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昭國,福衍宮。


    四皇子跟他的授業恩師黃湜在一起聊天。


    黃湜把今天要講的經義講完了,又抽查了一下之前授課的內容,就安靜下來等待四皇子的詢問。


    四皇子李赦雖未及冠,尚是少年身形,但他懂事較早,天真爛漫不過是他的偽裝罷了,也是一種保護色。但也不可太過幼稚,不然即使能暫時獲得陛下疼愛,政事卻絕對是不會放手交付的。這一點分寸,四皇子把握極好,黃湜絲毫也不擔心。


    四皇子想了好一會兒,才開口道:“老師,對父皇最近選妃一事,怎麽看?我們要不要做些什麽?”


    黃湜心道來了,於是從容不迫地說:“此事表麵上似乎偶然,好像有一個具體的事件作為契機,但微臣認為陛下並不是心血來潮,而是深思熟慮的結果。”


    四皇子抬眼看他,等待下文。於是黃湜接著說:“選妃一事十幾年都沒動靜,而陛下年近半百,才再提此事,從時機上看並不是太好,缺少了一點理性。那麽,大家會想,如果不是身體原因,那是不是國事原因?是不是陛下還想再要子嗣,以便優中選優。或者是對自己身體極為自信,認為現在這一撥皇子,再過十幾年,年紀都偏大了,不適宜再接班。”


    四皇子直言不諱地說:“我的年齡不是就剛剛好嗎?”


    黃湜說:“問題就在這裏,當你成為唯一選擇的時候,就不符合陛下優中選優的原則了。而多幾個選項,也有助於鞭策你不可懈怠,精益求精。”


    四皇子再次追問:“那父皇此舉是拿來給我磨刀了?”


    黃湜說:“這是最樂觀的估計,最悲觀的觀點,就是陛下認為你不適合成為未來的皇帝,想再尋找一個更適合的對象。”


    四皇子沉默不語,好一會兒才說:“父皇······,父皇對我是哪一點不滿意呢?”


    黃湜謹慎說道:“殿下不用想太多,也許跟你本人無關,隻是一些客觀條件的權衡罷。但無論如何,你都要更加用心,按照陛下心目中的理想君主塑造自己。你別的做得都好,但這孝道二字,我認為你還要加強,陛下以孝治天下,不管你能力強大與否,孝道都不可忽略。我認為你在這方麵做得還不夠,不要嫌麻煩,晨昏定省這些程序仍然不可懈鬆。這件事,不僅要做在明處,還要比其他皇子做得更加出色。”


    四皇子振作了點精神,又道:“謹尊老師教誨,我會時刻牢記。這次選妃主持大局的是皇叔,皇叔一向待我極好,是不是我們可以做些什麽?”


    黃湜說:“如果要安插我們的人進去,一定避不開裕王,所以你可以先探探裕王的口風,再隨機應變。”


    裕王得知了四皇子想見他的消息,就從城外迴到了王府。


    四皇子找了個借口溜出來見裕王,然後對他說:“皇叔幫幫我。”


    裕王看了他一眼,訓了他一句:“不要這麽沉不住氣,天還沒塌下來呢。”


    四皇子聽到裕王仍然是舊日語氣,心裏立馬踏實下來:“是,皇叔說得是,那皇叔有沒有什麽辦法能夠幫到我?”


    裕王也沒見外,其實之前已經翻來複去理過很多遍了,現在無非是把成形的計劃說出來:“要應對此事,首先就要搞清楚這件事究竟對你哪些地方不利,然後再因勢利導。我覺得最不利的,就是你的年齡,如果有小皇子誕生,你就隻比他大二十歲,假如你父王還要在位二十年,那麽到時候這個皇子即位的年齡剛剛好。”


    “當然這要在小皇子能夠順利成長,而且有能力統治國家的前提下。”裕王又補充道。


    四皇子說:“我也是這樣想的,那我們怎麽辦?”


    裕王說:“兩個辦法,一是聯合,鞏固你的地位,二是打壓,在他成長期就讓他廢掉。”


    四皇子說:“怎麽做得到呢?”


    裕王說:“兩個辦法都要求這裏麵一定要有我們的人。可以是主子,也可以是下人,或者兩者皆有。”


    裕王又說:“放心吧,這個我會安排的,你現在出麵反而不方便,你還是把心思主要放在學業上,讓陛下對你更加欣賞,這樣你的年齡優勢才會更加凸顯。”


    四皇子點點頭,恭身行禮:“謝皇叔指點迷津,也謝謝皇叔出手幫我,如果李赦將來能登大位,定不辜負皇叔的付出。”


    轟轟烈烈的選妃活動進入到了尾聲,各世家勳貴推薦的人選也漸漸清晰,最後的十位佳麗的畫像都放在了陛下的案前。


    輔仁帝正在要挑花眼的時候,突然傳來一真道長求見的消息,他連忙宣覲見。


    一真道長行雲流水地進來,仿若淩波微步,不染纖塵,見了皇帝也隻是瀟灑地行了個拱手禮,輔仁帝見慣了他這種不拘小節,也不以為意。


    一真道長先開口:“陛下近來神清氣爽,隱隱有出塵之姿啊。”


    輔仁帝哈哈一笑:“道長無事不登三寶殿,今日前來,是有什麽塵緣俗事嗎?”


    一真道長笑道:“還是陛下洞察先機,貧道此次來,正是為陛下選妃一事。”


    輔仁帝眉目一挑:“難道道長也有中意人選,朕倒是很有好奇心了。不知道長中意何人?或者有更好的人選推薦?正好,現在有十位佳麗,朕正舉棋未定,道長不妨指點迷津。”


    一真道長也不客氣,他一個方外之人,客氣反而著了相,不如保持灑脫出塵的姿態。他挨著輔仁帝一一看過去,但見十位佳人或端莊、或嬌俏、或英颯、或馥華,都是各盡其妍,難分軒輊。


    一真道長拂塵一掃,合什讚道:“果然天寶物華,人傑地靈,陛下真是福星高照啊。”


    輔仁帝嗬嗬長笑,說:“你個牛鼻子,少來和稀泥,把你真實的想法告訴朕。”


    一真道長說:“既然陛下開口,那貧道恭敬不如從命。恕貧道直言,這次選妃,除開容顏身形之外,養生方是第一要務。自古道家不避陰陽和合,且一向認為極致的陰陽調合,可溝通天地。以陛下如今的功力,正是可以此處著棋的。”


    輔仁帝微微點頭,似歎似讚。


    一真道長續道:“這次選妃,按照貧道的想法,也送了一名采女進宮,如今就在這十幅圖畫中,陛下可否猜一猜是誰?然後我再告知緣由。”


    輔仁帝玩興漸起,一時就把目光投向了十幅佳麗。


    然後他指著其中一位容顏婉靜、膚膩鵝脂的女子說:“這位?”


    一真道長撫掌大笑:“陛下好眼力,果然是修煉之後的眼神,已經入道。正是這位,為何值得貧道推薦呢?是因為她是一極品爐鼎,不含一絲雜質,可容萬物,反哺其主。陛下得此女,實乃洪福齊天。”


    輔仁帝興趣大增,又仔細端詳了此女良久,才點頭讚道:“果然神豐內斂,氣韻流轉,剛聽道長這樣說,可見得到此女,光是窮盡手段,也不一定能得逞所願,恐怕還要極高的氣運吧?”


    一真道長正色道:“正如陛下所言,此女的出現,上應天道,下合九術,集國運於一身,實乃天作之合。恭喜陛下。”


    輔仁帝哈哈長笑,提筆在這幅圖上畫了一個紅圈。


    然後又含笑問:“道長還有沒有別的建議?”


    一真道長適可而止,迴答道:“別的但憑陛下喜好,按道家觀點,隻要是觀之可親,易結善緣者,均是可選之人,我看這剩下的九人裏麵,人人都具備這一特點,所以陛下隨心意就行了。”


    輔仁帝又問:“那人數上有沒有什麽建議?”


    一真道長說:“四人為佳,合四時之數,多者無益了。”


    輔仁帝點頭:“朕也是這樣想的,不過此事需跟太後和皇後共同商討之後再定奪。”


    兩個人又說了一會煉丹上麵的一個體會,一真道長說:“陛下最近可在修煉一途上暫停一段時間,入凡也是修煉的一種,待對生命和陰陽有更深層次的理解之後,再一舉破壁,是為正悟。”


    輔仁帝歎道:“朕何德何能,有道長臂助,是朕之幸,也是國之幸啊。”


    一真道長拱手:“陛下謬讚,此為陛下以及國祚的福運所致,貧道隻是順應天道罷了。”


    一時賓主盡歡,天色向晚。


    顧韜晦請示用膳時間,輔仁帝留了道長一起用膳,道長也不推辭,大喇喇地坐下了。顧韜晦斜了他一眼,心裏嘀咕,麵上不顯。仲青呸了一聲:“嗐!這老流氓。”


    時令已過冬至,正是進補時節。顧韜晦備了鼎煮羊羔,將乳羊去毛及內髒,置於鼎出烹煮數個小時,煨至軟爛,腸色白膩,濃香四溢。


    另有碳炙魚頭,此季正是魚頭肥美多汁之時,用果木炙烤,或做魚頭豆腐湯羹,均是極品佳肴。因已有乳羊湯,所以魚頭就用作了炙燒。


    一真道長也不客氣,一個人就吃完了大半隻魚頭,弄得平時飯量極淺的輔仁帝也胃口大開,搶著吃了剩下的魚頭,喝了大半碗湯,再加上一些時蔬,也撫肚心滿意足。


    用過膳,一真道長告辭。


    輔仁帝去給太後請安,順便探討選妃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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