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姨娘在杜家住了一日之後,叫來從寧家跟來的丫鬟,掏出點碎銀子,說:“寧家對待奴才向來苛刻,你天天跟著我,肯定是累壞了。在寧家我做不了主,但如今已經離了寧家了,我便給你幾天假。你拿著這些銀子,迴親戚家去住幾日。”


    銀雀麵色猶豫:“這……”


    杜姨娘笑著道:“你放心,等我迴寧家之前再把你叫迴來,這樣別人肯定以為你一直都在我身邊伺候,沒人會知道你中間離開過杜家的。”


    銀雀立刻點了點頭,接過銀子,歡天喜地就走了。


    半個時辰後,合四巷。


    女人不滿地抱怨:“你是怎麽迴事啊?到底吃沒吃那個藥?”


    男人無力地說:“吃了吃了……”


    “那怎麽還這麽沒勁啊?”


    “你耐心等一會吧,那藥效也沒那麽快。”


    女人咄咄逼人:“等等等,你總叫我等。你以前總說要把我抬過門,我千等萬等也沒等來。現在那老東西都死了,咱們什麽阻礙都沒了,你竟然還叫我等。你到底要我等到什麽時候去?”


    “寧永達才死,你怎麽著也得守上幾年……”


    “幾年?幾年之後我就老了!到時候你就有新歡了,哪裏還會記得我?我看你就是吃完就想扔,根本沒把我放在心上!你個沒良心的臭男人!”


    男人連忙哄著:“行了行了,別鬧了,你是知道我的,我怎麽會不把你放在心上呢?”隨即又道:“你也動一動……”


    女人一邊慪氣,一邊聽話地動了幾下,隨即抱怨道:“你就是嘴甜,就會哄我!”


    “沒哄你。這不是寧永達剛死嘛,咱們不方便光明正大地在一起,再等幾年,我肯定把你抬過門。”


    “真的?”


    “當然是真、真的……”男人的聲音聽起來十分無力。


    女人終於滿意下來:“這還差不多。”隨即又憤憤不平地說:“那老東西活著的時候,我就沒攤著他什麽好,他們一家子合起夥來欺負我。如今他死了,我居然還得為他守身,真是氣死我了!早知如此,他還不如早點死了呢!”


    男人不由得問:“寧永達有沒有給你留下點東西?銀子或者鋪子什麽的?”


    女人眉毛一挑:“怎麽著?你抬我過門,還惦記我給你帶家產?你到底是圖我的人還是圖我的錢?”


    男人這會身上已經來了勁,壞笑著說:“當然是圖你的人了,你可是我的心肝肉啊。”


    女人的聲音帶著斷斷續續的愉悅:“騙、騙人……”


    “說正經的,那老東西到底給沒給你留什麽?”


    “那老……老東西活著的時候對我就不好,怎麽會給我留東西?就算……就算他願意給我留,他那個媳婦和女兒也不會答應的。哼,那對母女簡直掉錢眼裏了,一分錢都……都不給我花!”


    男人心疼地說:“這麽多年真是委屈你了。”


    “這次你……你既然扣下了寧家的料子,就一定不能還迴去,就算不為別的,也為了給我……給我出一口氣!”


    “放心吧。不過總不能就這樣扣下,稍微給點銀子打發一下,免得她們鬧起來。”


    女人雙目一瞪,問:“你還要給銀子?要……給多少?”


    “走船時寧永達出了三千兩,我給她們一千兩。”


    “那麽多?”女人立刻急了:“你都沒給過我這麽多銀子!你……你欺負我!寧家欺負我,你也……你也欺負我!”


    “好了好了,我吞了寧家的那兩千兩到時候還不都花在你身上……”男人壞笑著哄起來,然而話音未落,忽然傳來敲門聲!


    男人嚇了一跳,好不容易起來的藥效瞬間就沒了,女人也驚得臉色慘白慘白的,瞪著一雙眼睛驚恐地看著門外。


    杜姨娘嚇得不敢作聲,苗老三有些氣憤地斥道:“誰……誰啊?不是交代你們誰都不準打擾了嗎?怎麽還這麽沒規矩?”


    就在這時,“吱呀”一聲,門被人猛地推開,杜姨娘嚇得連忙鑽進了被子裏,阿正大步走進來,苗老三瞪大了眼,抱著肥鼓鼓的肚子,手無措地撓著。


    阿正徑直走到床邊的衣架上,從上頭拿了兩人的外衣下來,將其中那件女人的衣服翻來覆去地看了看,冷笑著說:“這件衣服好生眼熟啊,我似乎有點印象。”


    苗老三一邊穿起中衣,一邊從床上下來,匆匆將床帳拉好,一邊底氣不足地斥責道:“這裏是我的地盤,你……你是怎麽進來的?”


    阿正笑了:“當然是走進來的。你也不用喊人了,你外麵的那幾個小廝都在院子裏暈著呢。”


    苗老三滿臉驚恐地問:“你……你到底想幹什麽?”


    “不幹什麽。按照律法,通奸的男女或判斬刑或判流放,我隻是想帶你們去縣衙說道說道此事而已。”


    “你……”苗老三嚇得差點屁滾尿流:“不不不,求求你,求求你放過我吧,你要銀子?要多少?五十兩……哦不,八十兩,夠不夠?”


    阿正十分不屑地笑了,說:“把你那點臭銀子收起來吧。是你們自己走,還是我拉著你們走?”


    苗老三連連告饒:“別別別,不能去縣衙啊!壯士,求求你了,求求你……你要什麽都行,要什麽我都答應……”


    “也行。”阿正冷靜地從懷裏拿出一張紙,將那紙擺在苗老三麵前,道:“你完完本本地抄一遍,然後你們兩個各按個手印,我就不報官。”


    苗老三瞄了一眼,瞬間渾身是汗,說什麽也不願意抄,連連道:“你這……這這這……這哪行啊?”


    阿正絲毫不猶豫:“起來!咱們去縣衙!”


    “別別別,我抄我抄……”苗老三拿起筆,顫顫巍巍地抄了一遍,在這樣的深秋天裏,苗老三臉上的汗都滴下來打濕了眼前的紙。


    阿正立即不悅地撕了那張紙,道:“重新寫一張,要寫得幹幹淨淨的,不能有歪斜,不能篡改一個字。你要是再寫不好,咱們這就去縣衙。”


    “好好好,我重抄,重抄……”


    苗老三咬著自己的嘴唇才止住顫抖,拚盡全力才抄完了一遍,阿正瞧了瞧,這下才滿意,又從懷中拿出印泥,讓苗老三蓋了手印,隨即又讓苗老三去給杜姨娘也蓋上。


    “我不!我不要!”杜姨娘捂著被子,死活不從被子裏出來。她雖然沒看過這張紙,而且她就算看了也不認識上麵的字,但她多少也猜到了這張紙上寫的什麽。


    “行,不按手印也行,咱們這就去縣衙。”阿正說道,隨即一手抓住苗老三,一手就想要將被子裏的杜姨娘整個扛起來。


    “別別別!壯士壯士!等等!等等……”苗老三連忙告饒,隨即強扯出杜姨娘的手按了個手印。


    阿正看了看那張紙,確認一切無誤後,將其疊起來收好。


    苗老三見阿正達到了目的,不由得有些摸不著頭腦,詫異地問:“壯士……你……你要我們寫這個做什麽?”


    阿正瞥過去一眼,苗老三瞬間噤聲,阿正冷冰冰地說:“給你一刻鍾穿衣服,然後到對麵的酒樓包間找我。若是一刻鍾後你沒到,這張紙就會出現在縣官的跟前。”


    阿正說完就頭也不迴地走了,苗老三無助地喊著:“壯士,壯士,你到底要……”


    阿正前腳才迴來,臉垂得幾乎到肚子裏的苗老三後腳就匆匆到了。


    一見到坐在阿正身旁的寧夏青,苗老三都愣了。


    苗老三瞬間就明白過來,指著寧夏青的鼻子,氣憤至極:“你這個小丫頭片子,年紀輕輕的,怎麽就如何陰險,竟然這般算計我!”


    “我算計你?”寧夏青笑了:“難道是我把杜氏送給你的?”


    “你……”


    寧夏青一伸手,阿正會意地將那張紙放到寧夏青的手裏,寧夏青展開手裏的紙,紙張發出嘩啦啦的聲響,寧夏青從容至極地說:“苗掌櫃,你最好嘴巴放幹淨一點,不然……後果你是曉得的。”


    苗老三瞬間臉色白得比寧夏青手裏的紙都白。


    寧夏青笑著威脅道:“苗掌櫃,聽說你家中有位悍妻,哦對了,還有你的那位老泰山以及你那幾位妻弟,都是出了名的愛打架、不好惹。這事要是捅出去,恐怕苗掌櫃在被縣衙發落之前,就已經被扒了一層皮了。”


    聽寧夏青提起苗妻那一家子人,苗老三頓時一腦門子汗:“這……這……”忽然重重地歎了口氣,認命似的坐了下來,垂頭喪氣地問:“你到底想怎麽樣?”


    寧夏青給苗老三倒了杯茶,悠悠道:“苗掌櫃也別急。剛剛嚇壞了吧?先喝口茶緩緩。”


    苗老三此時哪裏敢不接寧夏青遞過來的茶?憤懣地一飲而盡,放下杯子盯著寧夏青。


    寧夏青的語氣不疾不徐:“苗掌櫃,其實我早就知道你和杜姨娘的事了,隻不過,這件事不僅是你家的醜事,也是我家和杜家的醜事,所以我本來真的沒打算翻出來。可你一直扣著我家的料子,我也隻能出此下策了。”


    苗老三瞬間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道:“原來……原來你是為了這個……嗨呀,你早說啊,何必這麽折騰……咱們這是大水衝了龍王廟,都是鬧誤會了,我跟你爹那是多少年的交情了,你爹的貨我怎麽可能扣著呢?”


    寧夏青的語氣別有深意:“是嗎?原來苗掌櫃沒打算扣著啊。”


    “怎麽可能?我早就跟夥計們說,讓夥計們帶著穀豐去庫房拿,怎麽?難道一直沒人帶穀豐去拿貨?定是那幫夥計偷懶!等我迴去好好教訓他們!”


    寧夏青笑著看苗老三,不言語。


    苗老三露出討好的笑意,說:“來來來,既然誤會說開了,我這就帶你們去拿貨。至於這張紙……你就給我吧……就當放過我一馬……”


    見苗老三的目光始終盯著自己手裏的紙,寧夏青笑著將那張紙疊好交給阿正,道:“苗掌櫃別急,等咱們辦完了事,我自然會把這張紙當著你的麵燒了。”


    苗老三咧了咧嘴:“那……那也行,咱們這就去拿貨吧,早點辦事早完。”說完,苗老三就起身要走。然而寧夏青和阿正卻一動未動,苗老三尷尬地搓了搓手,隻好又重新坐下來,說:“怎麽……難道今天不行?那明天也行,你什麽時候想拿貨都行!”


    “苗掌櫃先別急。”寧夏青笑著從阿正手裏接來另一張紙,正是當日寧永達和苗老三簽的契約。


    苗老三一愣:“這是……什麽意思?”


    “苗掌櫃,是這樣的,我爹當時雇了一個長工去跟船,可現在找不到那位長工了,所以我也不知道究竟是用什麽價買了什麽料子。既然如此,即便苗掌櫃把料子給了我,我也會懷疑苗掌櫃是否是拿次等料子唬我……”


    苗老三連連擺手:“那不能,那不能……”


    “所以,為了打消我的疑慮,苗掌櫃不如讓我點名要幾種料子,隻要將我要的料子都給了我,這件事自然就過去了,如何?”


    苗老三瞬間露出領悟的表情,顯然是已經料到了之後會發生的事,不由得驚恐地瞪大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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