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聖和寧夏紫兩個人一個大一個小,猝不及防地對視上。


    被逮個正著的寧夏紫先是嚇了一跳,然後就呆住了,直勾勾地看著阿正,小臉蹭蹭蹭就紅了。


    阿正抱著臂,好笑地說:“你怎麽又跑出來了?太太知道的話該生氣了。”


    寧夏紫咬了咬嘴唇,說:“你不說的話,娘就不會知道了。”


    阿正蹲下來,和寧夏紫平視,問:“想讓我不告訴太太?”


    “嗯。”寧夏紫老老實實地點頭。


    阿正點點頭,問:“那你說說看,你為什麽跑來找你姐姐啊?”


    寧夏紫露出委屈的表情,可憐兮兮地說:“今兒是正月十五,外麵有燈會,我想和姐姐去看燈……”小孩子是最有眼力見的,最知道誰寵著她慣著她


    知道誰寵著她慣著她的小孩子也最知道要如何撒嬌扮可憐。寧夏紫委委屈屈地說:“可是姐姐每天都好忙,我不知道姐姐能不能陪我一起去,所以想去問問姐姐。”


    阿正摸了摸寧夏紫的小腦袋瓜子,欣然道:“我帶你進去問問。”


    寧夏青正忙著呢,就瞧見阿正進來了,身後還跟著一個鬼鬼祟祟的寧夏紫。


    寧夏青一見這場麵,頓時露出無奈的表情。不怪曹氏之前那樣說,寧夏紫近來的確是越來越皮了,別說捉螞蟻鬥鵝了,簡直是都要上房揭瓦了。


    寧夏青嗔道:“紫兒,娘昨兒還說你呢,讓你老老實實地在屋裏待著,你怎麽這麽快就忘了?要是讓娘知道,你又要挨罵了。”


    一聽寧夏青提起曹氏,寧夏紫的小臉上頓時露出有些畏懼的表情,阿正連忙移開話題:“二姑娘是來問問你,今晚能不能陪她去外頭看燈。”


    “看燈?”寧夏青一愣,看著紫兒問:“紫兒,不是說好了有娘陪你去看燈的嗎?姐姐太忙了,沒有時間去的。”


    寧夏紫嘴一撇,有些委屈,好似要哭,阿正開口幫場道:“你平時總也沒空陪她,今晚就陪她去吧。”


    寧夏青皺眉,無奈卻又堅決地說:“我今晚真的沒時間。杜秋桐幾天後就要辦喜事了,我還沒想好送什麽賀禮。”


    阿正答:“去買個擺件就行了吧,晚上去看花燈的話,正好路過燒品行,挑個瓶子擺件,或者繞遠一點去銀器行,挑個銀筷銀碗的就行了。”


    寧夏青頓了一下,喃喃道:“也行。”寧夏青抓了抓頭發說:“可是紫兒上書院的事還沒打點完呢。顧府那邊的人情雖然已經說好了,可給林先生的補貼我還沒來得及準備。”


    阿正又答:“我昨兒去街口的文墨軒問過了,文墨軒今天下午會進幾塊從歙縣來的徽墨,你要是覺得行,我一會就去買兩塊。”


    寧夏青又是一愣,又抓了抓頭說:“也行。”想了想又問:“二老爺那邊的賬還等著結呢,不僅得結入股的錢,還有咱們從作坊進‘功德圓滿’的貨錢。我得按照進貨記錄核對一下咱們的庫房,然後算個總賬出來……”


    阿正把賬本拿過來擺在她麵前:“我之前算好了,庫房那邊我昨晚就清點過了,你隻需要核對一下賬目,沒問題的話,直接給董掌櫃撥銀子,讓董掌櫃去跟二老爺交接就行了。”


    等阿正話音一落,寧夏青瞪著大眼睛看著阿正道:“接著說。”


    阿正歪了歪頭說:“你都沒往下問,我能說什麽?”


    寧夏青直勾勾地看著他,並不意外地說:“反正我瞧著,你八成是把我心裏想的那點事都準備周全了,既然如此,我覺得我也不用費口舌了,你直接把你做過的事都說了就行。”


    阿正歎了口氣,說:“還有你要去柳陽縣的事。你不是想了解一下那邊的蠶場嘛,我這幾日找了幾個從柳陽縣過來的行商打聽了一下,蠶場正月二十才開門,咱們到時候直接去就行。還有你想進的籠煙紗,我也打聽出了柳陽縣有哪些作坊在產。”


    寧夏青往椅背上一靠,開始大大咧咧地閉目養神起來。阿正又想起了什麽,然後從懷裏掏出一張紙,遞給寧夏青,說:“對了,還有梅掌櫃、馬掌櫃、吳掌櫃手底下鋪子的開業時間、以及他們的定價,我也都打聽出來了列在上麵了,你過目吧。”


    寧夏青結果那張紙上,看著上麵所寫的內容。


    梅、牛、吳三位掌櫃手底下的鋪子都是跟華彩苑差不多規模的鋪子,也是對華彩苑來說最具有比較意義的鋪子。


    寧夏青掃了一眼,發現這三位掌櫃開鋪子的日子基本上都跟華彩苑差不多,大部分料子的定價都跟從前沒什麽太大的浮動。


    或許是最近太累了的緣故,她看了一會,竟然開始發起呆來。


    近來她時常陷入焦躁的境地,總覺得一堆的問題堆在她身上,讓她左支右絀,夜裏睡不好覺,夜裏睡不好白天就更沒精神,所以就更做不完事情。


    可能是因為昨晚也沒休息好的原因,她看著這張紙,不由得放空,開始走神了。


    “姐姐……姐姐……”寧夏紫小聲地叫她。


    “嗯?”寧夏青迴過神來,看著站在自己麵前的胖小人。


    寧夏紫小心地說:“既然阿正把所有事都幫姐姐做完了,姐姐能不能陪我出去玩?”


    寧夏青忽然想起了什麽,有些為難地說:“可我們不能留奶奶一個人在家裏啊,我本打算讓娘帶你去,我在家裏陪奶奶的……”


    寧夏紫嘿嘿一樂:“姐姐這就不知道了吧,剛剛隔壁的幾位老奶奶過來了,請奶奶晚上跟她們一塊去聊天喝茶呢!”


    阿正拍了拍紫兒的腦袋,讓紫兒先迴去,別讓老太太找不到她而著急了。


    紫兒出去後,阿正一邊幫寧夏青整理著桌上被寧夏青翻得淩亂的賬本,一邊低聲說:“往年老爺、太太、姑娘和二姑娘一塊出門的,今年是老爺走後第一年,若是隻剩太太和二姑娘兩個人出門,二姑娘心裏會很失落,所以你最好也一塊去,陪二姑娘熱鬧熱鬧。”


    寧夏青一怔,心裏一酸,揉了揉臉,點點頭道:“你說得對。”


    正月十五這晚,本來真的沒打算來看花燈的寧夏青幾乎是被阿正和紫兒你一句我一句地給推著出來的。


    本來隻是為了哄紫兒開心所以才來的,可一見這街上,明燈錯落,人潮洶湧,再瞧天上是明月當頭,她逛了一下,漸漸覺得,出來散散心也是值的。


    阿正說要去燒品行看看有沒有能給杜秋桐當賀禮的瓷瓶,寧夏青就點點頭讓阿正去挑。阿正剛離開,紫兒忽然伸著手指頭開心地叫到:“那邊!那邊有賣麵具的!”


    寧夏紫挑了一個福娃娃麵具,寧夏青卻一眼看中了一個頭上長角、凸目豎眉的魁星麵具。寧夏紫怯生生地指著那魁星麵具說:“姐姐,這個麵具好可怕啊……”


    寧夏青卻把那麵具戴在臉上,疲憊又感慨地說:“隻有足夠可怕,才能嚇走壞人啊。放心,即便我戴上這可怕的麵具,我還是你的姐姐啊。”


    付了銀子,寧夏青看了看難得出門的曹氏,道:“娘,您累不累?前麵就是壽和樓了,咱們去歇歇腳,喝點茶吃點小食吧。”


    曹氏點點頭,母女三人並翠玉一塊往壽和樓去了。


    譚文石倚在壽和樓二樓的欄杆上喝茶。


    他之前就聽杜秋桐說過,每逢這種能逛街的晚上,寧夏青就常常會在逛街途中來壽和樓歇腳。


    壽和樓下人潮洶湧,譚文石卻一眼瞧見了一個穿著冰花色鬥篷的姑娘。


    那姑娘戴著魁星麵具,但譚文石卻隻看了一眼就覺得,那人一定就是寧夏青。


    譚文石再一瞧,果見那身影牽著一個戴著福娃娃麵具的小不點,身後不遠處還跟著正被人群擠來擠去的曹氏與翠玉。


    戴著麵具做偽裝的薛芊芊站在壽和樓下麵,一眼就瞧見了那個倚著欄杆的身影。


    薛芊芊不由得攥緊了拳頭。這大冷的天,譚文石就那樣倚在風口,也不嫌冷?看來今晚譚文石要見的人一定是很重要了。


    寧夏青還沒走進壽和樓,忽然有一個夥計跑過來叫住寧夏青:“寧當家,我們竹掌櫃請您過去說幾句話,是有關‘功德圓滿’的事。”


    寧夏青一怔,順著夥計的目光往壽和樓外一瞧,果然看見竹掌櫃正坐在一輛馬車裏,對寧夏青揮手。寧夏青十分不解地問那夥計:“那批‘功德圓滿’不是早就銀貨兩清了嗎?竹掌櫃要找我問什麽?”


    那夥計說:“我也不知道,我家掌櫃的沒說。其實我們本來是打算迴鋪子的,路過這裏的時候,我家掌櫃的正巧看見了寧當家,就趕緊打發我來,請寧當家過去說幾句話。”


    原來是正巧遇到,所以才叫她過去說話的?寧夏青隨即讓曹氏她們先上樓去,自個兒去見竹掌櫃了。


    顧雪鬆和顧懷朗並道走在街上。


    顧懷朗有些不悅地說:“今晚這大街上的女子都戴著麵具,這哪能看清楚臉啊?”


    顧雪鬆問:“今兒晚上咱們是來看燈的,你要看清旁人的臉做什麽?”


    顧懷朗嘿嘿一笑說:“若是看不清臉,又怎麽能找到寧家姐姐呢?”顧懷朗壞笑著說說:“我都聽說了,我奶奶想把寧家姐姐說給六叔。”


    “你倒是耳朵長。”顧雪鬆隻是微微一笑,悠悠道:“不過,我看你想找的人不是那位寧大姑娘,而是寧二姑娘吧。”


    顧懷朗登時不好意思起來,摸了摸臉,忽然指著壽和樓門口的麵具攤說:“六叔,我們去買麵具吧!買個最嚇人的麵具,戴在臉上嚇那漂亮妹妹一跳!我都打聽過了,她們總去壽和樓吃點心,一會咱們就去壽和樓堵她們!”


    顧雪鬆一邊坐到麵具攤前,一邊對顧懷朗說:“你還想嚇唬寧二姑娘?我跟你說,你要是再這樣頑皮,再欺負你那漂亮妹妹,你的漂亮妹妹恐怕就再也不想理你了。”


    顧懷朗一怔,伸向魁星麵具的手一僵,老老實實地轉而去拿了一隻福娃娃麵具,迫不及待地戴在臉上給顧雪鬆看,得到顧雪鬆的同意之後,還忙不迭地問:“六叔,你選哪個麵具?”


    顧雪鬆站在麵具攤前,瞧著那儺公、儺婆、魁星、玉兔、雪娃娃、仙女、猴子……卻宛若根本不需要他用心去比較一樣,他想也沒想就伸手去拿最兇惡的那個魁星,自然地說:“就這個吧。”


    顧懷朗愣了一下,巴巴地盯著顧雪鬆,喃喃道:“六叔……我沒想到你會挑這個最嚇人的……”


    顧雪鬆微微一笑,沒理這話多的小子,直接付了銀子。見顧雪鬆付過銀子後,顧懷朗轉頭就要壽和樓裏走,卻忽然停住了腳步,十分驚喜地大叫:“六叔六叔!你快看那裏!你快看啊!”


    顧雪鬆腳步一停,隻見在壽和樓的門口,一個披著冰花色鬥篷的姑娘站在那裏。顧雪鬆登時便認出了那姑娘,那姑娘摘下麵具,果然是那張他熟悉的臉。


    顧雪鬆瞧見,寧夏青站在壽和樓大門口的一輛馬車外,摘下麵具和馬車裏的人說了幾句話,然後對著馬車點了點頭,那輛馬車便離開了。


    之後,寧夏青想要轉身迴去,卻忽然瞧見壽和樓東邊的巷口有賣冰糖山楂的,於是她頓了一下,就往那賣冰糖山楂的攤子走去。


    顧懷朗立刻扯了扯顧雪鬆的袖子,示意顧雪鬆快點追上去。就在這時,顧雪鬆看見,那位與寧夏青相熟的譚管事從壽和樓裏匆匆走出來,也朝著東巷口賣冰糖山楂的鋪子去了。


    顧雪鬆不由得有些好奇,竟又瞧見,一個熟悉的女子身影從自己身旁掠過,往譚管事的方向快步過去。


    他依稀覺得這女子的身影有些熟悉,但他想不起來這人是誰。


    不過,那女子往譚管事的方向走去時,堪稱氣勢洶洶,這種氣勢和焦急倒是曾給顧雪鬆留下很深刻的印象。


    顧雪鬆不由得微微沉吟了一下,想起來,這女子應該正是在蕭太妃親臨顧府那天,在顧府裏醋意大發地推譚管事落水,弄出一場大鬧劇的那女子!他記得,這女子是薛副尉的女兒,如今好像已經是那位譚管事的正妻了。


    寧夏青與竹掌櫃說了幾句話。她本就覺得竹掌櫃叫住自己有些奇怪,而竹掌櫃也的確沒說什麽重要的事。寧夏青就笑嗬嗬地應付了幾句,給竹掌櫃拜了個年,然後就把竹掌櫃的馬車送走了。


    目送著竹掌櫃的馬車離開,寧夏青隨即準備去找曹氏她們,卻瞧見東街口有賣冰糖山楂的,心想紫兒一定喜歡,於是就往東街口走去。


    她剛走到巷口,忽然對麵來了幾個人,把她給擠得一個趔趄,她嚇了一跳,忽然有人拉了她一把,把她一下子拉進了悠長漆黑的巷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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