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領兵打仗很忌諱的就是想當然,如果不做周密的計劃,上來猛打猛衝,那麽就很容易碰個一鼻子灰。


    本來慕容拾寅是個很冷靜的人,不會輕易動怒,否則也不會戰勝若幹對手成為日後的吐穀渾可汗,但是任憑你多冷靜,被人一頓亂箭射死一堆人,還把大纛給射落了,本人也差一點交代在這裏,如果慕容拾寅還能保持冷靜,那他就是曹操一類的人物了,顯然,他不是,所以他暴怒,一口氣排出來上萬人,就算是踩,也要把眼前的城堡踩碎。


    打仗哪有這麽簡單,你人多力量大那也要有足夠的空間發揮力量,人類不是螞蟻,不可能擠在狹小的空間裏仍然發揮戰鬥力,而汶山的堡壘群之所以厲害,就厲害在不能叫你的大隊人馬發揮出全部戰力來,首先說堡壘都是棱堡,棱堡的逼仄空間會叫所有的進攻者都無法展開,無論你有多少人都會麵臨四麵受敵被動挨打的局麵,這種多棱結構,叫敵人的衝車毫無用武之地,還沒到城門底下就會被滾木擂石砸個粉碎,唯一有效的進攻方式隻有遠程攻擊或者雲梯強攻每一條棱邊,但是那樣的話,進攻者的人數優勢就化為烏有,麵對的就是無窮無盡的箭矢,和如同浪潮一樣的守軍,恐怖至極。


    就這樣,在鮮卑人山唿海嘯的進攻下,汶山堡壘群終於露出了它邪惡的獠牙,隱藏多日的長弓手出現在堡壘的中心,他們毫不猶豫也無需瞄準,轉眼間就有幾千支箭矢烏雲蓋頂一樣射向最前邊的吐穀渾人,在淒厲的慘叫聲中上千進攻戰士就被射倒在地,不斷唿救,不斷抽搐掙紮,慘不忍睹。


    拾寅雖然知道對方隱藏了實力,但是並沒有想到隱藏了這麽多,就連前幾天被雷暴連克十幾座堡壘的時候都不肯用盡全力,他實在想不通對方是為了什麽。其實並不難想,遠程打擊武器對付集群目標更有效,麵對雷暴這樣的憑借個人武力的怪胎,實在是太浪費了,戰爭是嚴謹的,是科學,黃豫當然不會傻傻的亂來,所以早就把前線的重火力後移了。


    長弓手的覆蓋性打擊隻是第一步,緊接而來的就是沒頭沒腦的石頭從天而降,黃豫壓箱底的投石車派上了用場,這些投石車經過改良,更多地使用扭矩彈簧的力量,雖然沒有懸臂的那種威力大,也沒有那種容易製作,但是勝在小型化,易於運輸和拆裝,戰場上移動的火力點顯然比固定的火力點殺傷力大很多,馬克沁絕對比克虜伯打死的人多就是這個道理。


    身處前線的吐穀渾士兵在一輪又一輪打擊下進退維穀,死傷慘重,沒辦法,由於前一段占領的那些堡壘太過堅固,難以摧毀,拾寅也隻好留著它們,留著吧也不敢派兵駐紮,空間太狹窄了,對騎兵來說就是受罪,步兵駐紮吧害怕宋軍偷襲,誰知道這些堡壘裏邊有什麽稀奇古怪的機關埋伏,就隻好保持距離,但是這樣一來,自己部隊的營盤就很難按照合理的布局駐紮,都是被切成東一塊西一塊,很零碎也很緊湊,緊湊是說隨時都集中在宋軍的火力打擊之下,難於逃避,這也正常,堡壘群的設計自然是要把所有的道路處於監視之下不留死角,否則設計就有漏洞了,就這樣,拾寅的萬餘人馬隻有挨打的份沒有打人的機會,十分被動,給他的隻有兩個選擇,要麽拚了老命打下眼前的堡壘給自己的前線部隊留一線生機,要麽撤出敵人的火力範圍,同時也就宣告進攻失敗。拾寅毫不猶豫選擇了前者。


    於是在他的督促下,那些步兵戰戰兢兢地咬牙前衝,要麽就被督戰隊弄死,要麽被敵人遠程火力射死砸死,要麽戰死在前線上,至少還能和敵人拚一個你死我活,運氣好的還能殺敵立功,大家當然覺得拚命更劃算些。


    但是很多東西不是你想選擇怎樣就選擇怎樣的,密集的箭雨,烏鴉一樣的石彈,那絕對是地毯式轟炸,想衝過去廝殺比過五關斬六將一點都不容易,所以一個時辰內能不被射死砸死衝到城堡下邊的士兵隻有千人,其餘的八千多人都前赴後繼的倒在了進攻的路上,而這一千多人顯然也沒啥好命,僅僅是看到了敵人而已,被城堡上的宋軍一頓削瓜切菜,隻剩下百來個人發一聲喊又逃了迴來,好在宋軍為了節約彈藥沒有對著他們的屁股打擊,這才給他們逃迴去的機會,拾寅看著血淋淋的現實,堆積成山的死屍和傷兵,拾寅也不由得皺眉歎息,雖然隻是進攻了一個時辰,但是士氣已經到了零點,根本無力再戰,否則士兵會嘩變的,所以隻能收兵迴營,另想辦法。


    這一戰下來幾乎全殲了敵人的一萬進攻部隊,絕對是一場大勝,算一算範晏這邊除了輜重消耗之外,人員損失並不是很大,這也正常呀,基本上就沒有麵對麵的肉搏,全是仗著武器和地形的優勢屠殺了。說是這樣,物資損耗其實很大的,畢竟是先聲奪人,士兵們也沒啥經驗一口氣發射了差不多三四萬支箭矢,上千枚石彈,幾乎把一天的庫存都幹沒了,幸虧敵人沒有繼續進攻,否則說不定前邊的防線就陷落了,這也讓鐵中棠出了一身冷汗,把弓箭手的隊長們叫來大罵了一頓,叫他們以後不許這麽激動,省著點射箭,不過看到這些家夥紅腫的胳膊和滲血的手掌,鐵中棠也就歎了口氣,想來這些家夥已經吸取了教訓,不會亂來了,吩咐他們安排換防,下去治療,否則恐怕第二天這些弓箭手就全廢了。


    這些情況拾寅並不清楚,如果他知道的話不知道會不會為自己的沒有堅持到底而後悔呢?戰場上的機會稍縱即逝,哪怕他想到了,也沒有辦法了,宋軍自然會作出調整,不再有類似的漏洞出現。


    接下來的幾天,拾寅就不敢這麽全力送死了,他的二十萬人那可都是財富,不能往水裏扔,否則人死光了就算是打下來整個南方他也沒福氣享受,隻能給別人撿便宜,所以隻好少一些人,鬆散隊形,消耗敵人的遠程火力,他就不相信宋國的人的物資可以源源不盡的使用,就像範晏也不相信吐穀渾人的人口可以源源不絕的填坑一樣。實際上拾寅的二十萬人隻是一個概數,經過前期的消耗,現在隻有十萬人在前線上了,後方還有三四萬殘兵敗將負責後勤運輸和放牧牛羊,對於宋軍的壓力已經沒有那麽恐怖了。


    按下他們不提,再說另一路大軍,沉寂了很久的薛安都的人馬,現在怎麽樣了呢。


    薛安都早在朝廷任命範晏為總督的時候就按照楊小瓜的吩咐,帶著三萬鐵騎進入了茫茫草原,範晏到達成都的時候,薛安都其實早就深入到青海腹地了,所以薛道次去成都說軍情緊急不能親自參見範晏之類的話其實都是真話,並不是拿架子給上官臉色看,薛安都勇猛但不愚蠢,誰會傻傻的得罪一個對自己沒惡感的上級領導呢。實際上當時梁州的守將已經是薛道標了,想要叫薛安都去成都也不可能的。


    薛安都三萬人大搖大擺從北魏的地盤穿過,基本上沒有什麽地方部隊敢於攔阻他的前進步伐,但凡有不開眼的小螞蟻都被踩死了,他的大軍隻帶了七天的口糧,其餘的都是因糧於敵,反正一路之上都是北魏的地盤,也不需要搶劫百姓,到了任意一個路過的城池,派個士兵喊一聲,自然有地方官員奉上糧草和金銀,比在自家境內還要方便,在古代這些都是很正常的事情,地方官隻有麵臨民族大義的時候才會拚力死戰,否則能花錢解決的事情絕不會打仗,保境安民才是他們的職責,否則戰死了也落不下好處。


    就這樣晃晃悠悠的用了十幾天進入了吐穀渾境內,薛安都已經物資充沛,足夠一個月維持了,進入吐穀渾之後,他更是毫不掩飾自己的蹤跡,一路燒殺,看見路過的部落就脅迫對方投降,反抗的殺死,投降的就抽走一半男丁充軍,當然,馬匹和武器都需要牧民自己提供,這些行為在古代都是很常見的,尤其是草原民族內部的征伐,都是這樣,牧民們並沒有什麽民族觀念,都是誰強大就跟誰走,牆頭草一樣,否則成吉思汗憑啥從一個不到萬人的小部落十幾年就變成蒙古霸主的,憑威望和魅力?騙鬼去吧!


    如果是霍去病之類的將軍進攻草原,通常是喜歡輕騎直進,攻破敵人的王帳,完成戰略性勝利,但是薛安都不同,他這一次來就是要徹底鏟除眼皮子底下這股毒瘤的,吐穀渾人畢竟也是鮮卑人的一部分,多年來做牆頭草,一會兒投靠拓跋家一會兒又接受劉宋的封賞,可是騷擾邊境搶掠百姓的事情一樣不少做,邊境上的鄉民哪一個都恨之入骨,現在正好借機會,就算弄不死對方,也要對方幾十年內翻不過身來,正是基於這種考慮,薛安都才拒絕偷襲的方式,光明正大的征伐青海諸部落。


    吐穀渾有四五百萬人口,一旦進行戰爭動員可以征集控弦之士近百萬,但是,那都是理論值,對於牧民來說,他們逐水草而居,每次聚集都是物資的巨大損耗,如果沒有足夠的利益,純粹吃力不討好的事情沒人肯幹的,至於說王帳被人家攻擊了,皇帝輪流做,明天到我家,這些在草原上都是很正常的事情,對於非慕容家的部族來講根本沒人在乎,所以薛安都一路殺來基本上沒有碰上什麽硬釘子,反而從三萬變成了六七萬,還人人三四匹馬,奔跑在草原上遮天蔽日的煙塵叫部族們噤若寒蟬不敢正視。


    按說這種情況曆朝曆代的君主也不是傻子,為什麽很少有人去草原進行這種掃蕩呢,反而是君主們勞師糜餉很少有正經的戰果下來,其實也很正常,無論永樂大帝或者康熙之類的,一出動就是幾十萬人,人家韃靼人瓦剌人或者準噶爾人都不是瞎子,誰和你拚命,當然就跑了,反正隻要主力跑了,其他的牧民不會被殺光,就一投降就行了,等永樂走了再卷土重來,朱棣也不想滅了對方的族裔激起無盡的反抗,隻好懷柔,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一年又一年都是瞎折騰,薛安都不一樣,他很幹脆的采用了遊牧民族自己的規矩,抽丁,這樣每個部落都被綁在了他的戰車上,也不敢反抗,反正殺誰不是殺,殺吐穀渾又怎樣了,野生動物吃同類並沒有心理負擔的,而對於吐穀渾的樹洛幹來說,對方才幾萬人,叫自己十幾萬人逃走是不可能的,成本太高了,所以反而會等在那裏決戰。


    隨著逐漸深入到青海腹地,薛安都也終於遇到了第一個硬茬子,慕容家的棄子慕容瑍,慕容瑍因為在上一次的對北魏戰爭中輸給了鮮卑太子拓跋晃,損失慘重,從而失去了部族的支持,被堂兄弟樹洛幹奪了王位繼承權,並且放逐到遠離王帳的大雪山附近,他的位置首當其衝,正好攔在了薛安都的前進道路上,本來趨利避害是人類的天性,慕容瑍也不想和薛安都硬碰硬,畢竟自己已經是被放逐的對象了,樹洛幹的死活不幹自己的事情,反而是如果樹洛幹死了,自己也許能奪迴可汗的位子也說不一定,但是他無處可去,好的牧場都有主人了,自己去別人的地盤肯定會寄人籬下,內鬥也不是不可以,隻要樹洛幹不鎮壓,但是樹洛幹怎麽可能不鎮壓,正缺少借口幹掉自己這個威脅呢,所以,慕容瑍騎虎難下,隻能求助自己的庶長兄慕容繁?,對方也很仗義,唇亡齒寒嗎,派出了長女,草原上有名的格桑花——慕容彩煥帶著一萬騎兵前來支援,慕容瑍也集中了自己全部男丁,大約四萬人(他的部落僅存十萬人了)咬著牙要和來犯之敵決一死戰,他還抱著一種幻想,敵人雖然多,畢竟是漢人,騎戰能力一般,其餘的仆從兵雖然是正經草原人,但是忠誠度一般般,想來隻要自己能抗住對方的三板斧,轉敗為勝甚至吃掉那些投降的部落也不是不可能。


    慕容彩煥的一萬人作為前鋒直突薛安都的本陣,她雖然是個女子,但是在草原上名氣很大,是一個美貌與勇武並存的女性,並不比那些糙漢子弱。


    薛安都的大隊人馬遠遠看到遠處煙塵滾滾,一大片人馬像烏雲一樣席卷過來,並沒有害怕,反而很興奮,終於遇到大魚了。


    等到雙方麵對麵的時候,薛安都就愣了一下,對麵的是一個身材高挑的女將軍,有頭盔看不見眉毛,但是那雙丹鳳眼,翹鼻子,白皙且略有一絲高原紅的臉龐顯示出了草原人特有的野性美麗,身上穿的是鑲著金邊的袍子,可以看得出來身材很是婀娜,絕對是個大美女。


    薛安都並沒有一絲一毫的輕視,自古僧道婦女一旦上陣都必須小心,沒有金剛鑽不攬瓷器活,這些個特殊人群肯定有特殊的本領,或者武力超強或者有暗器甚至毒藥,也有的人有妖術,不過這種非自然現象太少了,隻存在於傳說中,可以忽略不計,不管如何,總之必須小心,免得著了道。薛安都看了看身邊,長子薛道標在梁州留守,薛道次在成都做聯絡員,剩下的兒子們都年紀小不太成器,派誰去呢?


    正在猶豫間,身旁有人說話了,“大帥,我去把她擒來交給大帥發落。”薛安都一看,正是副將柳絮,這個柳絮並不是薛家軍隊的人,而是河東柳氏的子弟,畢竟皇帝不會喜歡一個軍隊裏全是統帥的親信,那樣造起反來不好控製,所以總要安排一些空降兵,這個柳絮就是了。柳絮本身是柳元景的族人,根紅苗正,從小習文練武的很是高傲,總覺得七個不服八個不忿的,因為看見過主將薛安都斬將奪旗的英姿,所以總算有一點自知之明,不敢瞧不起,但是大家子弟,內心裏的驕傲還是難以遏製的,現在看到對方是一個美女,缺乏江湖經驗的他就覺得立功的機會來了,躍躍欲試,很多江湖經驗都是師父教徒弟一點點來的,可是世家子弟就像溫室裏的花朵,師父也是本族人,自己都沒有多少闖蕩江湖的經曆,怎麽可能傳授給子弟們呢。


    薛安都滿含深意的看了眼前這個驕傲的青年一眼,並不是很確信對方的實力,但是對方是空降兵,身份超然,作為主帥也不好阻止對方立功,隻好囑咐道,“柳將軍小心了,此女非比尋常。。。。”


    “元帥多慮了,區區女子,定可手到擒來!”柳絮直接打斷了薛安都的嘮叨,厲聲說道,“請大帥少待,柳某去把她擒來!”說完不等薛安都說話,立刻催馬,帶著本部的千多人直接殺了過去。


    薛安都一臉苦笑地看著對方遠去的背影,很無奈的搖了搖頭,自作孽不可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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