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說是這麽說,不過……”紅石吞咽著口水,不知該怎麽向舅舅解釋清楚。


    “沒什麽不過,我一定得陪著你!你,你別小看我這老頭子,雖然體力不行,不過也死不了,這麽多年流浪街頭可不是白混的。”


    ??握瑜露出瘦骨嶙峋的手臂,強行塑造一塊慘不忍睹的,實在稱不上“肌肉”的輕微隆起,在紅石麵前晃蕩幾下之後自覺無趣,掃興地拉下了袖子。


    “對了,你還沒說我的肚子為什麽疼的沒完沒了?”


    紅石用手指揉了揉發酸的眼睛:“餓疼的,呃……我去叫點吃的。”


    “啊……”??握瑜頓生惱怒,他沒想到在最狼狽的時刻他的肚子也敢戲耍他。


    他抬起手臂,毫不留情的拍打肚子:“讓你不聽話,讓你不聽話!”


    等到紅石帶著一堆食物又迴到屋中時,??握瑜的肚子不計被主人責罰的前嫌,興奮的鼓動起來,??握瑜和紅石吃完了比平時多一倍的飯菜。


    吃飽喝足後,倦意撲麵而來,兩人倒在床上,不消多說一句話便進入了昏天黑地的夢幻世界,那裏蟒蛇纏繞他們的脖頸,烏鴉大軍朝他們俯衝而下,洪水從他們的腳踝一點點蔓延過他們的頭頂,不過偶爾也會穿插著陽光普照,鳥語花香的怡人風景。


    第二天的午時,紅石從夢中驚醒,帶著夢魘的驚懼,一股寒意爬上脊背,除了一些模糊的絕望畫麵,他清楚的記得的是夢中他和舅舅在地道裏被陳理發現,他向陳理解釋他們隻是誤闖地道,懇求陳理放舅舅一條生路。陳理出乎意料地爽快應允,作為交換條件,紅石必須打敗他挑出的兩個武士。


    當朝天鼻和擲飛撾的壯漢站在紅石麵前的時候,紅石感覺頭皮發麻,雙腿發軟,曾經目睹兩人心狠手辣的絕招,他認定自己沒有必勝的把握。


    在第一局與朝天鼻的對戰中,讓他意外而又慶幸的是,擁有蠻力的朝天鼻行動笨拙遲緩。


    他手持一柄輕薄長劍,蜻蜓點水般在朝天鼻四周遊走,兩圈之後,朝天鼻已經暈頭轉向,惱怒之下發出獅子般的震天吼叫撲向紅石,而紅石的劍正將他脊背上的麻布短衫一分為二。


    紅石信心大增,滿以為飛撾擲手也非完人,幾招之下必然暴露缺陷。


    不料,他的飛撾長了眼睛,帶著思想,死死纏住紅石,將紅石閃電般的移形換步視作小兒把戲。


    飛撾狡詐的撲向紅石的下盤,卻又忽然轉攻他的眼睛,在撕心裂肺的劇痛中紅石驚醒過來。


    他站起身來,走到窗邊,厭煩地驅趕夢境中的恐懼。光天化日之下,噩夢不敢逗留,逃之夭夭。


    紅石看見床上的舅舅還在熟睡之中,始終在隱隱作祟的愧疚明目張膽撞擊他的心頭。


    十多年來孤獨於世,不料老天垂愛,竟讓他找迴世上唯一的親人,他該小心翼翼嗬護這份得之不易的親情,而不是讓舅舅陷於險境。


    紅石歎了一口氣,抬頭遙望著黃昏的暮色,在不遠處似乎被蒙塵的爭奇鬥豔的百花之中,他又看到了馬二雨。


    他想起馬二雨說會來客棧找他,他擔心自己在熟睡中錯過,趕緊飛奔下樓詢問小二,得知並未有人來找他才放下心來,同時又感覺隱隱失落。


    他有滿腹的疑問要從馬二雨那裏得到答案,他不能無視那些發生在她身上不可思議的事情。


    為什麽他從來就沒有發現馬二雨如此不同尋常?她怎麽會在不經意之間榮升為身份尊貴的白蓮教教主?


    紅石對白蓮教隻有粗淺的了解,


    白蓮教源於佛教的淨土宗,信奉阿彌陀佛,念佛吃齋。


    它的始祖東晉釋慧遠大師成立白蓮社,供眾人讀經念佛。唐宋時期白蓮社在民間廣為流傳,到了南宋時期,吳郡僧人慈照定規立矩,改變原先鬆散的白蓮社內部結構,形成師徒關係,白蓮教由此產生。


    慈照簡化了原先艱深難懂的教理,吸引了眾多教徒,白蓮教由此壯大。


    不過白蓮教在唐宋期間一直都是以秘密宗教的形式存在,朝廷把白蓮教當作歪魔邪教,予以打壓。


    到了元朝統治時期,蒙古人支持白蓮教,白蓮教因此進入鼎盛時期,規模可與佛教道觀相比。他們對教徒的身分沒有做嚴格的規定,任何人都可以參加白蓮教,包括有家室的人。


    元末,官場腐敗,民怨沸騰,最早的紅巾軍將領韓山童和劉福通都是白蓮教的信徒,他們率領窮苦農民出身的白蓮教教眾揭竿而起,成立軍隊,抗擊元廷。


    到了朱元璋統治時期,白蓮教又轉入地下。


    紅石沒有料到他竟然親見陳理躲到這千裏之外,操控著一個龐大的白蓮教,更不可思議的是馬二雨居然是白蓮教的教主。


    在疑問之外,他又替馬二雨擔憂起來。馬二雨在他心目中始終是一個溫柔恬靜,與世無爭的女子,即使冠上白蓮教主的頭銜,他也無法想象馬二雨在白蓮教那種牛鬼蛇神混雜的地方可以安然無恙。


    馬二雨和那些麵目猙獰的壯漢待在一起的畫麵浮現眼前,紅石渾身一顫,燥熱難耐,在房中焦灼踱步。


    片刻之後,他空空的腹中開始翻江倒海,一些勢不可擋的東西湧向喉頭。


    “嘔!”他撲到恭桶旁,劇烈嘔吐,結果來勢洶洶的東西隻是幾口鹹澀的酸水。


    他擦幹嘴角,歎了一口氣,不敢再把那些兇神惡煞和馬二雨放在同一個畫麵。


    ??握瑜鼾聲如雷,並未被紅石的胡思亂想與狂吐不止打攪了美夢。


    紅石下了樓,獨自飄蕩在蒼茫的暮色之中。街上人來人往,黑暗沒能驅逐滿腔熱忱的人們。


    紅石下榻的這家客棧位於漢城的鬧市區,周圍住著許多達官貴人,他們構成了偌大的漢城夜景。


    三五成群衣錦華麗的公子和老爺閑來無事,邀朋喝友,要麽在酒樓裏推杯換盞,吟詩作賦,要麽在妓院裏沾花惹草,醉生夢死。


    紅石想起自己以前花天酒地的生活,雖然與恃強淩弱,沉湎淫逸沾不上邊,但他也沒少做那些平民看起來十分出格的荒唐事,為此挨過父親的戒尺,謄抄的古訓足以繞院子好幾周。


    他曾經看上一匹鏢局裏的馬。他出一百兩銀子,鏢頭不肯相讓。他暗中求李夫人又給了一百兩銀子。


    鏢頭對他送去的二百兩銀子嗤之以鼻,獅子開口要五百兩才會忍痛割愛。


    迫於父親的威嚴,紅石知道自己再也得不到更多的一個銅板,隻好花二百兩銀子請了一個盜馬賊。


    最終那匹他覺得隻有伯樂才會相中的良馬來到了他們家的馬廄,相安無事直到李家被滿門抄斬,這匹馬在那時也未能逃過劫難。


    還有一次,他與一個家境富有,卻沒能在朝中謀得一官半職的朋友打賭。


    起因是這個朋友向他炫耀朝中的一品大員看上了他的妹妹,並且誇口憑著攀龍附鳳,他必將飛黃騰達。


    紅石不知為何突然好勝心起,對朋友逞強稱能的嘴臉深惡痛絕,向他發出賭約。


    他們的賭注是一千兩銀子:若他朋友的妹妹婚事成不了,則紅石贏了這場賭局。


    他的朋友自覺勝券在握,欣然接受這個賭約,並告訴紅石朝中的那個一品大員已經向他們家下了聘禮。


    紅石並非暴虎馮河意氣用事地以一千兩銀作為賭注,其實他對朋友口中的那位一品大員的品行略知一二,表麵正人君子,實則好色之徒。


    一品大員曾經拜訪過李家,皮相上可見謙恭有禮,背地裏,他的眼睛連丫鬟都沒有放過。丫鬟也向他抱怨過這件事,紅石想著憑借此次賭局正好可以替他的丫鬟們報了仇。


    紅石找了兩個府裏最漂亮的丫鬟,和盤托出他的妙計,丫鬟們摩拳擦掌神采奕奕,在幾日後將自己精心打扮,並且出現在了每月初一這位大員必去的蛐蛐館裏。


    大員看見兩個暗送秋波的妙齡女子,揮拳摞袖,熱血沸騰,帶著他的戰將連勝數局,最後把贏來的蛐蛐慷慨地送給兩個丫鬟,還盛情相邀共進晚餐。


    不過他沒想到的是他未過門的妻子也來到了蛐蛐館,目睹一切,痛定思痛,不惜代價毀棄婚姻。


    這位大員懊悔不已,兩個丫鬟的容貌加起來也不及他未婚妻子的一半,他損失慘重,卻也無力迴天。


    他的這個未婚妻子傾國傾城,琴棋書畫,詩詞歌賦,無一不通。不過這樣集美貌與才華於一身的人大多才清誌高,寧願孤芳自賞而不委屈從順。


    紅石深知他朋友的妹妹和一品大員的脾性,自然能贏了這場賭局。


    他的朋友自此之後紙醉金迷,渾渾噩噩,深感連天上掉下最大的餡餅都沒有吃到,人生已是索然無味,不值得再勤勉奮進。


    紅石沒想到自己闖了這麽大的禍,親自跑到朋友家中想要言明真相,取消賭約,放棄一千兩銀子,但他的朋友早已不知去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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