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襲!偷襲!偷襲!”耶釋抓著手腕,痛苦不堪。這些血液非但沒有止住,反而被某種力量往外牽引,不消半個時辰,他就會因體內鮮血盡失而死。


    血流遍地,花也開了遍地,妖豔美麗。如果是一對眷侶,在花海中戀慕而視,那畫麵一定很美,但這兩位都想殺了對方,一個持劍書生,一個滿身鮮血,也就無了這等風情,更像是大人在殘害小孩。


    “魚腸劍怎麽會在你這兒!河魚宗怎麽會把劍給你!那個心高氣傲的天下第一劍,怎麽可能怎麽可能把劍給你!”耶釋通紅的雙眼,在月光與黑夜的稱托下,顯得極為恐怖。他就是一隻發了瘋的獅子,無論什麽,他都想撕碎。


    “當初我說了不要打,他非要打,結果輸了,魚腸劍是賭注。”先生的笑,笑得淡雅,在耶釋眼中,是極大的嘲諷。


    鮮血湧出的感覺真不好,耶釋現在隻想走。他有辦法治療魚腸劍造成的傷口,可先生怎麽會給他機會。


    “那你怎麽會禦劍!你體內沒有魚劍,要怎麽禦劍!”


    河魚宗修行的最高境界,便是魚劍——以自然元氣,在體內凝成一把劍。取意,魚可在水中遊,氣可在空中遊,故魚劍可禦劍。


    “我小時候和姐姐去過一次江南,那時候剛好看見他們在修行。”先生似是覺得不好意思,“覺得好玩,就多看了一會兒。”


    “那你是偷師?怎麽可能!河魚宗的修行方法怎麽可能被一個小孩子一看就會!你是怪物!怪物!”耶釋似是反應出什麽,“不對!你在這兒還有地勢?哪來的地勢!你明明已經出了喧城!”


    “這你就不用知道了。”先生語氣麵色變得冰冷至極,“你來找死,那就該死了。”


    “你生氣了?你生氣了!為什麽?因為那個守衛?”耶釋不知為何瘋笑起來,連受傷的手也不管,捂著嘴和肚子就笑,在地上笑得翻滾,似是遇見了極不可思議的可笑之事,“你弱了!你弱了!你真的弱了!你果然弱了!你不是聖!你不是聖!”


    明明被先生打敗,明明沾滿了自己的鮮血,明明就像一條喪家犬一樣,明明就快要死了,耶釋卻笑得像一個勝利者。


    先生越看越不耐煩,劍已經對準了他。


    耶釋看著那把潔白無瑕,反射著月光的劍,不笑了。


    “你覺得我隻有一個人?還是你覺得他攔得住?”


    ......


    先生走後,耶釋終於放鬆了警惕,一個麵相粗獷的僧人,從他身後的樹林裏走來。


    “如果他真要殺我,你是不是永遠不會出手?”耶釋轉頭看他。


    那人不說話。


    ......


    先生一步急退,便迴到了城門口,看見那守衛竟然又被下了唵字真言,麵朝下伏在地上,壓出一個大坑。


    這次先生沒有理他,直接衝進城裏,待到他踏入城門時,卻又停下了。長舒一口氣,安下心來。


    耶釋那句話還沒說完,先生便催動感知,掃了一遍喧城,結果發現真的有別人在城裏。藏的太隱秘,以至於注意力在耶釋身上時,完全注意不到。先生真沒想到,還有人能偷襲守衛,而那個樹林裏的人,先生看他沒什麽威脅,就沒在意。


    先生看向山頭,確認耶釋已經走了,便直接迴老街書齋去,看看水兒有沒有事。


    守衛被壓在地上一動不動,不過那人不如耶釋,大概到黎明,守衛就能起來了。


    ......


    ......


    一個月後。


    老街書齋。


    這一個月以來,水兒明顯的感受到了先生的變化。他竟然已經一個月沒笑過了,之前無論什麽時候都是有說有聊的,開開玩笑搞點古怪,先生完全不在意,還會主動做鬼。現在無時無刻都是板著個臉,隨身帶著戒尺,隻要哪裏有犯過,就要被打手板,還不是一下兩下,是至少十下,甚至更多。


    這種情況不隻是對水兒,對其他學生也是這樣,而且更嚴厲。他們個個苦不堪言,有的迴家告狀哭訴,先生卻連父母一塊教訓,最後父母都誇先生打得好打得對,叫孩子幹瞪眼。導致兩個學生躲在家裏,好幾日不敢外出。


    於是學生們總結得出,一定是錢文秀,他這麽久不來上課,一定是他,對了,聽說錢文秀的父親拜訪過先生,一定是這樣,是他們把先生氣瘋了。


    可憐的錢家父子,莫名其妙背了黑鍋。


    還不隻是這樣,先生對水兒布置的課業實在太繁多了,真是連吃飯也沒時間。從一開始的一天兩個,到一次兩個,一天兩次,再到早晚各兩次,越變越多,還有時限,越限就要挨手板。雖然先生打水兒時,明顯打得很輕很小心,但也是非常痛的好吧。打多了手不得腫,不得麻嗎?還得完成先生要求的日常抄寫,這誰做得來啊?這對一個女孩老說未免有些過分。手上紅腫幾乎一直在,手掌手背皮都快破了,就連睡覺的時候,都會不由自主地抽搐,還會因為夢到背書被不熟,而被先生打手板,而後驚醒,而後默默流淚。


    錢簷當初便是以差不多的方法,教導錢文秀。這種方法雖然粗暴,但短期內速成,確實非常有效,前提是學生自願且受得了。


    會做那樣的夢,今晚已經是第二十天了。水兒躺在床上,從眼角滑下兩道受苦的淚水,不隻是受苦,還有女孩子的自憐、對先生的埋怨、對爹爹的思念......每到這時候,她都會不自覺的想起爹爹,想起爹爹的樣貌、想起爹爹的胡渣、想起爹爹的懷抱、想起爹爹說過的話。


    ——要好好珍惜這來之不易的生命,每天都要活得開開心心。


    為了給爹爹報仇而努力。說,很簡單,做,會有多難?水兒沒考慮過,她隻是單純的覺得,去都城,去聖書樓,去追尋修行者,就行了。她願意去履行說過的話,因為先生做到了自己的承諾,所以她更不想食言。但這究竟太苦,能堅持多久?


    為了給爹爹報仇而努力。這個理由還是太單調,太虛無縹緲,一個天真無邪的小姑娘,能給這句話付之多大的努力?她願意付之多大的努力?她是否會覺得,像現在這樣子是在做無用功或者說沒必要?她是否會覺得,隻要先生願意,她就能去都城,所以更本不需要這麽累?她是否會覺得,自己明明做得很好,先生卻還要罰她,是先生對她不耐煩了?


    她會的,她一定會的。


    她還會覺得先生是錯的,她擁有自己的主見,她知道自己想要什麽,她知道自己能夠做到很多事。她會認為隻要自己努力,就一定能做到所有事,根本不需要像現在這樣苦這樣累。先生太過分了!


    於是,她生出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離家出走。


    ......


    早晨。


    水兒比平時起得更早,因為她更本沒有睡著,這時候先生也還未起。黎明之前的天空一片漆黑,水兒躡手躡腳爬下床,摸著黑踮起腳尖小心翼翼,就像一隻偷吃的小老鼠,盡量不發出聲音,以免驚動先生。


    終於,她摸到了院門,解下門閂,不慎哢的一聲,水兒立馬不敢動,去聽屋裏的聲音。先生沒有被吵醒,她興奮的拉開門,吱呀!再吱呀!水兒出來了,她成功了,但先生很可能被開門聲吵醒。她得走了,摸著牆,探著黑,走上離家出走的道路。


    可是她能去哪裏呢?喧城不大,她最熟悉的地方就那麽幾個,能藏住她的地方又是哪裏?想著,她忽然停下了,然後繼續離家出走。


    難道去城外?她長這麽大,從來沒出過城,連城門口都很少去。那裏人多腳雜,爺爺奶奶不讓去,而城外,聽說有山賊出沒,會被抓去吃掉。水兒當時聽到有山賊,害怕極了。


    她究竟能去哪裏呢?


    天漸漸亮了起來,殷紅的天地與朝霞與雲朵,在天邊形成蓮花樣的世界,當太陽露出半邊的身軀,普照大地時,小城醒了過來。


    路上偶爾會有幾位行人,各家各戶陸陸續續把門打開,一些小攤小販也早早的就出門打拚,甚至有勤學的學生在高聲朗讀。


    水兒躲避著這些人,穿梭在牆角、小徑與陰暗的角落,大眼睛不停的轉動,觀察四方。她是離家出走,怎麽能讓人發現她的蹤影。


    她還在考慮著去哪裏,可似乎上天已經給她安排了去處,不知不覺中她來到了吳府門前。她心想吳爺爺膽子那麽小,一定會把自己供出去,轉身想要離開,可肚子竟然不爭氣的叫了。想起昨天中午吃的前天中午的飯,她默默地走上前。


    正巧此時,一個打掃門庭的小斯拿著掃把出來,看見水兒分外驚訝。


    “水兒?怎麽這麽早就來了,不和先生一起嗎?老爺才剛醒呢,趕緊,我帶你進去。”


    吳興德正在洗漱,聽門外叫喚,連忙跑了出來,沾濕的毛巾拿在手裏滴水,披頭散發衣衫不整。他眯著眼睛,仔細瞅了瞅:“水兒?你怎麽現在來了?”他走上前去。


    誰知水兒竟然直衝了過來,抱進吳興德懷裏,哇哇大哭起來,宣泄著不滿與苦楚。


    吳興德頓時清醒,眉頭皺起:“怎麽了?誰欺負你了,爺爺找他算賬!”


    水兒把頭抬起來,哽咽著說。


    “我好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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