,雲嬌雨怯,香靨凝羞。


    傾二公子以笑迎笑,清澈明淨的眼睛凝視著成雙結對的她們,然後目光脫離,便走去,惹得姑娘們臉上鋪染起一抹又一疊紅暈。


    “公子,墨如玉已在亭閣內等候多時。”管家稟告。


    “我以前又不認識這個人,他怎麽來了?”傾二公子問。


    半天不見人影,這人真讓人著急,傾水然心想,飲茶接近半柱香的時辰了,不經意放眼向四周凝望,或撥弄撥弄琴弦,沁然悠揚。


    眼見一位身著黑絲木槿衣的男子,帥氣挺拔,高大俊秀,身姿矯健,從一個綠色花圃之中一躍而出,他的眼睛熠熠生光,烏黑透亮,冷峻的顏,溫暖的一絲笑,桃花瓣似的唇形向前尋之人與發現者吐露著芬芳,使人迷醉相忘,因為他剛才叼著一隻花瓣,所以他伸出手隨即從舌頭上將它給“撕拉”下。


    “對不起,剛才一隻貓眯過去了。”墨顏擺手示意道,小貓咪粉嫩的手掌肉墊的溫度還猶存一絲氣息於他的身上呢!膝蓋不小心給它給抓撓了一下,留下破皮痕跡,幸好沒有劃傷臉,真是酸爽自知。


    “周媛,你去沏茶吧!”傾家二公子開口說。


    周媛心想,我得提防著這個人,不知道他心裏打的什麽鬼主意,這幾個月,老爺吩咐周媛將夙城的公子大家一一列製清楚,以便為即將而來的比武賽事作鋪墊,所以,周媛自然對於這個墨顏大公子的背景與來曆了然於心。周媛賊眉鼠眼,一看就是頭腦極為靈活愛耍小心眼的“小人”,不過用在為傾府盡力盡心方麵,有極用而無過猶不及之說。而從小被爹娘賣進傾府與傾二公子長大,衣食起居全在一起,對傾水然自然忠心耿耿,無一外心歪眼,否則,他天打雷劈不得好死,這是爹娘有愧於傾府的“口頭禪”,天天夜夜在周媛耳邊嘮叨。


    “周媛,吩咐茶點。”傾二公子說。


    接後,傾二公子與墨公子先後向亭苑走去,陽光傾灑,黃鶯啼鳴,泉水叮咚,一粉一黑,向前移步,墨顏公子心想,雖然傾水然比他年輕兩歲,天賦及成就卻不在他之下,這就是所謂的天賦異稟吧!這點他早已聞識,所以此次前來便是探查虛實,本來來此就是碰個運氣,看能不能進一步接近,墨顏挑眉想道。


    “不就是來玩的嗎?開心就好,何必愁鎖著眉頭。”傾水然開口道。


    “傾二公子,您倒是想得天真!”墨如玉鬆開愁眉,挑眼看道。


    “肚子有些痛,估計是起早受涼了。”墨如玉捂著肚子,嘴巴裂開一條縫,顯現潔白的牙齒,呈現圓圓的鈍角。


    “你牙齒上有血。”傾水然凝眼疑神道。


    “那是胭脂而已。”墨顏冷色,漠不關心。


    明朝公子大多塗脂擦粉,重視儀表,及其禮儀規範。


    “雙方都使用劍作為武器,我使用的是蠨蛸,三年前我親自動手打造而成的,藏在雪山冰窖裏,直至昨日才運往夙城。”墨顏拔開劍說,寶劍雪亮刺眼,迎著陽光,似有一道銀河劃過,散落在他長如羽扇的睫毛上,令傾水然這個大男人都看呆得怔住半刻。


    “那倒是極好!”傾水然開口道,“我……的喚作麻雀。”一絲明媚的笑從他臉上滑過,又閃過一絲黑暗與狡黠,映襯著極具吸引力的半月眸,並無妨礙。


    “兄弟,您能取個好聽點兒的名字嗎?”墨顏笑著說,實際上,眼神裏卻透露著挑釁——突然,這時又一陣疼,疼得更厲害了,額角不覺滲出一滴冷汗。


    “比武……”還未來得及說出“能暫告一段落嗎”那幾個字,取而代之的便是墨顏緊張慌亂道:“這裏有茅廁嗎?”


    “就在近處,左拐小茅屋。”傾水然答道,一臉驚異。


    墨顏徑自來到了小茅屋,捂住胃,嘴沒憋住,吐了一地的血。


    重迴比武地,那裏是一塊還算寬闊的的水池瀑布。


    “拉出來了,舒暢多了。”墨顏開玩笑道,“對了,我給……你的劍取個名字吧!叫留離如何?”他凝眼看向傾水然手中的劍。


    “好啊——還算可以。”傾水然微微一笑,不可能不對方才一幕有所懷疑,但並未將此表露於形。


    墨如玉心想,麻雀雖四季於一地常棲,但終歸會有別離的那一天,取這個名字,再合適不過了,就是有點兒傷感。


    “留離,這個名字很有意思。”傾水然拾掇起劍,陳述道。


    “還有更有意思的在後麵呢!”墨如玉說,示意道。


    說著,墨如玉就整理啟身,向前走去,一躍入瀑布,沒見蹤影,隻一會兒功夫,沒想到卻翩翩然落腳於一處水砥,水生嘩啦,坐落於其間,他感歎道:“還不算寬……與深。”


    接後,傾水然縱身一奔,雙袖被風吹動著,宛如粉紅蓮花墨染於黑色衣浪之中,兩相受受,迴轉於乾坤之中,露展笑意。


    葉風停身著紫藍色的短衫開袖彩蝶衣,微風徐徐吹動,她打扮俏麗,烏黑細致的頭發別致地梳理整齊,身子傾躺在高高的白色牆沿上,微風徐徐吹拂,牆外牆內綠意盎然,她烏黑亮麗的眼珠呆住靜望著這一切,陽光像沐浴的水一樣,傾灌全身,潺潺涓涓,耳邊有風鈴脆響。


    眉毛微皺,每一根眉毛都如青青萋草一般引人注目,她閉上雙眼,垂下翹翹的睫毛,嘴唇微嘟,露出幸福而安然的表情,臉上一絲絲漾然的波紋——她想到與傾水然在夙城相遇的第一幕開頭,想到未來的許許多多……一如既往地,擁有少女天真爛漫的心思,天馬行空,無所不能,從相遇到相識,從相識到相知,才從相知到相守……直到相依相偎,結婚生子,擁有平淡的日子,卻幸福快樂。


    那是個什麽東西?一個身著黑色衣服的家丁看道,盯在遠處,遠處的斥喊聲接傳而來,像馬蜂似的喧騰,頓時炸開了鍋。


    “糟了!被發現了!”葉風停慌忙從牆頭上爬起來,凝神一瞥,著急得手背都磕破了。


    “有什麽事嗎?”墨顏聽聞其動靜,牽動步伐,遠望觀止,“那邊?”


    葉風停躍然起身之時,恍惚之中,看到傾水然的身影,綠樹繁花,隨著施展輕功縱然躍下,拋於腦後,不見蹤影,丟下一個香囊鏗然落地,葉風停疑心想,是又掉了玉佩嗎?這時,一陣麵紅耳赤,眼睛一睜一挑,眉頭一皺,心想,這玉佩是我從文人公子身上偷來的,要是落到了原主手裏……總之而言,這種事偷雞摸狗見不得光的。


    “還好沒有。”葉風停瞥了一眼,眉頭一鬆,可是香囊卻掉了,於是乎,又是一陣揪心,癟嘴,黯然神傷。


    “走罷!走罷!”葉風停揮袖大步而去,迴頭望了一眼那高高的綠樹白牆。


    墨顏來到牆沿下,此時男仆屈身侍立一旁,墨顏拾起,垂下眉睫,濃密且長的睫毛投下一道漆黑的墨影,讓屹立兩旁的仆人也看呆了。一眼之後,偷偷將它藏進衣袖內。


    “墨公子……這個……”仆人猶豫道。


    “這個不過是一個區區香囊而已,日後我定當幫傾二公子查找出小賊。”墨公子桃花瓣的嘴唇輕啟,仆人們雖然沒見過瑤池仙子,但感歎道,他比那瑤池仙子還要美上三分。


    “那麽如此,就拜托墨公子。”仆人應道。


    隻見傾二公子臉色如常,神色自然,好像並未因此而分心,還等待在原地,悠然自哉。清風拂美目,斜煦照昳軀,一刹那,躲在樹叢後麵以便隨時觀察風吹草動的周媛才明白為什麽他主人——傾二公子被稱為夙城第一風流公子了,有一種美好,使人的目光無法從他身上脫離,有時候連男人亦是如此。


    “品嚐桃花糕。”傾二公子示意墨顏,揮起白折扇,翩然勝神仙,笑容燦爛。


    而兩個美男兩相對視,卻毫不拘束,淡然處之,發覺不出什麽奇特之處來。


    墨顏高興地掂起一塊,隨後淺嚐輒止。


    “好吃……”墨公子嗬嗬笑了起來,倏爾黯然,梨渦留痕,漆黑深邃的眸子裏潛藏著某種道不明的意味,凝動著波光。


    墨如玉纖長白皙的手指早已放向別處,指腹留有餘溫,隻留下一塊未品嚐完的桃紅色糕點,隨即故作玩笑傾然而出道:“你不說名字,我還以為是梅花糕呢?”


    他隨後正襟而坐,一手舉壺,一手拿杯,凝望著倒在杯子裏的綠黃色的湯水,茶香醇厚馥鬱,撲鼻而來,隨即由他舒心地飲用起來。


    “怎麽了?”傾二公子仔細探問。


    “就是外形形似梅花,從外表上看也毋庸置疑是‘梅花糕’原本的雛形,口嚼卻有幾分桃花的香味兒。”墨如玉解釋道。


    “如果覺得好吃就帶走一些吧!墨公子?”傾水然問,作挽留狀,方才他的目光一直未曾離開過墨顏半秒鍾,不知實情的還以為夙城兩位公子正在幽會呢!實際上,正是知己難逢,所以彼此之間的目光才會如此熾熱。


    “留作今日紀念。”


    傾水然目光意味更加深長,餘留在他身上,看來似是要結交他這位朋友……轉瞬它的溫度卻冷卻下來。


    “不了,這種摸棱兩可的東西一向不會出現在我的字典裏的任何一頁,”傾水然知道他意有所指,指的就是那塊糕點,“今日比武,你我都未分出勝負,來日方長……”墨公子擱下糕點,冷色道,漆黑深邃的眼眸裏燃燒起挑釁與宣戰的氣焰,“要麽,你成為我朋友,要麽,我勢必成為你的敵人,因為,天下隻有一個霸主,江湖,隻有一位劍客,夙城,隻有一個幽坤……絕無第二個刹羅,我會等你,明日榴花殤溪水場上見!”


    墨如玉霸氣一揮,隨手拭去嘴角沾染的(津)液,離身而去,頓足轉身,“謝謝你的茶,告辭!”隨後隻留下一個墨黑背影。


    “難道……世界上,就沒有真正的朋友嗎?”傾水然嗬嗬一笑,捫心自問,其實——他也是一個絕情絕義之人,為了目標努力而不惜代價。


    墨如玉脫下重皰,天氣越來越熱了,已經壓得他喘不過氣,隨之身換一身藍色冰絲裏衣,躺臥在床內,旁邊點了安息香於白玉鏤雕牡丹三耳花熏爐內,他歎氣道,明明方才他們於亭子內一起交談甚歡,疑惑垂眸,難道是為了那塊冒牌貨的“梅花糕”,他才生氣的嗎?關於梅花糕的記憶,又跟一段塵封已久的往事有關了。所以為了避免不必要的痛快,索性不去想了。百無聊賴之中,他掏出香囊,枕手而視,拉開抽繩,裏麵是各色各樣的木槿花,有人還往裏麵加了冰片、薄荷葉,“阿切!”墨如玉被熏得打了個噴嚏,他伸手刮了刮鼻子,皺著眉一臉嫌棄……不過,這香囊一看就是皇宮中的布料及秀藝,而且香囊內裏還繡了“軒嫄”這兩個字。


    不知不覺,他入了睡,伴隨著這別樣的香氣。


    到底被誰撿到了啊?葉風停心急如焚,要是有人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就……但是,就算知道了,又怎樣,他也不知道是我的,我現在已經是一介庶民,已經不再是公主……我叫朱……不,我叫葉風停。


    葉風停來到街上散步,漫不經心的樣子,美麗的風景已不容眼底,隨意一瞥,哄哄嚷嚷,側耳一聽,然後尋到一張告示。


    一棵洋槐樹下,城門旁邊,貼著一張“比武觀摩大會入賽征集”,如下:


    夙城各位俠士遊女,以及外地來往或停駐暫棲之客,


    無論男女老少,高矮胖瘦,武功高低,均有資格入賽此次三年一度的“比武觀摩大會”,


    有勇氣者衝先,實現你成為武莊一員的夢想,一步之遙,圓劍客之夢。


    有意願入賽者,請到縱橫武莊,聚義堂麵試。


    今日酉時正點截止,縱橫武莊莊主宣。


    葉風停心想,這樣一直以“小偷”為副業謀生,也不是長久之計,幹脆找個能安頓自己的地方,暫為容身之處。


    一旁的人議論紛紛,有人抱怨道:“平常人哪有資格進去啊?像傾家二公子,傾水然,那是鐵打實的劍客人選,來往武莊的要麽有錢,要麽有勢,要麽特別有能力,武莊才給你機會,不讓,連給武莊澆花的資格,你都沒有,唉……像我們這種一般的‘玩雜耍’的,還是甭進去遭人白眼了。”


    見他……不知道是應該高興,還是惋惜,還是佛曰:“罪過。”


    這樣想著,葉風停就動身了,那天她去過那裏,倒是沒聽到任何消息。


    現在申時過半的樣子,還未算遲,到達武莊之時,已經酉時初始,葉風停緊張地敲開武莊大門,四個大字“縱橫武莊”屹立於頭頂,心怦怦直跳,眼睛睜得大大的。


    你沒有能力,連進去給武莊澆花的機會你都沒有……


    “姑娘,你有何事?是進來會麵武莊莊主的嗎?”侍仆撐門而道。


    “不是,我是來……應募的。”葉風停中氣十足地說。


    “稍等。”侍仆滿臉疑惑地打量了一下,閉門而入。


    “莊主,有人來應募‘武莊比武觀摩大會’。”侍仆傳道。


    “沒想到還真的有人來。”莊主言道,他沏了一杯茶飲於一旁,說:“讓他交納黃金兩百兩。”


    侍仆推門而道:“姑娘,莊主讓您交黃金兩百兩。”


    葉風停刹時傻眼了,開口說:“我沒有那麽多錢,能給我個機會,讓我踏進這個門檻嗎?”


    “沒有錢,讓他走吧!”


    “莊主說……沒有錢,讓小姐您走!”侍仆說,歎了一口氣。


    “那要怎麽辦,才能……請至少給我一個門徑,因為每個人的權力都是平等的,上麵告示不是貼了嗎?男女老少、高矮胖瘦、武功高低,夙城暫留之客及來往之人,都可以進入武莊麵試,難道說武莊莊主是個言而無信,誇大其詞之人?”


    “他果真是那麽說的?”武莊莊主問,“還真是懂得為自己辯解啊?等他進入了這道門,恐怕骨頭都給他打廢咯!”


    “讓他進來!”他叫道。


    葉風停長舒了一口氣,現在才是真正緊張的時刻,眼前的這個人風神高邁、容儀俊爽、指顧莊穆,沒見識到真麵目時,隻懷著憧憬與敬畏,身臨其境時,才實實地感受到可怖與膽怯,他從頭到腳都昭示著威嚴,而葉風停卻去觸犯了。


    沒想到還是個女子,口出狂言,我倒要看她有什麽本事,莊主上下打量了一番,冷峻孤傲的嘴角緊抿著,一絲不減,反倒見增。


    莊主開口道:“你來自何劍係?拜於何人膝下?”


    葉風停凝視著莊主肅穆的麵容,眉如濃墨,目如炬火,不苟言笑,真讓人沉悶。


    她思索道,師父告誡我在外人麵前,不要袒露她的真實姓名,於是言道:“拜於瓊玉閣,小山係,遠眉大師。”


    莊主泛紫的冷唇,連同殷紅色的麵容,一同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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