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生什麽事,你在笑什麽?”褚大家走到先生身旁,抱有疑惑地看著他。


    “李默的兒子非常不錯,智謀和心性都是上乘,連膽量也是極佳。”先生連誇三句,看來十分欣賞李琢玉。


    褚大家說道:“李否碰上麻煩了?真是意想不到。”


    先生目光自信,說道:“怎麽會?除了淑桐,他是我這些年遇到的最好的學生,如果這樣就算麻煩,那簡直是枉費我對他培養。”


    李否此人的經曆頗為傳奇,毫無疑問,他就是當朝最有名的人,在聖人心中,恐怕是能與三省長官等高。


    據說,李否一人乘坐馬車,在考科正式開始之前才勉強趕到。


    車程持續半月,他成為大學院裏唯一一個蓬頭垢麵、精神萎靡不振的考生,就像是剛從墳堆裏爬起來。


    大唐國都城的恢弘氣勢、大學院內外的瓊樓玉宇,令本就顯得極度不自信的他更加驚慌失措。


    那板著臉的車夫一手就把他抓起來往大學院裏丟,他隻得跌跌撞撞地座到位於最後的席子上。


    如此奇觀異景,立刻引起所有人放聲大笑。


    但是很快,嘲笑聲就在悠揚的琴音中化為敬佩與歎服。


    從未有人聽過如此美妙的琴樂聲,就像春風般的柔和,就像陽光般的溫暖,使人沉浸,忘卻煩惱。


    五日考科眨眼過去,揭榜日,李否以五科甲等,其中三科甲上,位列第一,同時也是考科史上的第一。


    在此之前,從未聽說曾經哪州哪縣出過這等奇才。


    天下震驚,朝廷即刻傳令,請他麵聖。


    聖書樓破天荒的給他這個外人三年內自由使用歸根樓的權利,這三年的進修再次令他奇才之名得以遠揚。


    之後任大理寺司直三年,在各地硬生生拚出斷案如神的名號,仿佛天下間但凡是件案子,就沒有他不能破的。


    名譽和實力幾乎達到當朝頂峰,前任大理寺卿忽然告老,聖人直傳聖旨,封其為大理寺卿。


    如此順風順水的人生,好似是天選之子,實在是羨煞旁人。


    褚大家反駁說道:“李琢玉當初能有那樣大的名聲,也不光是身份和傳言帶來的,他自身也確實是難得一見的奇才。”


    如果要問有誰可以與李否相比,那隻有李琢玉可與之一較,從某種角度看,這兩人頗有孽緣。


    李琢玉是聞王的獨子,從小就極為聰明伶俐,更甚至有人誇讚其是神童。


    自六歲喪母,其父未曾再娶,但生而為聞王世子自然不會缺人陪伴照料,可他還是變得沉默寡言,十年如一日的在房中讀書。


    直到李否五科甲等的傳說,流入他的耳朵,一時感到無比震驚。


    他放下書籍,恍然間生出想法:如果我去考科,會得到幾門甲等?


    於是,下一屆考科就出了一個四科甲等的奇才,其中法科甲上。


    這樣的成績無論在何時都是無與倫比的,可惜早有李否在上頭。


    這時的李否剛剛擔任司直就破獲一宗命案,人們忽然之間又想起大唐國還有一個五甲奇才,好像李琢玉這個四甲也變得不怎麽樣?


    坊間議論也在向李否看齊,李否的名字狠狠地壓住了李琢玉。


    他當然不服,但他不說。


    宮中傳旨麵聖。


    自母親過世後李琢玉就再也進過皇城,但是宮中的規矩,見過的人的樣貌,他還記得很清楚,變化也不是很大。


    不知出於什麽原因,聖人看起來不是很喜歡他,反倒是皇後很中意他,與他多說了幾句話。


    聖書樓沒有給他歸根樓的權限,但是蔡院長對他很喜歡,就收下他做自己的學生。


    不久後,皇後便任其為吏部考功司員外郎。


    於是,朝堂上下半數以上的人都清晰地認識到,他——李琢玉的手段有多狠,就是做夢也得記得他。


    和區區李否比起來,他才是真的“明察秋毫”。


    李琢玉的名字,第一次真正的亮起來。


    “他們固然都很好。”先生輕笑說道:“但若是拿下棋來比,他們此時根本就不在同一麵棋盤上落子,卻以互相為對手,實在有趣。”


    ......


    這些都不重要。


    而且很煩。


    為什麽你們會覺得我不如李否呢?


    為什麽你設局我就要來呢?


    為什麽她女扮男裝會以為我看不出來呢?


    我好聰明的!


    你們不知道嗎?


    莫名的烈陽依如昨日,道可亭似乎變得有些冰冷,由不成抱起手臂,像是在取暖,安靜地思考自己為什麽會在這裏。


    黃助教看出些什麽,心情起了變化,決定靜觀其變,還是先把考科主持好。


    那些考生自然看不出異樣,還以為兩位大人是看中了誰,在議論誰,該不會是自己?


    李否很少麵對超出自己預料的狀況,但他並非手足無措,認為一切都在可控範圍。


    李琢玉說得有些痛快、心裏有些暗爽、甚至有些不受控製,就比如他在大理寺的人以後一個都不能用了。


    但這也不重要。


    這是他們兩人第一次正麵交鋒,難免會摩擦出一點小碎屑,隻要能讓李否不痛快,李琢玉不會太介意。


    “所以,她到底有什麽好看的?”李琢玉喝口茶,問出這個問題,不是試探,隻是提問。


    李琢玉在燕子樓喝了半個月的酒,就是看了她半個月,看出不少端倪,卻是真的不理解她到底有什麽特別的地方。


    李否當然知道她是指誰,不禁看向場間,很快就收迴目光,說道:“殿下能在大理寺翻卷宗,還能照料大學院的考生,真是無微不至,坊間流言果然不能全信。”


    答非所問,顯然李否不想談論李淑桐。


    “我換個問題。”李琢玉手臂壓在石桌上,身體慢慢靠近,一字一頓,說道:“你們想用她對我做什麽,或者想用我幫你們做什麽?”


    李否聞言微愣,也把手臂壓在石桌上,眼神看似柔和輕鬆,實則慎重地盯著他,就像寂寞多年的國手終於遇到不曾見過的妙著。


    “你們”和“用”字,用的好。


    說明李琢玉更本不相信,或者已經知道,不隻有李否在謀劃,一定還有別人,比如那個書生和燕子樓。


    要知道,想在大學院做事,遠沒有看上去那麽簡單,言敬海的童子,僅僅是從前的關係,也算巧合。


    而所謂的“用”,他說的就是“利用”,把人當做物件的利用,用完就扔的利用,不計代價的利用,這絕對不符合聖書樓的教誨。


    李否能入歸根樓,就能算作聖書樓的一個代表,是臉麵,他可以斷案如神名利雙收,卻不提及聖書樓,但不能背靠著門麵去丟臉,落人口舌。


    千裏之提毀於蟻穴,這種事情隻要“文章”寫的好,李否站得越高就越可能摔死在陰溝裏,何況在朝堂中,隻怕是有很多人願意寫上兩句。


    “眼與眼的相視,是一種相遇;人與人的相遇,是故事的開始。”李否淡淡說道:“既然是故事,或許就是一段未曾聽說的佳話,誰也不知道接下去會發生什麽。”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願聖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結完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結完並收藏願聖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