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長時間留在府中埋頭造人的大皇子,突然接到了雲門故徑的請柬,說是春日暖陽,宜飲酒唱和,特備水酒和新曲,請王爺上門一品。


    大皇子本不欲去的,因為近來嫡子的壓力頗重,他把更多的精力都留給了王妃,不想節外生枝。但春天生機萌動,想著如嫣姑娘那清冷禁欲的身影,突然身體燥熱,大腦再也控製不住本體的反應,就答應了下來。


    雲門故徑後園的桃李盛開,爭妍鬥豔,玉瓏夫人就把小型的賞鑒活動擺在了花樹旁邊。如嫣正在彈奏一首《百鳥朝鳳》,非常應景,大皇子微傾著身體,享受著旋律產生的律動。


    一曲既罷,園子裏的畫眉和鳴,仿佛真有鳳凰睥睨眾生一般。


    大皇子心情大暢,笑著說:“有一段時間沒聽如嫣姑娘的琴曲了,現在看來,似乎技藝更趨精致,意境打造更趨完美了。”


    如嫣抿嘴一笑,起身還了個禮,說道:“公子謬讚,說起來,奴家最近製曲也有心得,所以在琴曲中亦有體現,被公子聽出來了。”


    大皇子讚道:“百尺竿頭,更進一步,如嫣姑娘還真是不斷製造驚喜啊。”


    玉瓏夫人就起身舉起酒杯說:“妾身還有其它事,就讓如嫣陪公子多聊聊,我先敬公子一杯,祝願公子心想事成,錦上添花!”


    大皇子笑道:“這祝辭好,我就笑納了。”


    於是兩人相視一笑,把杯中的和風醉一飲而盡。


    玉瓏夫人走後,如嫣沉默不語,表情似有不虞,大皇子就關心地問:“如嫣姑娘是有什麽心事嗎?我看春日麗陽,正是心寬胸抒之時,為何卻悶悶不樂?”


    如嫣說:“雖然林花盛開,正是巔峰時節,但輕風撫過,也會掃蕩一片落紅,奴家不禁有點感懷身世。”


    大皇子笑勸道:“俗話說有花堪折直須折,總歸這花都會被雨打風吹去,何必為大自然的無情而煩惱呢?不如趁著可以折花的時間,不要辜負這大好春光。”


    如嫣就斜撩了一下眼睛,望向大皇子,見他正深情款款地看著自己,忙將眼神收斂迴來,微顰說道:“奴家也想,不過公子總不過來,有時候獨自一人撫曲,沒有知音欣賞,還是會有飄零之歎。”


    大皇子感動地說:“我也是最近事務眾多,冷落了你,今天專程過來賠罪的。”


    如嫣說:“公子是有遠大前程的人,本不用為奴家停住前進的腳步。我今撫琴《百鳥朝鳳》,也是鼓勵公子做那百鳥之主,而不是隨波逐流。”


    大皇子握住如嫣的手,說道:“你的心事,我豈有不知?江山美人,我都欲求,斷不會做出舍魚而取熊掌這種大煞風景的事。”


    如嫣說:“你的雄心我亦知曉,隻是奴家也是普通女子,更希望情郎能夠長時陪伴,就像那句詩中所述:悔教夫婿覓封侯。”


    大皇子信誓旦旦地說:“不會太久了,你等得起,我都等不起,很快就會水落石出。”


    如嫣詭異地道:“今次倒跟平常不同,以前你從未如此肯定,是現在環境有所改變了嗎?”


    大皇子說:“沒有改變,但我想主動進取了,不再任人宰割。你是不是也更願意看到一個努力向上的男兒漢,而不願意看到一個被動等待天上掉餡餅的軟腳蟹吧?”


    如嫣說:“當然,但我更擔心你的安危。”


    大皇子說:“放心,我會謀定而後動,不讓自己置身於危牆之下。實際上,我要做的,就是讓環境更加有利於我,讓周邊對我更友好一些。”


    如嫣搖頭說:“不懂,算了,我也不是不相信你,我現在正慢慢習慣你的缺席。”


    說著擺出一副冷淡的神態來,大皇子對如嫣這種清淡的表情最承受不住,一見她這樣,心尖馬上顫動,腦中的桎梏紛然瓦解,急忙安撫:“你別急,我現在正在策劃讓父皇對我另眼相看的事,如能成功,此消彼長,至少讓我手中的籌碼分量大增。”


    如嫣神色未變,更加輕描淡寫的說道:“公子說的行動,是與冷淡奴家相關的嗎?”


    大皇子哽住,有一刹那的猶豫,但感情占了上風,於是說道:“有一些,但我向你保證,並不是刻意冷落你,而是更想為我們的未來增加確定性。”


    如嫣說道:“那我理解了,沒關係,奴家能夠說服自己,低落的情緒隻是一時泛起,過了就好了。”


    大皇子低頭吻了一下如嫣的手背,說道:“姑娘如此對我,我自會奮不顧身。”


    如嫣抽出了被他握住的手說:“還是安全第一,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我希望無論你做什麽,能夠偶爾有一兩封信過來,哪怕人未到,我也心滿意足。”


    大皇子答應下來,於是兩個人開始卿卿我我。


    春天來到昭國,萬物複蘇,朝廷諸事也有條不紊。二皇子開始列席早朝,但相當低調,從不發言,輔仁帝也未對他進行特殊照顧,感覺隻是多了一道背景板。


    在這樣平如鏡麵的狀態中,突然傳來了兩個驚天動地的消息。


    就是大皇子府和三皇子府同時傳來王妃有孕的消息,這樣,二皇子的優勢蕩然無存。


    這一下顧韜晦就忙得焦頭爛額了。本來王府跟他沒有太大的關係,但當初二王妃有孕的時候,輔仁帝派了禦膳房的人去近身服侍。現在當然是同等待遇,不厚此薄彼,於是,顧韜晦苦著臉抽調了兩個得力助手去輔佐,自己身邊立馬捉襟見肘起來。


    仲青奇怪地說:“這也太巧了吧?之前都風平浪靜,突然就顯山露水起來。這種子是說長就長的嗎?那以前為什麽一直光開花不結果?”


    顧韜晦也覺得奇怪:“應該是上了什麽手段,如果說用了什麽偏方,我是相信的,但也不排除有人混水摸魚的情況。”


    仲青問:“怎麽個混水摸魚?”


    顧韜晦說:“打個比方,沒有懷孕的,或者隻是府中有姨太太懷孕的,對外宣稱是王妃懷的,到時候小孩生下來,就算成嫡子了。”


    仲青說:“那得打通多少道關係啊?首先太醫院的人就要被收買,但誰敢冒這樣掉腦袋的風險呢?”


    顧韜晦說:“隻是有這種可能性,但要成功幾乎是不可能的。”


    不得不說,兩個靈魂的敏銳度還是在線的,已經無限接近真相了。


    這個時候,大皇子府的陰槊就正在跟大皇子商議此事。


    陰槊說:“現在所有的外圍工作已經辦妥,剩下來的,就是隨機應變了。”


    大皇子說:“父皇倒還沒有懷疑,就怕誰無中生有想製造些麻煩去給父皇亂說一氣,讓父皇心中產生疑慮,從而派人來查證,這樣就難辦了。”


    陰槊說:“事情已經到這一步了,不進則退,退也沒有地方可以退,就是盡人事聽天命吧。天命如果沒在我們這邊,那也就沒有未來可言。”


    大皇子點點頭,問道:“太醫院的王太醫對此有沒有懷疑?”


    陰槊說:“懷疑肯定是有的,但他有把柄捏在我們手裏,所以他隻要能夠脫身,是願意配合我們的。我們給了他一個台階,他不走也得走,不然就是身敗名裂的下場。”


    大皇子繃緊的神經總算放鬆了點,說道:“大家綁在一條船上,才會盡心盡力,要想提前下船,就要看他有沒有這個能耐了。另外,禦膳房也會派出禦廚來調理王妃身體,他們也可能會知道。”


    陰槊迴答道:“最關鍵的是太醫,禦廚我們可以找理由不讓他看見王妃,就算看見了,王妃也可以想辦法把肚子遮掩住。王爺倒是可以提前跟禦膳房的顧尚食搞好關係,萬一到時候有求於他,也有個人情在。”


    大皇子點點頭,說道:“這個我知道,我一向待顧尚食不薄,之前投入的感情就等著今天的迴報。我今天就約見一下顧尚食,明麵上是讓他花更多的力氣在王妃身上,暗地裏讓他明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道理。”


    於是,顧韜晦接到了大皇子的請柬,他也知道是什麽事,麵對大皇子雲山霧罩的話術,他心裏大體清楚了。也不揭穿,隻是裝作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糊裏糊塗地答應了下來,承諾會給予最高檔的照顧,讓他的大弟子韓真義親切操持王妃的飲食。


    仲青忍不住吐槽道:“還真是大皇子在搞鬼,隻是不知道他怎麽做到皇帝相信他的。”


    顧韜晦說:“一真道長幫了他的大忙,對陛下說王妃八字與很多人相衝,要保住龍胎,最好的辦法是自此不讓麵容出現在別人麵前。麵對這樣潛在的危險,大皇子跪求陛下讓王妃現在開始遮麵示人,直到胎兒順利誕下。陛下覺得這也不是什麽難事,就準了大皇子的請求。”


    仲青說:“就知道他會搗鬼,沒想到一真道長會幫這個忙。”


    顧韜晦說:“這更說明了一真道長有問題,隻是他一定有辦法讓自己全身而退,如果紙沒包住火,也燒不到他的身上。”


    仲青問:“那三王妃的懷孕應該是真的了?”


    顧韜晦說:“總有一個是真的吧,如果兩家都作假,那也太巧了。”


    仲青說:“你的風險才叫大,如果事情敗露,你作為近身服侍的禦廚,也脫不了幹係。”


    顧韜晦說:“所以大皇子才敢讓我幫忙,雖然沒有明說,但我卻不能不答應。而隻要一答應,就上了他的賊船。”


    仲青問:“為什麽不直接報給皇帝呢?把這層窗戶紙捅破,這樣你也不會立於危牆之下。”


    顧韜晦說:“我沒有證據,不敢冒這個險,如果大皇子還有後手,那我會更加危險。最好的方法是我答應他,盡量讓這事不暴露,如果實在人力控製不了,再看能不能把自己摘出來。而且,自從知道了大皇子是委托無影的幕後黑手之後,我就重新認識了大皇子,原來他才是最心狠手辣的那一個。不到萬不得已,我還是不想跟他撕破臉。”


    仲青說:“話說,知道大皇子是幕後黑手這件事,也真是天意,完全沒想到殺二皇子府的小丫鬟是他的人幹的。”


    顧韜晦說:“是啊,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這事也是巧合,但我相信冥冥之中有天意,老天爺讓我知道了,也換得了瓦肆的一種藥材,可能對我們的修行有很大助益。所以,我還是覺得這是老天爺對我們的惠顧,也是我們被它選中之後得到的利息。”


    仲青說:“其實我覺得大皇子的人因為事發緊急,馬上做掉小丫鬟,必然會留下多處破綻,按理說他不應該出此昏招的。是不是也是因為天意讓他竹籃打水一場空?”


    顧韜晦說:“天意難明,但總歸還是有脈絡可尋。以我的觀察,四位皇子之間,力量都比較均衡,不會有特別鶴立雞群的一方。所以,也應該不會有誰會提前出局。那麽,大皇子今天這一招,最終應該還是會涉險過關,消解掉二皇子的領先優勢。”


    仲青又說:“會不會皇帝其實是知道的,但為了搞平衡,就假裝不知道,給暫時領先二皇子一些阻礙?”


    顧韜晦沉吟道:“不排除這個可能,那我們更要謹慎小心了,說不定也是陛下對我的一次考驗。”


    一時間,二人都有如履薄冰之感。


    裕王府,四皇子跟裕王一起商量此事。


    四皇子說:“母妃已經在張羅我的婚事,看來此事不能再拖了。”


    裕王說:“不著急,懷胎十月才會誕下子嗣,而且是龍是鳳還不知道呢,我們有的是時間。”


    四皇子說:“皇叔對跟誰聯姻這事怎麽看?哪一方的勢力更能成為我的助力?”


    裕王說:“我覺得有爵位的人家,已經沒有合適的人選了,文臣這邊倒還有一些合適的。我覺得戶部尚書的閨女可以,掌管陛下的錢袋子,作用舉足輕重。”


    四皇子說:“那就魏喆吧,他女兒也在候選名單中,明天我去跟母妃說一下。”


    裕王遲疑了片刻,問道:“你母親近日可好?我前兒恍惚聽說她染了風寒,不知好了沒有?春天的寒氣還重,讓她不要掉以輕心。”


    四皇子恭身應道:“謝皇叔關心,已經大好了。明天我去宮裏,把你的問候帶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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