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皇子李赦最近心情真不錯,學業上開竅,一通百通,授課的黃湜都按不住上翹的嘴角,還不顧死活地跑到陛下麵前誇讚,陛下念其呆,沒追究他的不宣而告之罪。


    另外及冠的日子快到了,及冠之後就開府,馬上可以飛出皇宮馳聘天地,小孩心性總是不喜歡拘束的,皇子也是普通人。


    還有就是自己養的青鹮正在認主,本來方良建議等他弄好了再交付給皇子,但四皇子想親自熬,這種看著子女成長的經曆實在是,太過癮了。


    當然,還有一些隱晦的快樂,比如跟幾個皇兄的鬥法,這些都讓四皇子誌得意滿,睥睨皇宮。


    說起來,他就還是一隻冠子都沒有長硬的小公雞。


    四皇子的生母容妃,居於福衍宮,長得明媚端麗,圓臉鵝腮,氣質跟宮名十分吻合,天生福相,深得皇帝寵愛。


    四皇子目前也居住在福衍宮,但他的府邸已經在裝修了,及冠禮一結束,就搬出去住。


    容妃知道再過一段時間,兒子就長翅膀飛了,所以十分珍惜最後的這一段相處時光,變成了一個絮絮叨叨的老媽子。


    但是男孩子誰受得了碎碎念的老母親?


    容妃才說了一句:“二四八月亂穿衣,早晚溫差大,你不要貪涼弄傷風了。”


    四皇子十句話等著懟她:“知道了,父皇說過,身體都是平時練出來的,就是要經常鍛煉自己,不要做溫室的麻雀,要做疾風中的雄鷹。我現在要去熬我的青鹮了,母妃你有話等吃飯的時候再說行不行?今天是滴血認主的關鍵時期。”


    然後就風風火火地出去了,容妃忙叫人跟著不要磕著碰著了。頃刻間,大廳就隻剩下冷冷清清的三四個人。


    於嬤嬤上前服侍容妃換茶,說:“七嫌八不愛,九臭十難聞,這個年齡的臭小子誰願意聽當媽的嘮叨?娘娘你不要放在心上。”


    容妃苦笑著說:“我哪會跟他計較,誰會拗得過自己的親生兒子?隻是想著再過幾天,怕是想找他說話也找不到了。”


    於嬤嬤再勸道:“殿下是個好孩子,最近師傅都老是誇他明白,還上奏陛下邀功,可見是真開竅了。”


    容妃長歎一口氣:“生在帝王家,學業並不是最重要的,我倒希望他皮實一點笨拙一點,有福氣一點。”


    於嬤嬤笑道:“娘娘身上掉下來的肉,福氣自然也是隨了娘娘。”


    容妃含笑不語,過了一會才問:“陛下今天要過來用晚膳嗎?”


    於嬤嬤笑迴:“還沒有消息,昨兒個才來了,今天應該不會再來了吧。”


    容妃就吩咐道:“那就讓禦膳房做一例紅虯脯吧,陛下吃得清淡,赦兒喜歡這種內髒醃炙,正好滿足他的胃口。”


    於嬤嬤答應著去了禦膳房。


    所謂紅虯,就是炙烤過後的羊腸,先選取羊腸較為肥碩的部位,切成長段,形似虯龍,經過醃製之後色彩深紅,因名紅虯。平時醃製之後晾幹收藏,要吃的時候再拿出來現烤,刷上新膩的羊油,撒上調味粉,香溢四壁,更有一股草原秋冷霜寒下的暖熱,和著下酒,恣意暢快。因陛下飲食清淡,所以很少做這道菜。


    再說四皇子,出了門之後,眼色冷了下來,問侍候他的太監小全子:“這兩天二哥那裏有什麽動靜?”


    小全子恭身答道:“禦膳房的施之臻去了二皇子府邸,想來有所察覺。”


    四皇子說:“察覺不怕,這事他抓不著把柄,就是懷疑罷了,可能還不隻懷疑我們福衍宮。”


    說完興趣就被兩隻小青鹮吸引過去了,兩小隻餓得奄奄一息,正有氣無力地看著四皇子。四皇子叫小全子把籠子打開,他們也不飛走,委屈地依偎著他們的主人。這時四皇子把準備好的新鮮小魚扔給青鹮,他們撲騰著仰脖吞咽,才有了一絲絲的生氣。


    喂了大約五分飽,撫摸了他們一會兒,就又關進了籠子裏。


    接下來會再餓上幾天。


    這對人和鳥都是一大考驗。


    晚上,小全子過來對四皇子說:“二皇子派人來請你明天去他府上玩,可能會談這事吧。”


    四皇子想了想,說:“沒事,明天去會一會二哥,總要麵對他的。”


    第二天一早,四皇子告訴容妃要去二哥府上,容妃說:“好啊,兄弟兩個多多相處,父皇看著也肯定歡喜。把昨兒個宮裏新摘的桃子拿一筐帶過去吧,也嚐嚐新。”


    四皇子叫人備了馬,就慢悠悠地朝著二皇子府邸過去了。


    二皇子早叫了管家在大門口迎接。


    二皇子在書房等候。見到四皇子,連忙過來拉著他的手說:“四弟好久不見,春風滿麵啊。”


    四皇子把手脫開,作了一個揖,說:“還是二哥風采照人,小弟自慚形穢。”


    二皇子再度拉起四皇子的手,說:“我們兩兄弟不玩這些虛的,二哥最近得了一幅名畫,四弟幫我掌掌眼。”


    說著就拉著他走到案前,果然已經鋪開了一幅畫,《花麵仕女圖》,工筆畫,膚如凝脂,眉如遠山,纖毫畢見。


    四皇子覺得這個仕女有點麵熟,但一時又想不起是誰,就問:“是詹子玨的畫?”


    詹子玨是大昭初年的工筆人物名家,所產不多,一畫難求。


    二皇子說:“好眼力,沒想到四弟品畫眼光也是一流。”


    四皇子羞赧道:“二哥謬讚,此話傳入父皇耳朵,隻怕要罵我不務正業。”


    二皇子瞬間化身帶刺玫瑰:“你不務正業的事情多了,還在乎這一件?”


    四皇子皺起眉頭:“二哥這話我怎麽聽不懂?”


    二皇子說:“四弟有心在哥哥的手上安插自己的人,難道是務正業嗎?”


    四皇子哈哈一笑,說:“二哥說笑了,小弟哪有那個本事,倒是二哥,平時對小弟的行蹤是了如指掌。”


    二皇子意有所指地說:“不了解不行呀,兩眼一抹黑,吃了虧都找不到事主。”


    四皇子針鋒相對:“就怕以為自己看清楚了,結果還是兩眼一摸黑。”


    二皇子沉吟半晌,才說:“二哥這點數心裏還是有的,不然早被悶棍打殘了。”


    轉眼中秋就快到了,顧韜晦這邊仍然提著一百二十顆的心在周旋,福貴人的孕吐變得非常頻繁,對飲食的要求就更加嚴苛。


    好不容易近日有所緩和,顧韜晦都還來不及喘口氣,頭上的劍終於就落下來了。


    這天晚上,突然傳來消息,說福貴人腹痛如絞,下身已滲血跡,隻怕胎兒保不住了。


    顧韜晦趕到宮裏,看見莊太醫,臉色慘白,額頭亮晶晶的全是汗,也顧不得擦,看見顧韜晦,搖搖頭說:“不行了,胎兒保不住了。”


    這時候,顧韜晦心直往下沉,就像自己身上掉了一塊肉下去一樣。


    裏間傳來福貴人撕心裂肺的嚎哭聲,看來大人沒什麽問題,但孩子沒了,她這輩子也完了。


    顧韜晦用眼神詢問莊太醫原因,莊太醫說:“現在還沒時間去查證原因,等陛下降旨吧。”


    兩個人麵麵相覷,前途一片茫然。


    陛下不出所料地大發雷霆,指著莊太醫和顧韜晦的鼻子大罵:“朕把人完完整整地交到你們手上,結果這點事也辦不好?要你們何用?”


    顧和莊跪伏在地頭也不敢抬,害怕抬起來陛下看見就要被砍掉了。


    最後還是太後理智了一點,說:“事情都發生了,怪他們也沒用,還是讓他們查一查原因吧,雖然說孕期三月是最危險期,但查一下否定是人為因素也可以放心。”


    輔仁帝對著舒公公說:“你來主持調查行動,把這件事原原本本地查清楚。太醫院和禦膳房全力配合,務必查個水落石出。”


    兩個人恭身退下,也不敢走遠,等著舒公公出來吩咐接下來該做的事。


    差不多服侍陛下用過午膳之後,舒公公才有時間見他們二人。先簡單地問了一下基本情況,這個莊太醫了解得最完整,於是他來敘述:“從我趕到福貴人那裏,她已經落紅了,是典型的滑胎症狀。一般出現這種情況的原因有兩種:一是外力導致,一是藥物導致。我仔細問了下人,都說沒有摔跤、碰撞等外力侵犯的情況發生。於是我的注意力更多集中在了飲食上。但大體詢問了一下,並沒有發現什麽不對的。”


    舒公公想了一下,對顧韜晦說:“我覺得莊太醫說得在理,可能要從飲食上去找原因,這個需要你來排查了,雖然飲食一直就是你在安排,但可能有忽略不到的地方,你把時間拉長一些,最好從有喜的消息傳來開始查。”


    顧韜晦答應下來,即使舒公公不安排他來做這件事,他自己也會查找原因的,好撇幹淨。


    仲青這時候才有膽子發出自己的聲音,他說:“好險,差點就被皇帝砍了腦袋。你說,如果你死了,那我會去哪裏?是不是也跟著死了?”


    顧韜晦沒好氣:“管那麽多幹嘛?反正我死了隨便你去哪裏,最好附身到皇帝身上,那你想幹嘛就幹嘛,還可以睡遍三宮六院。”


    仲青有點憧憬未來了:“也不是不可以,到時候我就赦免你,給你風光大葬,讓你投個好胎。”


    顧韜晦翻了一個大白眼,實在不想理這個二百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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