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可是要怎麽深挖?”青敏若有所思。


    “等一下你帶我去耿大叔家裏看看,還有其他那四個沒被海大叔治好的病人,我也去探一探。”


    “你?不……”青敏剛要否定石頭的提議,就遭到石頭的嚴辭責怪。


    “不要說‘不’,剛才不是說了要共進退嗎?”


    “呃……真看不出來,我以為你是個毛頭小子,沒想到你是個心急吃熱豆腐的家夥。”


    “燙了嘴是我自己的事,走,快帶我去,別耽誤正事!”石頭火急火燎。


    “等一下,石頭,還有一件事沒說清楚。”


    “什麽事?”


    “禦醫什麽時候來?”從青敏嚴肅的模樣可以看出,這件事對於她來說才是至關重要的事。


    “禦醫?這個我想想……”石頭眼前出現父親、恕妃和寶通三個他認識的最有權有勢的人。無論是誰,如果他不去當麵解釋清楚,恐怕他們都不會派禦醫來到這荒野之地,最終他認為把海大叔帶到京城去醫治最為切實可行。


    “我把海大叔帶到京城找禦醫去,一個治不好兩個,兩個治不好三個,所有太醫院的禦醫都可以為海大叔治病。”


    “那什麽時候去?”


    “調查完那幾個病人吧,說不定我們會得知海大叔發病的原因,這樣對治療更有幫助。”


    石頭終於說服了青敏,他們開始了困難重重的暗訪。


    在離秋兒家幾丈開外的地方就可以聽到像爆竹一樣熱鬧的爭吵不絕於耳,聲調有高有低,此起彼伏,夾雜著突如其來的尖利笑聲。


    “出什麽事了?”石頭轉過頭愕然望著青敏,急促的步子緩慢下來,以免踏入危機重重的雷區。


    “應該是耿大叔的兩個老婆在吵架吧。她們就喜歡鬥嘴,全穀的人都知道。但這不打緊,若有人要欺負她們家人,這兩個老婆總能團結起來,一致對外。所以這十多年,她們相安無事地生活在一起。”


    “嗬嗬!”石頭幹笑一聲,想起和睦的家人,心中鬆了一口氣,“女人就是多事。”


    青敏瞥了石頭一眼:“也不是每個女人都這樣的。”


    走進院子,兩個麵紅耳赤的女人一度扭做一團,勢均力敵。


    四十歲上下的年長婦人發覺戰略失誤,並未從近身肉搏中展現優勢,當機立斷推開二十歲的年輕女人,就近抓起水槽邊的腐爛菜葉往對手身上扔去,以占得一星半點便宜。


    年輕婦人靈活輕巧彎下腰肢,菜葉徑直掠過她的頭頂,朝著石頭撲麵而來,並且在他的臉上粉身碎骨。


    “哎呦!”石頭失聲驚叫,伸手抹去慘白的臉龐上稀爛的菜汁,最讓他氣惱的不是從天而降的菜葉,而是年輕女人可以躲過襲擊,而他卻被精準擊中。


    青敏“撲哧”笑出聲來,石頭知道她的意思:女人可不是好惹的。


    兩個婦人看到家裏來了外人,立刻放下家仇內恨,展現出一派宜家宜室的景象。石頭感慨她們的變臉速度之快堪比釋沙竹幾十年功底的精湛戲法技藝。


    年輕婦人快步走到石頭身邊,帶著真假難辨的歉意,拿著絹帕小心翼翼抹掉石頭臉上的汙物。


    “不好意思啊,你們怎麽來了也不出聲呀?”


    “耿二嬸,你們這是幹什麽呢?”青敏堆起笑的眼睛在兩個婦人身上轉動,“耿大嬸,你可不能欺負二嬸喲!”


    年長的婦人疾步走到青敏身旁,挽起她的手臂,為了挽迴給她留下的不良影響,完全拋棄了一致對外的家規。


    “小敏,你來的正好,你來評評理!在這妖精嫁進耿家之前,老爺的衣服一向是我來洗的。自從她嫁進耿家之後,天天和我吵著要洗老爺的衣服。老爺實在拗不過他,隻好讓我洗十天,讓她洗十天。”


    “昨天是我洗的最後一天,今天是她洗的第一天。她倒好,髒衣服不拿去洗,偏偏把我昨天洗過的衣服又去洗了一遍,說我洗得不幹淨,還說如果讓老爺穿了這髒衣服出去,丟了我們耿家的臉麵。”


    她忍受不了半點冤枉的脾性埋沒了所有諸如寬容之類的的美德。


    “本來就是嘛!”耿二嬸伸手把青敏拽到洗衣池旁,拎起一件濕漉漉的衣服,嫌棄地指著衣角上的一塊油漬,“小敏,你看看。這就是她洗的衣服!這油漬就像剛滴上去似的。”


    “這塊油漬你上次就沒洗幹淨,還賴到我身上。”耿大嬸氣得滿臉通紅,一定要掄起手臂才能咽得下嘴裏的一口氣。


    “你們看,老爺不在家,她動不動就打我!”這正好給了耿二嬸告狀的機會。


    青敏趕緊抓住耿大嬸的手臂,慢慢將它放下。


    “二位大嬸,不要生氣,不要生氣。這油漬很容易清除,我教教你們吧。你們把麵粉和水調在一塊兒,和成漿,塗在油漬上,放幾個時辰以後再用刷子一刷,這油漬就沒了,衣服就幹淨啦!”


    “小敏,你真能幹,誰家能有福氣娶到你做媳婦兒?”耿二嬸極力討好,以便爭取支持者。


    “這福氣的事可說不定哦。小敏姑娘是十九吧,我家冬兒十六。俗話說的好,女大三,抱金磚。那小敏是有可能進我們家的哦。秋兒可就真沒福氣了。”耿大嬸冷笑一聲,嘲笑耿二嬸毫不知情給自己挖了深坑。


    耿二嬸張大嘴巴吸了一口氣,蓄勢待發,好像即將吐出的那口氣能將耿大嬸像落葉一樣掃到五裏開外。


    耿大嬸穩如磐石,嘴角一挑,繼續劈裏啪啦放鞭炮。


    “秋兒,真是個可憐的孩子,這麽小的娃就得了什麽怪病。這孩子難過得天天哭,天天鬧。怪不得海大叔,娃兒命不好。現在他走了,倒好,不遭罪。”


    “你敢咒……”耿二嬸正要正麵迎擊,卻突然住了口,眼睛咕嚕轉了兩圈,找到了更銳利的進攻武器。


    “冬兒哪配得上小敏呀?那一對從他媽身上遺傳過來的蛤蟆眼,還有像饃饃一樣凸出來的嘴巴,哎喲,說他像蛤蟆吧,他又有點像猴子,這是二不像嗎?”


    “呸!”耿大嬸毫不介意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她那張生動逼真的猴嘴上,朝耿二嬸吐出了一口濃痰。


    眼見兩人就要扭打起來,小敏靈活躲避過來勢洶洶的濃痰,擋在她們兩人中間勸架。


    “耿二嬸,耿大嬸,別……冬兒長得挺好,秋兒有自己的命數……二嬸還年輕,再多生幾個也不是難事。”


    “小敏,你說的對,”耿大嬸接過話茬,“我們家原本就兩個娃,現在沒了一個,隻剩我們冬兒一個。我這年齡大了,也沒法給老爺生了。我勸二房再生一個,你猜她怎麽說?”


    “她說生秋兒那陣難產,流了好多血,差點死掉,決不會再生孩子。你說哪有這樣的媳婦兒。別人家的媳婦兒盡想著為家裏開枝散葉,她倒好,連生孩子都不願意。再說了,頭胎難產,第二胎也不一定會難產。”


    “要生你自己生。”耿二嬸不懷好意的笑容漣漪般散開,“怎麽?連月事都沒了吧?哈哈哈!”


    “小敏,我肚子疼!”石頭急中生智彎腰捂著肚子,在又一輪激戰之前及時退出。


    “好好,耿大嬸、耿二嬸,我們這就走了,你們倆別吵了!”青敏邊往外走,邊扭著脖子囑咐兩個對戰鬥習以為常的婦人。


    耿大嬸羞憤難當,抓起身旁的鞋刷,彈無虛發,打中耿二嬸的前額。耿二嬸眼冒金星,身子搖搖晃晃,敗下陣來。


    “女人真可怕!”離開耿家後,石頭心有餘悸,隻覺渾身燥熱,他揪著前襟不停扇動,換來一點微不足道的涼風。


    “哈哈哈,”小敏笑得前俯後仰,“瞧你那樣,等你有了幾房老婆,就知道怎麽對付她們了。”


    “我才不會找幾個老婆呢,一個就夠了。”


    “真的嗎,隻要養得起,男人可都有幾房老婆呀!”


    “心怎麽可能分成幾瓣?”


    “想不到你還是個癡情種。”


    “哼!”石頭大步流星地朝前走去。


    小敏緊追了兩步,大喊:“等等我呀,不對呀,我們還沒了解耿大叔家的情況呢,怎麽這就走了?”


    “放心吧,了然於胸!”


    海大叔在院子裏出人意料地舞動著銅棒,盡管他的動作滑稽可笑,但那銅棒在他手裏嗖嗖作響,將竊取養分的雜草連根拔起。


    在碎石路盡頭的石頭目瞪口呆,以為海大叔病情有所好轉,欣喜若狂大聲唿喊:“海……”


    青敏猝不及防從背後捂住石頭的嘴巴,扯住他的胳膊,不讓他再往小屋走一步。


    “幹什麽?”石頭試圖掙脫青敏的拉拽,發覺她的力道比三頭牛還大。


    “看一看!”青敏目不轉睛盯著海大叔,無暇照顧石頭的驚駭。


    “我們過去和海大叔一起玩……”


    “噓!”青敏不再說話。


    海大叔忽然把銅棒往地上一扔,像是一個淘氣的孩子玩膩了一件玩具。


    他一屁股坐在地上,用手托著腮幫發呆。很快,在百般聊賴中他又重新撿起自己的玩具,吹掉粘在上麵的土灰。


    他的臉上露出詭秘的笑容,把嘴湊到銅棒的一頭,吹了幾下。


    然而,這根偽裝的笛子沒有發出令他滿意的音符,他懊惱沮喪,屈起一條腿,將銅棒放在膝上,試圖將它折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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