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房裏,伴隨著女人的驚叫聲與男人的哀求聲,發出驚叫的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江棠,而在一旁求爺爺告奶奶的是季然。


    季然目瞪口呆地看著自家一片狼藉的廚房,差點兒想要跪下來求江棠饒他一命,就怕她一不小心把他這房子都給炸了,房東會打死他。


    灶爐上的鍋裏有一坨焦黑的東西,仔細瞧還能分辨得那是一條魚,灶台上,四處飛濺著油膩膩的油星沫,旁邊的料理台上打翻了各種調料瓶子,而地板上躺著一隻不鏽鋼的鍋蓋,還有被打碎的陶瓷屍體,油漬和水混雜其中。


    杯盤狼藉,慘不忍睹。


    “姐,我的親姐,算我求您了!”季然一邊抓著江棠的手用冷水衝著,一邊拉挎著臉,誠摯地勸江棠,“製造驚喜的方式有很多,您還是換一個吧,行不行?”


    如果時間能夠倒流,季然希望迴到一個小時之前,在江棠開口讓他教她做菜那一瞬間,果斷地,毫不猶豫地迴絕她的請求,絕對不會因為她說想給唐遊川一個驚喜而鬼迷心竅地答應她。


    所以說,沒有金剛砸別攬瓷器活,他到底哪兒來的自信心,以為自己能夠教得會江棠這個料理白癡做飯?


    這不,他隻不過是去上了個廁所,結果生理問題還沒解決完,就突然聽見廚房那頭傳來一陣驚叫,伴隨著劈裏啪啦摔東西的聲響,嚇得他渾身一抖,直接給尿褲子上,反應過來時,他人已經衝迴了廚房。


    當季然看見那一地戰後殘骸,要不是看見嚇傻眼的江棠驚慌失措地捂著手,他估計會兩眼一翻給直接暈過去。


    江棠身上係著一條小碎花圍裙,蹙著秀眉,抿著緋唇,眼底是滿滿的挫敗與不甘,小聲道,“這次是意外,我看那魚要焦了,一時心急才加了水。”


    當時看著鍋裏冒白煙,又聞到一股焦味,她擔心魚會燒壞,就想著加點水,然而手忙腳亂的時候,她卻忘記了那鍋裏有油。


    江棠沒有任何戀愛經驗,琢磨了老半天都沒琢磨出自己能替唐遊川做點什麽,直到記起唐遊川曾經說過給他做一頓作感謝這事兒,她覺得他其實是想要吃她親手做的飯,便起了注意,打算悄悄做頓飯給他驚喜。


    正好今晚唐遊川有應酬沒法兒陪她吃飯,江棠就打了季然的注意,跟著他迴家當學徒。


    沒想到會如此艱難。


    季然看著她紅了一片手背,皺著眉頭道,“手都燙傷了,別做了,換其他的吧。”


    “沒事,再衝一會兒冷水,塗點藥……”江棠瞥了眼自己的手,“你家有燙傷膏嗎?”


    季然不敢苟同,怕她燒了房子是一碼事,主要還是怕她自己迴家折騰有性命危險,“為了一頓飯把自己給弄傷了,唐遊川知道了別說感動,得自責死,你到底是想給他驚喜還是給他添堵啊?”


    江棠並未被打擊到,甩了甩手,再抬眼,目光又燃起了熠熠的輝光,不緊不慢地開口,“這才是第一迴,多學幾次就好了。”


    季然無情說道:“你怕不是忘記你以前的風光事跡了,這人吧,總會有些事,不管怎麽努力都是於事無補,學不會就是學不會,你自己以前也說了,你天生跟廚房磁場不合,所以不跟自己較勁,現在也沒必要勉強自己啊。”


    江棠眨了眨眼,一臉無辜地否認,“我什麽時候說過那種話?”隻要她不認,就是沒說過。


    季然:“……”


    “再說了,我要真是學不會,又怎麽會煮麵線糊,還會燉養胃湯?”江棠麵不改色道,“世上無難事,隻怕有心人,以前是我不想學而已,隻要我想學,沒有學不會的道理。”


    季然聳拉著眉眼,“我求你了,你還是繼續不想學吧,繼續當一條隻會吃的鹹魚好麽?”


    “我鹹魚做膩了,想做做賢妻良母。”江棠眼皮一掀,半真半假地說,“有句話不這麽說的麽,想要征服一個男人,就先要征服這個男人的胃。”


    江棠是吃了秤砣鐵了心。


    季然勸不動,最後隻能退而求次,讓她學幾道低難度的菜式,譬如,蒜炒青菜和西紅柿炒雞蛋,然而就這麽簡單的菜,讓她自己獨立做,也做得一塌糊塗。


    直到材料被耗損完,才終於勉強能下嘴,季然被她折磨怕了,連真好吃,她是天才這種違心話都誇出來了,就為了快點擺脫江棠這個分分鍾索命的徒弟。


    唐遊川電話打過來時,江棠還在和季然一起收拾廚房,反正已經捅穿了最後一層窗戶紙,江棠也不再避諱,當著季然的麵接起。


    下班的時候,江棠有提前跟說了來季然家吃飯,電話接通,唐遊川便問:“還在季然家?”


    “嗯。”江棠應聲,“剛吃完飯在收拾東西,你忙完了?”


    唐遊川低聲道,“剛結束,季然家地址給我,我過去接你。”


    聞言,江棠唇角微勾,“今晚這麽早就忙完了?”


    這會兒已經是晚上十點鍾,並不算早,隻是比起這幾天忙到下半夜才迴家,確實很早。


    “嗯。”唐遊川神色慵懶,低沉的嗓音蓄著淡笑,“再半夜才迴家,你得抱怨我隻顧著工作不陪你了。”


    江棠笑吟吟地說,“我才沒有那麽小氣。”


    旁邊的季然瞥見江棠那蕩漾的模樣,狠狠地翻了個白眼兒,實在不想再看見江棠做出噘嘴親手機那種畫麵,扣著江棠的肩膀把她給推出了廚房,眼不見為淨!


    江棠索性去客廳坐著,把地址告訴了唐遊川之後也沒掛電話,有的沒的撩扯了好一會兒。


    季然從廚房裏出來,手裏還端著切好的水果,正好看見她掛電話,幽幽地開口,“是不是要走了?”


    江棠毫無顧忌地戳了塊蘋果吃,臉上難掩愉悅,“一會兒再走,他要過來接我。”


    季然嘴巴裏蘋果嚼得哢哢響,一瞬不瞬地盯著江棠的臉看,江棠注意到他的目光,挑眉問:“幹嘛?”


    “沒。”


    江棠斜眼睨他,“有話直說。”


    “就是有點不適應你這麽模樣。”季然說。


    “我哪樣了?”


    “周身都冒著粉紅泡泡,生怕別人不知道你談戀愛了似的,黏黏膩膩的像個弱智少女的模樣,”季然話音一頓,改口道,“不過你少女時期也沒這麽低智,你這樣唐遊川真的不會懷疑你有毛病嗎?”


    他的話剛說完,江棠順手抓了一個枕頭砸打他的腦袋,“誰有毛病,誰有毛病了啊?你要羨慕我就直說!”


    季然邊笑邊擋,“行行行,是我羨慕嫉妒恨。”


    兩人打打鬧鬧,東拉西扯,一切都與以往沒什麽不同,不過還是有點差別,那就是江棠不同於從前的冷靜,情緒明顯亢奮,整個人都活潑了許多。


    季然雖然麵上嫌棄江棠膩歪,但作為發小,他了解江棠的過去,所以看見她臉上的笑容明顯比以前變多了之後,他是打心底替她感到高興。


    隻希望唐遊川是良人,能好好待她,一直陪著她。


    ……


    約摸過了半小時,唐遊川人就到了樓下,他問了具體的樓層門號,說有東西要交給季然,江棠跟他說完,便起身去廚房把剩下的湯全部倒進了保溫瓶。


    季然見她提著保溫瓶出來,忍不住嘀咕道,“你現在還真像是嫁出去的女兒迴娘家,走的時候還得從娘家撈一把好東西走。”


    江棠勾著唇角,“隻是一罐湯而已,再說了,你明天開始又不在家了,我不打包帶走你倒不就浪費了麽。”


    季然皮笑肉不笑,“某人在我燉湯的時候一個勁兒要我多燉些,打什麽鬼主意還沒點逼數嗎?”


    講真,季然還真有點酸了,他和江棠一起長大,可從沒見她對他如此上心過,有什麽好的都惦記著唐遊川,明明那麽討厭下廚的人,為了唐遊川燙傷了手依舊堅持。


    季然眼神哀怨地看著江棠,哼了哼,嘟嚷道,“你也太偏心了。”


    江棠臉不紅心不跳迴嘴,“人心本來就是偏的。”


    就在此時,門鈴響起,不等季然反應過來,江棠已經往門口那邊跑了過去,季然盯著她快活地跟兔子似的背影,牙根突然一陣酸軟,他忍不住嘶地抽了口氣。


    果然是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胳膊肘都是往外拐的!


    不多時,江棠便領著唐遊川往裏走,平時個子一米七氣場兩米的人,此時站在唐遊川身側,卻乖軟得像隻討主人歡心的貓兒,說話語氣都變了,“你要給他什麽啊?”


    季然鬱悶地呆在客廳裏,聽見江棠這聲音,忍不住哆嗦了一下,抬眼幽幽看了過去,以主人身份,主動開口打招唿,“唐先生。”


    唐遊川麵容依舊溫漠,朝季然輕挽出一個淡笑,稍微削弱了身上那股子威冷感,淡淡地說道,“不用叫得這麽生疏,直接叫我名字,或者叫老三也行。”


    季然表情悻悻,心想這一時半會兒還真叫不出口,畢竟他逼格就擺在那兒呢。


    季然端出待客的態度,呐呐地道:“你先坐,要喝點什麽?”


    “不麻煩了。”唐遊川把手裏的東西擱下,“之前在你去古玩街給你爸買的那套紫砂壺茶具不是摔壞了嗎?我讓人買了一套新的,江棠說你明天迴家,正好可以帶上。”


    季然訝異地看著唐遊川,完全沒想到他會把這種事情放心上,江棠忍不住樂著道:“你這是幹嘛啊?搞得跟賄賂似的。”


    想起自己花了五萬買到的假貨,季然至今仍舊肉疼,但還是很有骨氣地說,“這個我不能收。”


    季然也不傻,唐遊川不可能會給他一套假貨,價格也隻會比他買的高,所謂無功不受祿,這麽貴的東西,拿著燙手。


    唐遊川似乎看穿了季然的心底的想法,波瀾不驚地解釋,“之前摔壞的那套,其實我也有責任,若不是因為我,你也不會把東西給扔了,這套是我的賠償,你不必有心理負擔。”


    季然蹙眉,還想說些什麽,唐遊川不緊不慢地又補了一句,“你要是不願意收我的東西,那就當是江棠送伯父的禮物也行。”


    江棠清楚季然在想什麽,畢竟她跟唐遊川剛在一起沒多久,他們之間關係也不算熟,這麽快就收他的禮物,自然不好意思,她開口道,“行了,你帶迴去給季叔吧,反正也都買迴來了。”


    她都這麽開口了,季然也就大方接受了,“那我替我爸謝謝你。”


    唐遊川淡聲道,“希望他會喜歡。”


    衛昊就在樓下等著,看見江棠和唐遊川出來,他麵色如常地跟江棠打了聲招唿,倒是江棠被唐遊川摟著腰,略感到不好意思。


    上了車,唐遊川無所顧忌地把江棠拽進了懷裏,絲毫不管駕駛座上的衛昊,不過衛昊有眼力見兒,摁了中控,隔板將前後座分隔開。


    江棠輕錘了下唐遊川的肩膀,不痛不癢,唐遊川低低一笑,微糙的指腹捏著她的下巴,薄唇對準她的嘴,二話不說親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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