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安置妥當之後,範晏就和皇帝辭行,救兵如救火,輕車簡從日夜不停奔往蜀中,其他被征調的人員也不用匯合,各自出發,都去成都集合。


    經過長達一個月的折騰,範晏足足瘦了二十斤,大冬天把自己曬成黑炭,這才在臨開春的時候來到了成都,這還是幸虧輕車簡從,路上船運發達,又采用了最新式的車船(明輪船的一種,祖衝之發明的,和公園的腳踏船類似,另外,大科學家祖衝之此時已經二十多歲了,被楊某人聘請去水軍做了主簿,專門負責各種設備的研發和修改工作),這才能到達,否則至少三五個月。到了成都一問,敵軍剛剛到了汶川一帶,山高林密,路途難行,益州刺史楊勇已經親率三萬大軍在前邊布防,雙方還在拉鋸,互有攻守,範晏這才放下心來,召集官員們議事,黃豫已經到了,薛安都借口前線吃緊,指派了兒子薛道次來拜見範晏,並且隨軍聽用,這是送兒子當人質的意思,給足了範晏麵子,範晏自然懂得,寫信大加讚揚了一番對方的勇武,同時就前一段的戰事為薛家請功,封薛道次為破軍將軍,帥府後軍統製官,花花轎子人抬人,雙方就達成了默契。


    範晏召見了楊勇留在城中的成都府郡守徐琰,徐琰本來就是範晏的幕僚出身,因為撫羌有功,升為縣令,後來範晏入朝做了尚書仆射,徐琰就留在了蜀地,這麽多年也變成了成都府的太守,也是封疆大吏了,兩人見麵不免唏噓,徐琰匯報了大致的敵情之後,就詢問總督大人下一步的安排,以前楊勇是刺史,要按照楊勇的意思辦事,現在範晏來了,自然大家都要看範晏有什麽想法。


    範晏倒是和以前一樣,表示尊重每個下屬的意見,既然楊勇迴不來,自己就去前邊看看,征求一下意見再作考慮,徐琰很感動,原來大人還是以前那個文人風骨,並沒有變成官僚,心中就安定了很多,不要怪古代人容易感動,實在是等級森嚴,九品中正製把人都禁錮了,就算裝裝樣的禮賢下士都不會做也不能做,免得失去了身份,以至於範晏這樣的動作才能打動人心。


    範晏說到做到,他視察了一下成都府的布防,確認很安全之後,也就不再指手劃腳,帶上親衛直奔在汶川前線的大營。


    成都其實離汶川並不遠,雖然說蜀道難行,那是指出川的路不好走內部其實還好,盆地裏邊無論坐船還是陸路都比較方便,否則就不是天府之國,而是窮山惡水了。走了大約五天,就到了前邊,見到了風塵仆仆的楊勇,說來好玩,兩個人都是風塵仆仆的,顯然都沒有安坐自己的位置,都在奔忙之中。


    到了大帳裏,範晏也不客氣,坐下來就直接問:“楊將軍,你是去哪裏偵察敵情了麽?”


    楊勇接過士兵遞過來的毛巾,擦了一把臉,露出了本來的英俊容貌,他憨厚的笑了笑,“範大人,末將隻是去青藏轉了轉,順便見了幾個老朋友,所以沒來得及去成都拜見您,不是末將不識大體,請範大人原諒。”


    “什麽?”範晏差一點驚掉了下巴,他顫抖著手指著楊勇,“你你你,你的意思是你不是去敵營附近偵查,你去了敵人的老巢?”


    “正是!”楊勇點頭,“我軍勢弱,敵人勢大,如果我們單方麵抵抗,早晚會出問題,剛不可久柔不可守,所以末將鬥膽去了一趟青藏。”


    “唉,將軍英勇,範晏佩服,可是,你去了敵人後方,這裏的大營誰來管理,難道僅僅交給副將,這也太托大了,萬一敵人來攻,軍中無有主帥,我們如何堅守呀。”範晏不禁埋怨道。


    楊勇並不辯解,隻是憨憨一笑。看著他這副表情,範晏也是又好氣又好笑,他和楊勇在一起也有不少年,心裏很清楚這位的為人,絕對不是那種老實憨厚的人,此人勇冠三軍,心智高絕,深謀遠慮,從來不會做任何無智的事,更不會逞匹夫之勇,那麽既然如此他的離開一定是有十足的把握,可這把握是什麽呢,他一臉疑惑的望向四周,隻見大帳裏人員不多,隻有他的兩個貼身扈從,還有楊勇的副將,同樣來自楊家的楊智,此外還有一個親衛模樣的青年正在那裏斟茶倒水,範晏眼神一凝,忍不住“咦”了一聲,這個人好熟悉的樣子。


    聽到這一聲,那親衛就笑嘻嘻地轉過身來,範晏仔細看他,二十多歲年紀,身材挺拔,約莫一米八多的身高,麵貌清秀,頭發微卷,雙眼彎彎,高鼻梁,嘴唇也是給人很柔和的感覺,雖然一身士兵的衣服,但是當他懶洋洋的站直了身子,一股壓抑不住的貴氣就充滿了全身,奪人心魄。他笑著抱拳行禮,“見過叔父大人,小侄唐突了。”此人正是朝廷親封鎮北大將軍楊茁,字演景。


    範晏這一驚,直接就把眼鏡碎了一地,他雙手顫抖,“你你你你,楊,楊家賢侄,楊大將軍,你不在河北鎮守,怎麽跑到這裏來了?”古代大將軍各有各的地盤,且不說朝廷法度,不允許私離訓地,他作為大將軍不用擔心被懲罰,可是樹大招風呀,他這麽偷跑出來,真的不怕被人暗害麽?想到這裏,範晏自己也笑了,暗害他?這位先生在傳說中是無敵的存在,雖然大部分將領覺得離譜,不認為他有多能打,但是肯去嚐試一下的人似乎都死了,再說,楊某人身邊奇人異士太多了,貼身的衛士戰力非凡,傳說中就是上萬人也衝不過他的三百親衛。


    過了好久,範晏才平靜過來,問他,“楊大將軍,你怎麽到這裏來了,河北那邊,離開你能行麽?”


    楊小瓜歎口氣,“沒辦法呀,您也知道,我在河北那邊這兩年一直沒有事情做,鮮卑人不敢惹事,我也就不好意思欺負他們,隻能互相瞪大眼睛對視,太沒意思了。現在楊勇大哥這邊既然有人來惹事兒,千載難逢的好機會,我就偷跑過來了。”


    範晏看著這位一臉無辜的晚輩,也是又好氣又好笑,“你呀,別人避之不及的麻煩,你當成好玩,隻是,我聽說魏國皇帝已經駕臨幽州,正對著你的冀州,你不怕他趁亂偷襲你?你可是不在那裏的,萬一他進攻,你那裏軍中無主,會亂套的。”說到這裏,他的麵色有些擔憂。


    “不會的。”楊小瓜趕忙安慰範晏,“拓跋晃和我很熟悉,他知道我的性格,他不惹我我還給他麵子,他要是敢主動進攻,非把老婆本賠進去不可。我手下的那群殺神早就手癢癢了,再說,河北之地不是西北,他要是想打仗就會知道自己的想法有多離譜,還沒動手,那些東北的異族就會造反的。”


    “原來如此!”文人講究風度,雖然不理解對方說的異族內訌的事情,但是想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隱藏力量,範晏也就了然,不再刨根問底,人家能告訴自己這些就已經很掏心掏肺了,再問下去,牽扯到人家的秘密就不好了。想了想又說道,“那賢侄既然你來了,就由你指揮這裏吧,老夫就不在這裏礙眼了。”


    “不不不。”楊小瓜頭搖得像撥浪鼓,“叔父大人是這裏的總督,名正言順,小侄就是來玩的,身份不可以暴露,而且就算是暴露了,三軍也不會聽我的,隻會給整個戰局造成負麵影響,叔父大人盡管放手指揮就好,小侄給你做一個參軍就可以了。”


    範晏看楊小瓜這麽說,也不矯情,繼續坐在帥位上,舉手示意大家都就位,然後就問:“楊勇將軍,你剛才說你去了敵人後方,現在可以說說有什麽收獲了吧,你的下一步謀劃是什麽?”


    楊勇此時已經洗漱完畢,換好了新衣服,聽到範晏的問話,他試探的看向楊小瓜,楊小瓜鼓勵的點點頭,楊勇這才清清嗓子,緩緩說道,“敵人來了二十萬人馬,幾乎是他們全部實力的一半,我的意思是叫他們來得去不得,都留在這裏最好,要想這樣,就必須做好兩件事,一個是牽製住他們的援軍,在他們不利的時候不能叫拾寅出兵援助,我們是沒有足夠人手來做這件事,有人也不能去,他們那裏山勢險峻,道路崎嶇複雜,外人進去了不迷路就燒高香了,而且還有補給問題,沒有飯吃會活活餓死,所以,我去聯絡了他們的附庸嶺蔥的超童。”


    範晏一臉疑惑,“超童是誰?”


    “叔父大人,”楊小瓜出言解釋,“這個超童,是羌人的一個國主,他本是嶺蔥的老國王,後來被侄子覺如奪位,他就臣服了自己的侄子,後來覺如把國土越鬧越大,最後野心膨脹,打算依附吐穀渾的勢力,侵占甘涼的草原,正好我當時在北方遊曆,就幫著拓跋晃打敗了吐穀渾慕利延的人馬,生擒了覺如,然後幫助超童奪迴了國主的位置,因此結下了香火之情,那個超童這些年忍辱偷生,默默發展實力,現在部落的人口已經超過百萬了,雖然不如用吐穀渾,和我們聯手之下至少能重創他們。”


    範晏點頭,他也知道,那個時代的少數民族沒有什麽家國觀念,隻認人不認勢力,所以楊小瓜收服了他們,他們就服從楊小瓜的領導,至於楊小瓜在北魏還是在劉宋,就和他們無關了,當然,收服一個羌人大部落並沒有那麽簡單,僅僅猥瑣發展就能有百萬丁口?騙鬼呢,這件事情要說楊小瓜沒有投入財物甚至人力支援,打死他也不信。但是他就識趣的接過話頭,繼續問,“僅僅是這些羌人內亂麽?賢侄是不是還有別的安排?羌人不可信,恐怕不那麽容易按照我們的要求動手。”


    “是的。”楊勇點頭表示讚同範晏的意見,“羌人確實不可信,但是羌人貪利,隻要看到了機會,出手搶奪吐穀渾的草原牧場卻是絕不會容情的,這中間需要一個導火索,那就是薛將軍的人馬。”


    “薛將軍?”範晏啞然,怪不得要等自己過來才能說這些,隻有自己是總督,有權力指揮薛安都,楊勇可沒那個權力,楊小瓜也不行,名不正言不順,如果薛安都就答應了那才是見了鬼,不但不能立功,恐怕就都有結黨營私謀反的嫌疑了,不過範晏就沒有這個顧慮了,他點點頭,“我會叫道次去給薛將軍送信的,隻是薛將軍也沒去過青海呀。”


    “我會叫羌人部落派出向導領著薛將軍去,隻要範大人給薛將軍下一道令去滋擾敵人腹地,任由薛將軍自專,就可以了。”楊勇補充,他在自專這兩個字上加重了語氣,意思很明白,薛安都想怎麽燒殺搶掠都可以,隻要能搗亂就行,而這些正好是薛安都的專長,絕對可以人盡其才。


    範晏答應下來,然後又問,“這些都是牽製,咱們麵對的這些吐穀渾人也有二十萬了,如何應付?”


    “這就要辛苦叔父了。”楊小瓜腆著臉說道。


    “辛苦我?”範晏很驚訝。


    “對!”楊小瓜點頭,“叔父莫怪,我已經命人把叔父的旗幟張掛起來了,想來不多日,他們就會全力圍攻這裏了,要叔父大人受些驚嚇了,請恕小侄越俎代庖之罪。”說著站起身來彎腰鞠躬。


    “你呀!”範晏又好氣又好笑,也確實有些害怕,二十萬人呐,要是知道自己在這裏,全力圍攻,自己這裏才三萬多人,寡不敵眾呀,不過,文人的修養還是有的,雖然危險,但是泰山崩於前不變色的骨氣叫他強撐著,轉念一想,反正對方也在這裏陪著他,怕什麽的,對方可是號稱無敵的鎮北大將軍呢,不比自己身份低,人家小年輕的不怕,自己幹嘛要害怕,再說了,隻要能打勝仗,自己的名望就可以和謝安謝玄比肩了,為人一世,要的就是青史留名,不冒風險,哪來的名揚千古。於是他的勇氣忽然就充滿了全身,挺起腰來很豪邁地說,“賢侄放心,範晏絕不會怯敵的。”


    楊小瓜於是乎,不要錢的馬屁抖落了十籮筐,把範晏誇得天上少地上無,臉都紅透了,但是內心熱唿唿的很是受用,原來自己有這麽多優點呀,於是膽氣更足了。想了想又問道,“賢侄,想來你是要安排我做餌,吸引那敵軍的注意力,然後突出奇兵,隻是這奇兵又在哪裏?”


    楊小瓜嘻嘻一笑,端起茶杯來呡了一小口,“叔父見諒,其實我們益州雖然有些人馬,但是扳著指頭數來數去,也就是那些有數的人馬,所以小侄鬥膽,從各地抽調兩萬郡兵駐守大營,真正的益州精銳早已抽離此地,藏於岷山之中,隻待敵人師老兵疲就出兵斷其歸路。”


    這一番話又嚇出了範晏一身冷汗,釜底抽薪,果然夠狠呢,原來名將就是這麽煉成的,先對自己狠才能對敵人狠。想想也就不再多嘴,這種作戰方式,也就是對方才能想出來,要是自己。恐怕也隻能步步為營堅壁清野,一座城市一座城市的苦戰來消耗敵人了,雖然最後的結果一樣可以取勝,百姓的損失,可就難以計算了,想到這裏忽生大義凜然之感,原來我是為了生民百姓做餌呀,那自然是舍生取義的壯舉呢。


    於是從這一天起,營盤掛上了“驃騎將軍、益州總督範”字樣的大旗,同時繼續深溝高壘,做出防禦姿態。


    從青海入川的道路其實很多,但是供大隊人馬縱橫馳騁的就沒幾條了,其他的路徑都有城池據守,也就是汶川這裏有山穀可行,離著城池還有段距離,所以吐穀渾才選的這裏,本來看到楊勇深溝高壘,畏懼楊勇的名聲,就打了退堂鼓,打算換一個地方進攻,不想硬碰硬,結果偏偏有斥候匯報,對麵的旗號換了,斥候不識字,隻是把圖樣抄了迴來交給主將。此處的主將正是度易侯的親信名叫慕容穀,此人勇力普通,但是為人精細,喜歡思考,所以在吐穀渾中很是少有,很受度易侯賞識,被當作智囊使用。看到這圖樣不敢怠慢,立刻派人飛報度易侯,請求指示。


    這吐穀渾人二十萬人了,不可能聚集在一起,那是遊牧民族,基本沒有什麽糧草,就是趕著牛羊一邊放牧一邊進軍,所以比農耕民族的占地要廣很多,二十萬的騎兵占地足有方圓數百裏,這還是覺得很憋屈的,所以雖然是騎兵,行動卻是頗為緩慢,前鋒到了汶川,後隊還在小金川附近呢,傳令兵足足跑了一天才在邛崍山山穀裏找到了主將度易侯的帳篷,度易侯聽到了對方的匯報之後,不敢怠慢,帶上一千護衛直接趕去了汶川前線,親自看到了對方的旗號之後,度易侯深吸一口氣,從牙縫裏吩咐道:“叫中軍全速前移保持和前鋒的路銜接,慕容穀,從現在開始,不要再猶豫了,本大人(遊牧民族的大部落酋長都稱為大人,和漢族的官老爺稱唿並沒有什麽相幹)在這裏督戰,你要什麽我給你什麽,務必攻破汶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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