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最近輔仁帝神思不屬,一真道長進宮的次數有點多。當然也順便給了顧韜晦要的綠梅尖上的雪水,給的時候還叮囑他:“今年最後的一罐了,你省著點喝,我自己都沒有了。”


    顧韜晦不屑地說:“就是無根之水,冬天一來就有了,要你點東西還心疼,以前你在我這裏打秋風打得還少嗎?”


    一真道長就哼哼兩聲冷笑,也不理他,揚長而去。出門後又倒迴來,抓了兩把烤過的紅鬆子仁放進衣兜裏,才心滿意足地摔門而出。


    去了輔仁帝那裏,又是一番嘴臉,他正色地對輔仁帝說:“我觀陛下形容,有神魂遊離之相,陛下應放寬心胸,暫時拋開朝廷事務,先把身體調理安穩再言其它。”


    輔仁帝默然半晌,問道:“道長可有法子緩解此相?”


    一真道長故作為難,沉吟片刻道:“法子也有,但不會馬上備好。我有一丹方,可解這種神倦魂遊的狀態。但所用藥材比較難尋,且備齊之後還需煉製七七四十九天,成丹後服用,可以解決此症。”


    輔仁帝嗔道:“那還等什麽?什麽天材地寶朕的庫中沒有?即使沒有,舉國之力尋一材料,想來也能辦得到。”


    一真道長答應而去,籌備此丹材料。


    也不知是真是假,果然就出了意外。此丹方需一主藥,犀牛黃,須是珍貴的白犀,壽命在百年以上,在不取其性命的情況下手術取黃。此藥引本來觀裏是有的,一真道長一直備在那裏,是珍貴的煉丹物料。但沒想到觀裏失竊,此物被盜,如今要在三天之內找到此物,不然這次就沒法成丹了。


    在這節骨眼上失竊,應該不是偶然,但現在最緊急的不是破案,而是尋找藥材。輔仁帝聽說此事之後,又把任務壓在了禦膳房和太醫院,兩位苦主每次接到的任務都難於登天。


    沒辦法,還是隻有認真商量。


    莊太醫首先說:“不要看我,太醫院沒有這味藥,你倒是可以從食材上想想辦法。”


    顧韜晦說:“此為珍貴藥材,你推得一幹二淨,到陛下麵前,也肯定是先打你的板子。你還是想想平時與你來往的藥商手頭有沒有這東西。”


    莊太醫想了想,說:“煉丹的人家想來是有的,所以玄真觀平時是備得有的,隻是事出蹊蹺,突然被盜,要不查查案子追蹤贓物下落?”


    顧韜晦說:“這個也會做,但跟我們無關,我們還是完成我們自己的任務吧。但你所說的路徑,也提醒了我,黑彝巫師還在裕王府上,不知他那裏會不會有這東西?”


    兩個人於是相攜去了裕王府,待裕王將黑彝巫師叫出來後,看見兩個人眼巴巴的神情,黑彝巫師說:“我倒是帶得有犀牛黃,因我們平時用藥也會用到它,但不知是不是符合大人的要求?”


    顧韜晦趕忙說:“快拿出來看看,說不定可以呢。”


    黑彝巫師去了他的房間,不一會兒拿來一個乳白色的化石一樣的東西,顧韜晦說:“我要拿去給一真道長辨認一下,看能不能用,裕王爺,可以嗎?”


    裕王說:“皇兄要的東西,怎敢不從?你盡管拿去,用不了的話,再還迴來就行了。”


    黑彝巫師也點點頭說:“辛苦顧大人了。”


    於是顧韜晦去了一真道長處,一真道長拿起來端詳一番,然後進了另一個房間,搗鼓半天。出來喜滋滋地說:“太可以了,不僅是白犀牛所產,而且犀牛黃也呈白色,非常罕見,可能功效尤在之前被盜的那一塊上。”


    顧韜晦見可以用,也放了一半的心下來,另一半的心則在跟仲青叨叨,仲青說:“這也太巧了,按你以前的邏輯,凡是巧合,總有原因,隻怕這次也是。”


    顧韜晦讚同:“是有蹊蹺,恐怕被盜一事也與此有關,接下來可能要把注意力放在這上麵了。”


    於是顧韜晦從玄真觀出來,想著怎麽才能不動聲色地插進審理這起盜案的官府處。


    此案歸京兆尹管轄,因輔仁帝吩咐過顧韜晦找犀牛黃,所以顧韜晦可以直接詢問案情的進展,理由就是看能不能在時間允許的範圍內追迴贓物。


    這京兆尹係吏部侍郎外派過來任職的,名叫馮蔚時,多少算是二皇子一係的人,顧韜晦想他應該也得到了指令要把此案查個水落石出。顧韜晦登門詢問,正中其下懷,於是賓主相互抬轎,其樂融融。


    顧韜晦先直陳來意:“因陛下對這犀牛黃很重視,我一方麵四處尋找,另一方麵還是想能不能三天之內破獲此案,贓物追迴的話,就不用我沒頭蒼蠅一樣地到處碰壁了。”


    馮蔚時了然於胸,迴答到:“此案係衙門最能幹的捕快高吉在辦理,他不敢怠慢,第一時間就勘查了現場,據說有了一些線索,目前正帶著人手在追蹤嫌疑人。”


    顧韜晦來了興趣,一副豎著耳朵聽八卦的表情:“不知這嫌疑人是何方神聖,能夠神不知鬼不覺把東西盜走,是他們道觀的人監守自盜嗎?”


    馮蔚時撚須微搖,說:“具體情況不知,高吉辦案,不喜事前被打擾,我一般會充分信任他們,給我一個結果就行。顧尚食若有閑,可在此等候,看他們能不能追迴贓物。”


    顧韜晦就順水推舟地說:“本來事情繁雜,但這是陛下交待第一要緊的事,我還是等在這裏,看個結果吧。”


    沒過多久,就見一名身材精悍一身短打裝束的皂隸帶著一幫手下急匆匆地進到院子裏,單膝跪地抱拳道:“大人有事找我?”


    馮蔚時淡淡地說:“這是宮裏的顧尚食顧大人,他想了解一下犀牛黃被盜的案情進展。”


    高吉稍微側了側身子,麵向顧韜晦,仍然保持著單膝著地雙手抱拳的姿勢問道:“顧大人想知道什麽?”


    顧韜晦就笑道:“我最主要是想知道贓物能不能夠追得迴來,當然我也很好奇,誰敢偷玄真觀的東西?”


    高吉就黑著臉說:“敢叫顧大人知道,這贓物可能一時半會查不到,我們勘查現場時發現,房間裏幾乎沒有外人入內的痕跡,門鎖完好,因此斷定是熟人作案。而且,房間內價值更高的材料還有,但都未被盜,隻有犀牛黃失蹤,感覺像是盜賊專門衝著犀牛黃去的。拿了就走,竟對其它物料視而不見。所以,卑職斷定此人定不會到市麵上去銷售贓物換取錢財,而是將犀牛黃另作它用,因此,沒有別的途徑能夠先於抓獲盜賊追迴犀牛黃。”


    顧韜晦聽完,沉思了一會,這時仲青突然說話:“高吉在撒謊。”


    顧韜晦一怔:“你怎麽知道?”


    仲青說:“近來我發現我在觀察別人說話時他內心的精神狀態,發現說謊者有靈魂不穩的跡象,因此試過幾次,百無一失。”


    顧韜晦來不及仔細問仲青原因,就意味深長地對高吉說:“高捕頭是專業人士,分析得頭頭是道,好吧,我再想想別的辦法,看有沒有別的途徑找到犀牛黃。”


    出來後,坐在迴宮的馬車上,顧韜晦問仲青:“你什麽時候開始能夠感知到別人體內的靈魂的?”


    仲青說:“時間不是太準確,大約是我們秘法修到第二層的時候吧。”


    顧韜晦又問:“為什麽我沒有這一功能?”


    仲青說:“我哪裏知道?可能是因為我本身是靈體狀態,所以對靈魂感知就比較敏銳。而你的靈魂穩定在內府中,穩定性強於我,這個可能有利有憋吧,靈魂太過遊離也不好。”


    顧韜晦點點頭,同意這個觀點,又突發奇想:“以前曾有小兒患有離魂症,就是魂魄不穩,離開了肉體,如果迴不來的話,人就會變得癡呆。是不是因為靈魂脫離了內府,無根漂移才會發生?”


    仲青這段信息弄得有點發呆,因為他想到:“是不是我的靈魂也可以脫離你的肉體?所謂的靈魂出竅?”


    顧韜晦大感興趣:“有這種可能性,隻是現在還做不到,看修煉到一定程度後能不能自由離體。”


    仲青又補充道:“是不是以後還可能進行靈魂攻擊,直接把對方的靈魂拖出他的身體?那豈不是天下無敵?”


    顧韜晦說:“你想多了,天下無敵?那麽容易嗎?”


    迴了宮,顧韜晦找到司徒鉞,對他說:“你這段時間寸步不離地跟蹤京都府衙的高吉高捕頭,看他在做什麽,來往了些什麽人,去了哪裏,有沒有什麽不尋常的情況。事無巨細,都來跟我報告。當然,首先是注意安全,不要暴露自己。”


    司徒鉞最喜歡幹這些事,之前顧韜晦都是把這些事情派給方良,他還隱隱有些嫉妒,現在看見這麽大的一個任務落在自己一個人身上,喜滋滋地馬上開始執行。


    過了一天,信息就傳了過來。


    司徒鉞說:“高吉在衙門的時間比較少,要麽在街上巡邏,要麽就去查案,查案也是東一榔頭西一棒子的,好像在同時查幾個案子,我也不清楚他究竟找的誰跟玄真觀的盜竊案有關。”


    顧韜晦就說:“你不用管,把他今天見了哪些人說給我聽。”


    司徒鉞就把高吉見的人挨著挨著跟顧韜晦說了,顧韜晦聽了,有一個人引起了他的注意,裕王府外院的一個小廝,高吉不知道他的名字,但把身體特征記下來了,一五一十地講給顧韜晦聽。


    顧韜晦想:“這事可能要找方良出麵了。”


    司徒鉞又說:“高吉晚上迴了趟家,把飯一吃,喝了兩杯酒,就出門去了賭場,在那裏一直待到深夜。”


    顧韜晦問:“他是贏還是輸?”


    司徒鉞說:“是輸,但就賒著,賭場老板也很奇怪,肯讓他賒。我問了下他的賒賬情況,嚇,師父你猜有多少?”


    顧韜晦笑著說:“很多吧?不然有些事解釋不通。”


    司徒鉞就比了個手勢:“這個數,扒了他的皮都不夠還。”


    顧韜晦就收起了笑容,想了一會,對司徒鉞說:“你幹得很好,繼續盯著他。”


    司徒鉞答應了下去,顧韜晦就叫付鵬去找方良。


    方良在四皇子府上浪了一天,晚間出來後聽說付鵬找他,馬上來問,付鵬說:“老大找你,你不在,我找了個借口混過去了,要不要給老大說實話?”


    方良就笑道:“我跟他說實話吧,反正也瞞不住,也沒必要瞞,他要罵我就罵,我這身皮子也癢了。”


    付鵬麵無表情地走了,方良嘖了一聲,然後直接去了顧韜晦家。


    熹姐兒有五歲了,自顧自地坐床上理針線,五顏六色的線頭散亂地擺放著,她理成一團亂麻,正在自己氣自己,看見方良走進來,就叫了一聲:“方叔。”然後就埋頭一場不吭。


    方良詫異地問:“怎麽了?是誰惹我們家熹姐兒不高興了?說出來,我幫你出氣。”


    熹姐兒細聲細氣地道:“我在生我自己的氣,這個線頭怎麽都理不好,都解不開了。”


    方良笑著說:“這我可就幫不了你了,女孩子手指細,你看叔手指這麽粗,線頭都拈不起來。還是熹姐兒厲害,都理出來這麽多了。最後這一團是最難理的,你慢慢理,越理到後邊就越好理。”


    熹姐兒抬眼看他:“真的?”


    方良笑道:“可不是真的,我什麽時候騙過熹姐兒?”


    熹姐兒就又垂下頭開始理,不再說話。


    方良問田憶涪:“嫂嫂,我哥還沒迴家?”


    田憶涪說:“迴來了一趟,又出去了。你不急的話就坐著等一會。”


    於是方良坐下來跟田憶涪聊了會家常,顧韜晦就迴來了。


    看見方良在,就搶先道:“喝,什麽風把你這個大忙人吹來了?”


    方良就陪笑說:“哥你不要取笑我,我知道錯了還不成?”


    於是兩個人去了書房,顧韜晦說:“你最近在幹什麽?神神叨叨的。”


    方良就有點扭捏,過了一會隻好光腳不怕穿鞋的樣子說:“我今天在四皇子府上呢,他想籠絡我做他的門客。”


    顧韜晦就氣得指著他半天不說話,最後才恨鐵不成鋼地說:“我知道你為什麽在四皇子府上晃悠了,公主也是你玩得起的嗎?什麽時候把頭玩掉了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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