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的綻放的煙花聚了又散,淨湖亭中的寧客臉色被映的陰晴不定。


    他的麵容扭曲著,極力壓製心中的怒火來維護他在人們心中營造的謙謙君子模樣。


    但他本性睚眥必報,根本容不得別人戳脊梁骨,更何況還是白十三這種寄人籬下的雜種。


    “白十三,你這是什麽意思?”寧客陰沉道。


    “沒什麽意思,隻是在點醒一類人。誒?寧兄為何這麽激動?”白十三麵朝著寧客,二人不過三步距離,在場的所有人都清楚的感受到了來自寧客的殺意。


    但是白十三還不以為然,神色淡然。


    寧客怒火被硬生生平息一些,如果此時他表現的太過明顯,那不就是承認了他是白十三口中說的那類人。


    “哦,沒什麽。白兄弟的學識讓人歎服,隻是不知這琴棋書畫兄弟你能精通幾何。我府中近日正好招攬到一位樂師,不如就讓他演奏一曲助助興可好?”


    說罷,寧客便朝著自己屬下揮了揮手,兩人抬著一張豎放齊人高的古箏,放到了兩個高凳上。


    一位穿著淡綠色長袍的俏麗男子款款走來,手裏還拿著一個比較騷包的銀邊繡金荷搖扇。


    “一曲肝腸斷,天涯何處覓知音,可悲,可歎!”


    綠袍男子聲音幽怨婉轉,一雙比尋常女子還要白皙修長的玉指輕輕撥弦,此起彼伏的音調連綿成一幅山水,虛擬在聽者的腦海裏。


    白十三以前就懂些樂理,還曾是校歌唱隊的,隻不過他打的是架子鼓。


    這綠袍男子除去有些陰柔外,這手上的功夫可是實打實的,彈奏出來的樂曲也是頗為不俗,極為悅耳。


    一曲奏完,那綠袍男子揮袖起身,給在場的人行了個禮,就下去了。


    “你說寧少是從哪裏找來的樂師?我看著怎麽像花魚樓裏的男倌?”


    龍潛節上下同慶,華府孫府以及寧客帶出來的不少人,都在圍觀著一場麵。


    有人私底下竊竊私語,主要是看這綠袍男子舉手投足之間太像青樓裏的清倌了。


    清倌分男女,總得迎合一些人的奇特口味,所以男清倌就出現了。


    寧客迴頭瞪了一眼那嘴碎的人,場麵頓時清冷了不少。節日的喜慶不在占據人們的大腦,取而代之的是以往的三緘其口。


    “怎麽樣,白兄弟?我這客卿彈的還不錯吧?”寧客坐到案前,提起那白玉酒壺為自己斟了一杯。


    淡綠色的酒水,上邊飄著細如蟻的酒渣。


    在角落的寧裂雲早就離開了華府,寧客瞥了瞥在場的人,反觀他們的神色輕鬆不少。


    寧客輕蔑的笑了笑,敢情是不拿他當迴事兒啊,好歹自己是沿山總軍寧縱雲的兒子。


    “確實不錯,閉眼傾聽的話仿佛真的身臨山水之間。”白十三如實道。


    “既然如此,白兄弟何不賞臉演奏一曲?”寧客看了看白十三,仰頭抿盡了酒水,酒杯啪的落下,在場的人愣了愣。


    華盈盈從孫玉的身邊離開,站到寧客的麵前,二人中間不過隔著一個黑木桌案。


    “寧客你到底想幹什麽?白大哥身上的傷還沒有好,你又是讓他作詩就是彈琴的。”


    寧客撇了撇嘴,心中一口悶氣揮散不去,沉聲道:“他又不是嬌滴滴的女子。”


    白十三一挑眉:“寧兄願意聽,那我就奏。不過都彈長琴實在是沒新意,不知道各位能否給我提供兩麵皮鼓和若幹碗盆。”


    周圍的人奇怪的看了白十三一眼,他們從未聽過這些東西能和樂律有關,就連華盈盈都是一臉擔憂的看著白十三。


    “既然他要,你們就去取。”寧客笑道。


    不一會兒,華府的下人們都把東西找齊了。


    紅漆的皮鼓原本是衙門供人擊鼓明冤的,一切陶瓷的碗和鐵質的盆子都按順序擺放在了白十三身前。


    “白兄可不要蒙我們,我寧客還是見過些世麵的,從未聽過這些東西能奏樂。”


    白十三聞言搖頭,在小慧的推扶下來到了紅漆皮鼓前,隨便抄起兩根粗大結實的紅燭,開始咚咚的敲了起來。


    架子鼓一般都是用在比較有激情的樂譜上邊,白十三索性不再管什麽文雅,直接來了一首炸裂的《金蛇狂舞》。


    白十三咬牙發泄般的捶落紅燭,一副極其帶感有律動的音調從中傳出。好在華府家大業大,用的蠟燭都是上好的,一根能燒好幾天。


    再加上是冬天,蠟燭凝結硬的跟鐵棍似的,才能任由白十三肆無忌憚的敲打。


    孫武剛才那首高山流水沒有聽進去,這首架子鼓搖滾他倒是聽的身體不自覺的搖動,心中有著想打兩拳發泄的感覺。


    寧客的表情漸漸不自然,白十三看似胡亂敲打不文雅,但不能否認的是確實好聽。


    一曲下來,之前那個綠袍男子異彩連連。


    寧客鐵青著臉問道:“這是從哪裏來的不入流小樂種?”


    “十三不才,剛剛自創的。至於入不入流,是交由眾人評判的,就不勞寧公子操心。”


    寧客冷哼一聲,幾次想讓白十三出醜,但最後都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他已經沒有心情在這裏耗下去了,反正沿山城遲早是自己的,華府也是。


    到時候隨便找個理由弄死白十三,一了百了。


    龍潛節的收尾很草率,主要是來了寧家的不速之客。


    等到寧客走好,孫玉也是單獨叫白十三留下,和他仔細談論了一番也包括華盈盈的事情。


    交談下來,孫玉發現白十三確實心思澄明,是個君子。但卻明確表示對華盈盈隻是感激之情,並會在幾天後離開華府。


    孫玉心中沒有什麽波動,本身她就不太看好白十三,如今雖然對白十三有些改觀但她的擇婿目標依舊很高。


    白十三空有才華,卻是沒有根基的孤家寡人。華盈盈身為女兒身不會從華我行手裏接管華府,等到那兩個無德無能的草包公子其中一人接手,孫玉和華盈盈肯定會被胡明豔和岩池語挑撥打壓。


    到時候如果沒有一個男子有權有勢,那麽她們娘倆生活會很難。孫玉一個婦人還好說,等到華我行讓位,她也已經年過五十又能在世上活多久?


    但華盈盈還年輕,她想為自己女兒以後著想。


    岩池語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雖然她的諸多作風讓府中的一些老人看不慣,但都礙於她姓岩。


    沿山這座小城在北地太不起眼了,以至於總兵都是依附於岩部的外姓人,可見岩部對沿山這座邊陲小城的重視程度。


    岩池語當年也不知道犯了什麽事情,被下令放逐到沿山,遇到了華我行。


    眾人作鳥獸散,華盈盈也被孫玉拉走教訓。


    小慧一個人推著白十三在湖邊走了很久,湖水連綿甚至能遠眺到那遠處的城牆。


    幽藍的月亮倒映在湖泊上,白十三望著幽深的湖麵,心中莫名打鼓。


    “小慧我們走吧。”白十三急道,他望著靜謐的湖麵有些不舒服,心口鬱悶有些想吐。


    看著莫名煩悶的白十三,小慧也不敢多言,便推著他迴竹匚別院了。


    在路上,白十三感覺風有些大,不自覺的想起那一點波瀾都沒有的湖麵,心中生疑。


    他開口問道:“小慧,華小姐是不是經常救人迴府啊?”


    小慧和蓮兒關係較好,被引薦到華盈盈的身邊伺候,她確實看到自家小姐救了很多人迴來。


    於是答道:“是呢,小姐人可好了,救的人沒有一百也有幾十了。”


    “那救的人都到那裏去了?”白十三沉默了一會兒,突然道。


    不知怎的,周圍的風突然大了起來,天空中悶雷滾滾。


    竟然是一道炸雷不偏不倚的劈到了淨湖上,頓時湖水滾沸,激蕩起不止幾丈許的水花。


    遠處的白十三和小慧都嚇了一跳,不一會兒華府便屋屋點燈。華盛首當其衝的提著燈籠衝到湖邊,緊接著就是一陣紊亂的腳步聲。


    一些家丁褲子都沒穿好呢就被華府的管事趕著往淨湖那邊探查情況。


    “啊!”小慧嬌嗔一聲,雙手捂住眼睛,緋紅攀到耳垂。


    白十三瞪了一眼那個穿著紅內褲,前邊“巨象”顛簸的家丁一眼,那人頓時抽好褲子。


    “行了,人都走光了。”白十三迴頭無奈的看了看仍在捂眼的小慧,輕輕的歎了口氣。


    這不由得讓他聯想,男人和女人果真不一樣,如果迎麵而來的是一群女人,白十三自認他不僅不會捂眼,而且還會目不轉睛。


    小慧陶瓷般的臉頰紅的發燙,小聲嘟囔了一句不知道是什麽地方的方言,推著白十三的一路上都是氣鼓鼓的。


    見到小慧這副模樣,白十三也不好在問些問題,隻能明早自己親自去湖邊看看。


    要真是有些什麽邪祟盤踞府中,按白十三現在的樣子也是去送人頭,到不如先看看明天華盛的反饋。


    說道華盛的大成硬功,連全盛時期的白十三都要退避。


    如果說白十三是最弱的九品,那麽華盛最少是步入八品的人。


    華府外,在一出不起眼的小巷,寧裂雲正在恭恭敬敬的和一位黑衣人談話。


    “迴去告訴和通大人,已經可以確認有冥器會在沿山城顯世,要早做準備。”說話的黑衣人是位女性,但身材卻說不上很好,體態有些豐腴老垂,但身姿卻很挺拔。


    整個人像是一柄出鞘的利劍,讓人不得不重視她。


    寧裂雲點點頭,等到那黑衣女子走後,他才直起身子深深地往夜幕中望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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