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孟嚐君薛公的大名,笑峰在數年之前便有所耳聞了,還曾遣梁州豪傑尹人雄等投往孟嚐君門下為門客。


    秦國攻戰楚國漢中之後,梁州豪傑已經降秦,唯有笑峰與丁虎不願入秦而離開漢中。尹人雄等雖然得知故國家鄉之地已經易主,但大勢如此,難以逆轉。遂沒有返迴漢中,仍在孟嚐君門下。


    笑峰前番在宋國得工布寶劍、成為風影子傳人的消息,早已經為天下江湖豪傑知曉,亦曾為孟嚐君耳聞,孟嚐君也曾問過尹人雄,欲要招納笑峰,尹人雄說笑峰心懷天下大義,性情閑雲野鶴,恐不能長久為孟嚐君所用,孟嚐君才打消了這個念頭。


    而笑峰對於孟嚐君印象雖然是如雷貫耳,但孟嚐君是齊國貴公子,自己不過在江湖中略有名氣,當時江湖勢微,豪傑不振,兩者地位權勢影響相差懸殊。對於笑峰來說,孟嚐君高高在上,隻可遠望而不可近前。


    此番鄒衍提起孟嚐君,笑峰又聞孟嚐君善於得士之說,便問鄒衍道:“世人皆言薛公孟嚐君善於得士,為兄願聞其詳細。”


    鄒衍已經與笑峰以兄弟相稱。見笑峰感興趣,便為笑峰介紹孟嚐君禮待賢士故事。


    孟嚐君在薛邑,招攬各各諸侯國的賓客以及犯罪逃亡的人,很多人歸附了他。


    孟嚐君寧肯舍棄家業也給門客豐厚的待遇,因此使天下的賢士無不傾心向往。食客達到三千人。對門客待遇不分貴賤,一律與自己相同。


    孟嚐君每當接待賓客,與賓客談話時,總是在屏風後安排侍史,然後問賓客的住址家庭狀況,讓伺從之人在屏風後讓記錄自己賓客的談話內容,記載所問賓客親戚的住處。賓客剛剛離開,孟嚐君就已經派使者到賓客家裏或者親戚家裏撫慰問候,獻上禮物。


    有一次,孟嚐君招待賓客吃晚飯,有人遮住了燈火亮光,賓客以為孟嚐君與自己的飯食的質量肯定不相等,心中大怒,放下碗筷就要辭別而去。孟嚐君見了馬上站起來,端著自己的飯食與賓客的相比,都是一樣的飯食。


    那來客十分慚愧,認為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一時間無地自容,竟然刎頸自殺向孟嚐君表示謝罪之意。孟嚐君製止已近來不及,見賓客自殺,也感到十分悲痛,便厚葬了賓客,以豐厚的錢財撫恤他的家屬。


    四方的賢士們聽說了這件事,便紛紛投歸孟嚐君。孟嚐君對於來到門下的賓客都熱情接納,無論親疏遠近無親疏,都一律給予優厚的待遇。所以賓客人人都認為孟嚐君與自己親近。


    笑峰聽完孟嚐君招賢納士的事跡,便對鄒衍道:“賢弟所言,與為兄聽到的不太一樣。”


    鄒衍驚訝問道:“何以不一樣?”


    笑峰道:“實不相瞞賢弟,愚兄在漢中時候,也有友人前往薛公封地在薛公門下為客,說薛公禮代賢士倒是不假,但並非都是一樣優厚的對待,而是分為三等。上等賓客住代舍,出入有車,食有魚。中等賓客住幸舍,沒有車乘坐但有魚吃。下等客舍住傳舍,傳舍即沒有車乘坐,也沒有魚吃,僅僅能維持溫飽而已。”


    鄒衍也驚訝道:“薛公有此等事?若為真,恐怕是小弟讀書不聞窗外事,兩耳蔽塞,所以不知曉也。”


    又對笑峰歎道:“若薛公如此,將失天下賢士之心也。”


    笑峰笑道:“薛公行此事,是後來聽人相勸才改變的。天下之士,各有才能高低大小。薛公門下三千食客豈能都全然才能等同?薛公分賓客三等,置代舍、幸舍、傳舍,以便管理三千門客。為兄以為這才是明智實用之舉,這三千人中,定有才能大者與才能小者。若薛公盡然一律等同相待,豈不是將黃金與镔鐵一樣等同了?薛公招賢納士之初,可用此法,但現在已近門客雲集,再用此法,便弊大於利了。”


    鄒衍聞言醒悟,謝笑峰道:“還是賢兄久經人事,見識高明,此倒是小弟所沒有考慮到的。”


    三人飲酒相談,不覺夜深,皆醉,笑峰請鄒衍歇宿於客棧,鄒衍亦不推辭,晚間,同榻抵足而眠,再談至三更方歇。


    次日晨,三人起床,鄒衍欲要去稷下學宮,臨別之際,鄒衍對笑峰道:“小弟欲將兄長之事,講述與齊國學者得知,不知尊意可否?”


    笑峰笑道:“愚兄不過一江湖草莽之人,何德何能可以讓齊國學者得知呢?不過愚兄倒是有一事相托,不知賢弟可為代言相傳否?”


    鄒衍道:“兄有何言?欲要讓弟代傳齊國學者?”


    笑峰道:“為兄來齊國時候,曾到魯國。魯人相待甚有禮儀,曾對愚兄道:誓死與周王室共存亡。愚兄見魯人有禮儀,知榮辱,所以將此言轉告給齊國學者,齊國學者若能將此言上達於齊王之耳,則齊魯兩國皆幸甚!”


    鄒衍道:“此不是難事。小弟雖為齊人,然魯國乃天下之望邦,今日頹弱至此,小弟也心中甚為憐憫。兄長放心,小弟一定當傳達。”


    笑峰便謝鄒衍道:“若能傳達,就先謝過賢弟了。容他日再與賢弟相會。”


    鄒衍又問道:“兄長到了齊國,當真不去薛公封地一遊乎?縱然不願為薛公門下之客,也可見識薛公為人。”


    笑峰道:“愚兄有友人在薛公門下,今是要去看他一番。既然人皆言薛公大名,為兄這番不去瞻仰薛公一番風采,恐怕是白來一趟齊國了。”便與鄒衍辭別。


    鄒衍迴到學宮,便將笑峰為魯人誓與周王室共存亡之言告知稷下學宮中學者,學者聞知此言傳於楚國遊俠口中,皆感到奇怪,紛紛議論道:“魯乃周之最親之國,今雖頹弱,齊國也當不應並魯國。”此言流傳於齊國學者,果有學者在覲見齊王時勸諫道:“魯雖弱,卻不應絕其國家香火祭祀。”


    齊王不解問道:“魯已經日薄西山,早該亡了。今寡人欲要並魯,遷居魯君與他處奉養,此有何不妥乎?”


    學者道:“今有楚人遊俠,遊曆魯國,魯人說:誓與周王室共存亡!魯乃周王室姬姓之宗邦,今微弱之勢猶如周也,周天子雖弱,卻還是天下共主,秦、楚乃蠻夷之國也,也未有吞並周室。今魯國在山東猶如周室也,大王之國,亦是禮儀之邦,若吞並魯國,恐於大王不利啊。且今日魯國,不過數城而已,受大王之保護,存其國祀,魯人還當感激大王。”


    齊王聞言道:“善!魯乃齊之鄰邦,寡人不當滅之,若滅之,則寡人將受後世唾罵矣!”遂罷滅魯之意,還派出齊師在邊境保護之。


    原來齊魯二國,自春秋時候,齊國便有兼並魯國之心,彼時魯國還可以同齊國周旋。到戰國後期,魯國已經十分弱小了,齊國滅魯並不是什麽難事。齊宣王欲要稱霸天下,便有兼並魯國之意,但礙於天下形勢,齊國學者又這樣一番勸說,齊王也覺得若滅了魯國,反倒招致天下反對和不滿之意,恐怕還遭到諸侯聯合討伐。所以也就放棄了吞並魯國的意圖,魯國得以保留。


    不過在數十年後,魯國還是被楚國所吞並,國絕祭祀。


    笑峰與丁虎又在臨淄逗留了數日,結識了一些三教九流中的人士。便離開臨淄,前往孟嚐君封地薛地來。


    薛地是孟嚐君封地,孟嚐君好客喜士,招八方任俠奸人,增築薛城,以至於薛城人口繁多,戶口數萬戶,成為僅次於齊都臨淄的戰國大城,乃至於“天下知有薛,不知有齊”,盛極一時。薛地儼然齊國的國中之國。


    而薛公孟嚐君自然是薛地的最高統治者了,薛地人民皆聽孟嚐君之令而不聽齊王之令。


    笑峰至薛城,通過門客詢問尹人雄,適才逢尹人雄到薛地別處辦事去了。孟嚐君客館館長出迎笑峰與丁虎,問笑峰何方人氏,有何才能,好量才授職,分配住到哪種館舍,提供哪種待遇。


    笑峰便自報姓名,說自己是梁州豪傑風行子,今來薛地,欲要一觀薛公風采。館舍長聞言甚覺驚訝,便差人去通報孟嚐君,時孟嚐君也不在薛城,館舍長便將笑峰與丁虎安置在待客廳相等候,且等孟嚐君迴來之後再行通報。


    時孟嚐君門客,多有作奸犯科之罪犯亡人,數名傳舍門客今見笑峰與丁虎前來,被請進待客廳禮待,等候孟嚐君迴來,都各自心中不忿,道:“前來薛公門下者,多有為混吃混喝無賴之徒,今此二人,毫無長處,卻以詐言騙的館舍長請入待客廳相待!誰知曉他是不是風行子!”


    於是齊來待客廳之前,一齊挑釁叫道:“聞知風行子有工布寶劍,會使風行劍術,你二人且出來,如果沒有寶劍,不會使風行劍術,便是如假包換冒充的!”


    笑峰不願輕易與人發生衝突,便托詞不出。這群門客更加得勁,隻在待客廳外叫囂,館舍長也禁止不住,就請笑峰一展工布寶劍,以證明自己就是風行子,也好讓眾門客心服。預知後事如何,還聽下章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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