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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京的春天是很難把握的。三月份還是春寒料峭的,到了四月伊始的時候,連白玉蘭都含苞待放起來。


    今天就是四月一號了,羽丘如約帶了那條白裙子來,臉上擦著淡淡的妝容。


    “之前報名參加了物理競賽的同學,今天下午兩點前務必要帶著身份證到學校操場集合,校車會帶著你們去市裏參加比賽。”小百合站在台上,整了整資料,通知道。


    “你說咱們文科班,為什麽要報名參加物理競賽啊。”


    “不知道啊,聽說如果拿名次了好像是有加分的吧。張槐序不也報名了嗎?”


    羽丘迴過頭去看了看張槐序。


    “他?咱們張大人哪還會稀罕這20分?嘖嘖,人家的填報誌願時候的煩惱跟咱們可是不一樣的。咱們要糾結上本科還是專科,人家是糾結保送清華還是保送北大.........”


    下午兩點,校車準時來了,一群人趴在窗口看那些競賽生。


    “哎,小鴿子你看,那個是路展言吧......真帥,不愧是校草。”


    我順著那個方向看到了一個身材高挑,長相特別陽光的男生,那就是路展言,平日裏,我也支在年級大榜裏見過他。


    我的目光向旁邊一瞟,隻見張槐序的身旁站著一個女孩,是我們上次體檢之後碰到的漂亮女孩,蘇瑜錦。她和張槐序靠得很近,好像是在討論這次的競賽題目,他還衝她笑了一下。


    張槐序是很少露出笑容的。


    我仿佛被什麽東西紮了眼睛似的,飛快地背過身去,腦袋裏像是有一股氣血湧上來,壓得我快無法唿吸了。


    “嗯?小鴿子你怎麽了?”羽丘問我。


    “啊?沒什麽......沒事。”


    “你們在說什麽呢?”


    張槐序忽然出現在我們背後。


    “艾瑪,你是想嚇死我嗎?前一秒還站在那兒後一秒咋就在我們背後了?你屬光速俠的?”羽丘拍了拍心口,表示被嚇到了,“對了,物理競賽加油啊。”


    張槐序點點頭,又轉向我。


    “你呢?不給我加油?”


    想起剛才的畫麵,我心裏就一陣不舒服,不理不睬地低著頭從他身邊走過了。


    為什麽我要像做虧心事一樣地躲著.......


    四月一號的晚上,一些人偷偷密謀著,要在實驗室的樓頂放煙花,好像是那些理科班男生的主意。


    而這個情報呢,恰巧是我和羽丘在廁所隔間裏聽到了。(廁所是高中時候所有八卦信息的來源點。)


    “小鴿子,你聽到了嗎?他們要放煙花哎,這簡直是在為我的告白添磚加瓦嘛。在一片煙花下表白,多浪漫啊......”


    安羽丘又開始做夢了。


    “小鴿子,你晚自修下課陪我去一趟教學樓樓頂好嗎?我怕我到時候慫了,你還能鞭策我一下。”


    我白了她一眼,這樣的事能用鞭策來形容嗎.......不過,我生平還沒同誰一起經曆一次表白,現在想想,倒也有一種做壞事一般的興奮感。


    這一天下來,我倆都像在合謀著什麽一般,帶著鬼鬼祟祟的緊張。


    夜幕已至,夜空露出幾點繁星,天晴朗的正好,連風的味道都帶著些許甜膩膩的氣息。細思想來,如今已是四月天了,春天的尾巴都快抓不住了。


    用羽丘的話來說,若是不趁這個天時地利人和的青春韶華做些什麽大膽的決定,怎麽對得起這蠢蠢欲動的青春荷爾蒙?


    我替她感到開心,拿著筆,不自覺地在試卷上塗抹著什麽。


    待我定睛一看時,試卷上赫然出現一個q版人物的頭像。是個長長的劉海遮住了半張麵孔,氣質很清冷的男孩子。


    像極了......


    我忙把試卷胡亂地一扔。


    真是的,我為什麽會畫他........


    我就又忽然地想起今天下午在操場上看到的那一幕。


    “小鴿子.......你是不是在生氣啊......”羽丘忽然問我。


    “我沒生氣。”


    “沒生氣的話......能不能把你手裏的鉛筆放下,我看它快斷了啊.......”


    我往手裏一看,那支筆已經被我壓得有些彎折了。


    “我沒事。就是這鉛筆它......質量不好。”


    我有什麽可生氣的........


    晚自習一下課,羽丘就對我使了個眼色,她貓著腰背著包,還用校服擋著臉。


    “你咋啦?一副幹了虧心事兒的樣子。”


    “噓,你不懂,這叫神秘感。你看電視劇裏的特務間諜啊什麽的,都是這樣的。”


    “可你又不是要去炸碉堡,你是要去表白的啊.......”我無語了。


    “你別提醒我了,我我我緊張死了,你說我一會兒得怎麽說啊。”羽丘抓住了我的手,我感受到她的手冰涼冰涼的。


    她總是在關鍵時刻忽然緊張起來。


    樓台上的煙花如約燃放起來,照出了天台上,一個男孩的剪影。


    “快去吧。”我推了安羽丘一把,她迴頭看了我一眼,然後,堅定地踏上了台階。


    長街長,煙花繁,你挑燈迴看,短亭短,紅塵輾,我把蕭再歎........


    絢爛的光芒下,我看著一個白衣飄飄的女孩,堅定地走到她心屬的男孩兒麵前,緊張地低下了頭。


    我在樓頂的門背後徘徊。


    “譚離歌!”


    身後忽然有誰在大聲喊我的名字。


    我迴頭看去。


    隻見那個劉海長長的男生,隻穿著校服的襯衫,氣喘籲籲地站在我的麵前。白襯衫被他的汗水浸地都有些透明了。


    “你怎麽來了?”


    “我剛參加完物理競賽,還好你還沒走,我迴來是想跟你說,我.......”


    “嘭.........”


    一個大煙花在天際猛得炸裂,散射出五彩繽紛的絢麗光華。


    因為這個煙花的爆炸聲,我沒聽清,張槐序究竟和我說了什麽,但他的口型,我覺得很熟悉。


    就像羽丘昨天晚上,在我耳邊嘮叨的那句,“我喜歡你”的口型,一般無二。


    “你剛才說什麽?我沒聽清.......”


    “我說,我.......我........”他忽然一下子又變得吞吞吐吐起來。


    我一下子緊張起來,因為張槐序從來都不是講話吞吞吐吐的人。我有種預感,他要跟我講的事情,很重要。


    “我......”


    就在這個時候,羽丘忽然從我的身邊走過,我叫她,她徑直走過我,朝樓下走去。


    疲倦從四腳鑽到肉皮裏、骨髓裏,刹那間,她的肢體,她的骨骼,都軟綿綿、輕飄飄的了,她像一攤泥在樓梯上挪動著,手有氣無力地搭著樓梯的扶手。


    “羽丘,你怎麽了?”


    “譚離歌,”她轉過身來,一字一字地喊我的名字,她的頭發粘在臉頰上,臉上布滿了淚痕,我的心突然狠狠地揪了一下。


    她對我說:


    “譚離歌.........我恨你........”


    我沒有聽錯,她說,她恨我。


    “不是,出了什麽事了,為什麽,忽然這麽說........”


    我的眼淚在她說出恨我的字眼事,一瞬間流了下來,控製不住地。


    她沒有迴答我,自顧自地一步步往下挪動。


    “我去看看她,你在這裏等我。”張槐序撇過頭來對我說了一句,便急匆匆地跑下去了。


    整個過程的發生,不超過短短十分鍾,我的心情,由大喜,又到了大悲.........


    可是,她之前就已經做好了被拒絕的打算,為什麽她現在會失落地跟丟了魂似的,還會對我說,她恨我?太多的疑問在我的腦海裏打轉轉。


    我站在原地,像個毫無思想的木偶人。


    “譚離歌,你怎麽在這裏?你為什麽哭了?”


    等我再緩過神來的時候,站在我麵前的,是沐熙。他的聲音溫和紳士,可我知道,安羽丘之所以會有剛才的舉動,很有可能,就和這聲音的主人有關。


    “沐熙,剛才羽丘和你表白了,對嗎?”


    “表白?她......難道不是和我開了個愚人節玩笑嗎?”沐熙訝異地抓了抓耳朵,“對不起啊,我不知道她是認真的.........”


    “那你呢?你對她說了什麽?”


    “我和她說,我有喜歡的人了,祝她愚人節快樂,然後她就問我,那個人是誰,後來.......她就跑掉了。”


    羽丘被拒絕了,因為沐熙有喜歡的人,可我還是不明白羽丘為什麽會說她恨我。難道.......


    “沐熙學長,冒昧地問一下,您喜歡的人,是誰........”


    其實在問出這個問題之前,我的心裏,早就有了十拿九穩的想法,可是我,還是想掙紮一下,如果沐熙能說出另一個人的名字,或許,我還能想辦法挽迴。


    可是,沐熙衝著我笑了笑,他伏下身來,迎麵而來的一股沐浴露的香氣,他的臉頰貼著我的耳垂,柔軟的唇在我臉上輕輕貼了一下。


    “是你。譚離歌,是你.......”


    我的腦袋轟得一下,失去了所有的掙紮,他還是說出了,我最害怕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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