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韜晦找來施之臻,問到了當天使用的酒具,施之臻說:“陛下有自己常用的酒具以及餐具,但這種大型慶典或者宴席上使用的酒具和餐具,一般都是隨機的。”


    顧韜晦明白這樣做的原因是怕有心之人提前做手腳。


    雖然施之臻迴答得自然流暢,顯見有備而來,但顧韜晦直覺對方有點緊張,也許是怕自己負責的這一塊會出什麽紕漏吧。


    顧韜晦良久不吭聲,現場氣氛顯得有些沉悶。


    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蒙頂甘露,才慢條斯理地再次開口道:“那茶具呢?”


    施之臻似乎鬆了一口氣,說:“茶具使用的倒是平時常用的青瓷,陛下書房常備的一直是這一套。”


    顧韜晦直截了當地說:“那拿過來我瞧瞧。”


    施之臻於是領命而去,不一會兒就把一套玲瓏剔透的珍玩茶具拿了過來。


    顧韜晦說:“放在這兒吧,你先下去。”


    施之臻說:“還請大人盡快還迴來,陛下常用的器具都放在他丹房內,接受煉丹時香氣的熏陶,陛下說這樣可以溝通仙人。”


    顧韜晦說:“知道了,不會耽擱熏香的。”


    接下來顧韜晦馬上把這套茶具拿到福貴人處,請她辨認。


    福貴人猶豫著說:“我也不確定那天晚上用的是不是這套,想來應該是吧,那天用的也是青瓷。”


    顧韜晦聞了聞茶具上殘留的氣息,有一縷淡淡的丹香縈繞指間。


    雖然沒有找到線索,但顧韜晦直覺施之臻有隱情,但暫時沒有辦法挖出來,他又不能給施之臻上刑。


    仲青也在考慮此事,他說:“不如讓施之臻把器具的使用流水拿過來看看。”


    顧韜晦覺得這也是個辦法,有時候隱藏的線索恰恰會出現在很難偽造的地方,像這種每天的記錄,就很難重新製作。


    顧韜晦要了近半年的器具使用明細,厚厚的一大摞,看著頭就開始疼。還好學過現代數學的仲青就派上了用場,雖然他是個學渣,但思維方法還是正確的。


    顧韜晦就無意識地盯著賬本看,聽著仲青翻頁的吩咐,還有用筆把其中值得標記的內容謄抄下來。就這樣寫寫畫畫,仲青突然就說:“好了!我也不跟你說過程了,就隻說結果吧。你看有一套茶具,在使用的過程中突然中斷,中間經過好幾次打亂和調換,出現了大約二十天的空檔,值得深查。”


    顧韜晦表情也凝重起來,他想了想,叫來自己的二徒弟馮玉滿,低聲吩咐了幾句,馮玉滿就心領神會地離開了。


    到了晚間,馮玉滿帶過來一套茶具,正是消失的那一套青瓷。


    顧韜晦再次將那套青瓷帶過去給福貴人辨認,福貴人這次肯定地說:“就是這套,你看在接近杯沿處有一個小黑點,那天晚上用的就是這一隻。”


    顧韜晦湊近仔細輕嗅,不斷地變換著角度,以及風向,終於,被他捕捉到了一絲清淡的香氣,不同於丹香,顧韜晦確認是他之前未聞到過的氣味。


    將這套茶具拿著去了太醫院,找到莊太醫,隨口謅了個借口讓莊太醫幫著確認一下這個氣味出自哪裏?


    莊太醫凝神聞了良久,才說:“我需要作一些對比,這套茶具先留在我這裏吧。”


    顧韜晦答應了,迴來等待結果。


    用過晚膳,方良來找顧韜晦,於是兩個人在院子裏邊乘涼邊聊天。


    方良問:“上迴孵出來的兩隻小青鹮,不知現在咋樣了?還怪想它們的。”


    顧韜晦拍了一下腦袋,說:“瞧我這記性,前兒個四皇子還在跟我說,兩隻青鹮都長得很健康,隻是養在籠子裏怕飛走了,但看著又很通人性,想問一下能不能放出來又讓他們不飛走?”


    方良想了一下,遲疑著說:“青鹮我沒養過,但萬變不離其宗,想來要讓大鳥通人性,可以采用北方草原民族熬鷹的方法。”


    顧韜晦問:“誰來熬?你又不能進宮。”


    方良說:“可以找平時喂養青鹮的侍衛,也可以等四皇子出宮開府之後我再來熬。像這兩小隻青鹮,是從小養大的,應該野性早沒了,不用太花力氣,就能夠熬成功。”


    顧韜晦說:“那你把方法告訴我,我轉告四皇子,看他想怎麽辦。”


    方良說:“方法也簡單,就是不讓吃不讓睡,讓青鹮極度疲乏,然後再把它放出籠,它這時候是沒力氣飛走的,出籠之後喂肉喂水。然後再關起來,步驟再重複一遍,一般這樣幾下,青鹮就馴化了。”


    他又說:“最好特製一個哨子,讓青鹮能夠辨認出哨子的聲音,用哨子來給青鹮下指令,慢慢養成習慣就好了。”


    顧韜晦覺得不複雜,答應了去教四皇子。


    方良說:“其實最安全的方法是我來馴化,馴服之後再把哨子交給四皇子,他就可以隨便指使了。”


    顧韜晦說:“這也是個辦法,就看四皇子舍不舍得讓青鹮離開他一段時間。”


    方良說:“我想見見四皇子,就用這個辦法吧,讓他出宮來見我一麵。”


    顧韜晦直覺這才是方良的真實目的,但他沒說什麽,這個小忙隨手就幫了,於是答應下來。


    方良說:“我現在跟巫學義經常一起喝酒,他是個濫酒的人,我都需要控製著不經常約他。他逢酒必醉,醉了之後也不說胡話,就悶頭睡覺。”


    顧韜晦說:“你也觀察一下他平時都跟什麽人來往,或者愛打聽什麽事情。還有一個,你也暗中觀察他娘子平時會跟什麽人來往,這個不著急,隻是有時間了解一下就行了。”


    方良說:“這事我有分寸,現在我進出他家很方便,他娘子對我也很和氣,我經常送他一些打來的野味,他娘子也經常做些酒菜請我過去聚餐。”


    顧韜晦又問:“最近有沒有打到什麽稀奇古怪的動物?”


    方良笑著說:“有我肯定第一時間告訴你,都知道你到處收集食材。”


    顧韜晦忍了很久,最後才問:“裕王爺有沒有什麽吩咐?”


    方良正色說:“吩咐談不上,王爺隻是說福貴人的事肯定壓力很大,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可以直接去找他。”


    顧韜晦沉默了一會,兩個人再沒說話,然後方良就告辭了。


    仲青突然說了一句話:“我喜歡他,你為什麽不留他多待一會兒?”


    顧韜晦詫異於仲青如此直率地表達自己的喜好,還是第二次這樣表白,上次是三皇子。他考慮著怎麽反饋仲青濃烈的情感,雖然他這些考慮仲青全部感覺得到,但他還是會躊躇,讓仲青明白他的慎重。


    顧韜晦問:“你知道方良為什麽會來找我嗎?”


    仲青不知道,他簡單的頭腦沒有那麽多的彎彎繞。於是顧韜晦說:“他來,是代表裕王爺,因為王爺並不方便見我。”


    仲青再問:“他為什麽要見四皇子?”


    顧韜晦說:“是因為裕王爺想見四皇子。”


    仲青問:“為什麽呢?”


    顧韜晦說:“我也不知道,但距離真相可能不遠了。”


    過了一天,莊太醫那邊有結果了,他說這個氣味源自一味中藥,叫頭頂七顆珠。


    頭頂七顆珠是一味頂奇特的藥材,它本身沒有什麽功效,它的作用就是增強與之搭檔的藥材的效果。這麽一說仲青立馬就明白了,就是催化劑嘛,學過化學的仲青理解起來很順暢。


    頭頂七顆珠是按等級命名的,它分三個等級,頭頂一顆珠,頭頂三顆珠,頭頂七顆珠。為什麽確定這是頭頂七顆珠呢?莊太醫說:“是從殘留的氣味分析的,一顆珠和三顆珠藥效都較淺,氣味的持續時間並不長,但這套茶具使用時間較長,而且還有丹藥的氣息衝和,這樣都還有七顆珠的氣息殘留,可見其強悍。”


    顧韜晦點頭讚同,心裏有了譜。


    他想到那場生日宴上用到的食材,雪蛆是最特殊的一樣。因為是至涼之物,所以經常會被忽略它在壯陽方麵的作用。事實上,多食雪蛆會導致內火外溢,有些敏感體質的甚至會流鼻血。


    尤其是夏至當天,節氣也是至陽的,這時候如果使用頭頂七顆珠這樣的藥材,天雷勾動地火,男人亟須發泄。


    而施術者並非是讓輔仁帝直接服用頭頂七顆珠,而是事先用它熬成的濃汁浸泡,待茶具上覆蓋了厚厚的一層藥汁之後,融於茶湯之中,作用於身體。如果當天沒有吃雪蛆,那麽就無跡無痕,隨風化雨,對身體也無任何影響。


    兩者結合,再加上福貴人恰到好處的出現,成就了這樣一段佳話。


    那麽接下來的問題是,這樣做的目的何在?誰又會這樣做呢?這樣做對他來說有什麽好處呢?


    還有,施之臻背後的人是誰?


    對於施之臻,顧韜晦從來不認為他是自己人,在確定顧韜晦的領導地位之後,施之臻是第一個來向他投名狀的。他豎起白旗,光棍地告訴顧韜晦說既然沒有競爭上,那就全力以赴輔助顧韜晦,希望器丞這個位置他能夠繼續坐著,而報之以瓊瑤的是,他唯顧韜晦馬首是瞻,同時他手下的人顧韜晦可以隨取隨用。


    顧韜晦當時穩定壓倒一切,就沒太在意此事,心想,敗軍之將,也翻不起什麽大浪。


    而且,顧韜晦一直就知道,施之臻是二皇子的人,他不動他,也是變相賣給二皇子一個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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