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開門的聲響,正在閉眼休息的季然掀開了眼簾,卻對上江棠一臉的清冷,不由得一怔,眉頭輕蹙,沉聲問道:“怎麽了?唐遊川欺負你了?”說話間還作勢起身,一副老子去給你出氣的架勢。


    江棠心裏堵得慌,麵上卻是不動聲色,淡淡地說道,“沒有,”秀眉微顰,“你躺好不要亂動,不難受嗎?”


    季然聞言馬上沒了骨頭似的蔫下去,閉著眼睛嘴巴還不消停,“唐遊川怎麽會過來的?你告訴他的?不是,就算是你告訴,但受傷的是我啊,他來幹嘛?”


    分明被砸腦袋的人是季然,但江棠聽著他叭叭個不停,總覺得自己也腦殼疼,揉了揉眉心,沉聲道,“你消停一會兒,腦震蕩的人就好好休息行麽?”


    季然目不轉睛盯著她,也沒說話,亮如白晝的病房突然安靜下來,季然雖然神經粗線,但不知弱智,何況他跟江棠是穿同一條褲子長大的發小,即便她在迴隱藏情緒,也總歸會有掩飾不到位的時候,譬如此時,她轉移話題太明顯了。


    江棠被他盯得坐立難安,偏偏臉上鎮定如常,故意道,“幹嘛一直盯著我?這幾道痕過幾天就消失了,不會毀容。”


    季然半眯著眼睛,“你跟唐遊川發生什麽了?”


    江棠麵不改色道,“什麽都沒有。”


    季然顯然不信,“沒有你故意轉移話題?分明就是心虛。”


    江棠一眨不眨與他對視,淡定反問:“我怎麽就轉移話題了?我心疼你腦袋縫了十幾針,讓你好好休息有錯?”


    “我現在好得很,不許休息,你跟我解釋一下,唐遊川怎麽會過來?對,我怎麽覺得他跟以前有點不一樣,也不對……草,疼死老子了!”


    季然腦袋抽疼,自己都捋不清自己想說啥。


    “他摸了你臉!”嚷完疼,他突然就恢複了記憶,聲音虛弱地重複道,“他摸你的臉。”


    不知道是不是他被砸得腦袋暈得眼神都花了,方才唐遊川摸江棠臉的時候,他好像從那張冷漠的臉上看到了溫柔與擔憂?應該是錯覺,畢竟他走之前那句話,聽著就涼颼颼的。


    但摸臉這事兒他沒看錯!


    他就說,總感覺哪兒有點怪怪的,原來是在這裏!唐遊川為什麽要摸江棠的臉!就他們兩人之間的關係而言,這個動作未免太親密了!


    江棠神色自若道:“隻是確認一下我的傷口而已。”


    “確認傷口用眼睛看就行了,需要上手?”


    江棠說:“我幫你看你後腦勺傷口的時候也上手了,這是人的本能反應。”


    腦袋沒破的季然都能被江棠帶溝裏去,更別說現在傷口疼得他腦神經遲緩,明明想是指出唐遊川對她動作親密很詭異,結果聽到江棠這麽一說,他竟然覺得很有道理。


    江棠不給他思考的時間,徑自跟他坦白,“他會出現,是我跟他聯係了,正好他也在這兒附近辦事,聽說我出事兒,所以過來看看,確認沒事兒就走了,還有什麽問題嗎?”


    季然想想,沒毛病,閉上眼睛小聲嘟嚷著:“得知你出事兒沒不聞不問,也他算有良心,他住院那一個月你沒白照顧他……”


    良心麽?


    江棠有些怔忪,他迴過來,到底是出於良心,還是出於擔心……她想這些,又有什麽意義呢。


    阮迪趕到醫院時,季然已經迷迷糊糊地睡著了,江棠坐在一旁替他守著點滴,兩眼發直地走神。


    阮迪走近床邊,先看了眼季然,帥酷的板寸頭纏著白紗布,眼角青紫了一塊,唇角也破了,看著便十分狼狽,隨即又掃向江棠,睨見了她臉上的紅痕,“你沒傷著其他地方?”


    “我沒事兒,季然被砸傷了腦袋,縫了八針,中度腦震蕩,身上還有幾處外傷,都做過檢查了,問題不大,建議臥床休息幾天。”


    確認兩人無恙,阮迪繃著臉問:“到底是怎麽迴事兒?”


    她接到江棠的電話時,正跟客戶在簽合約,得知受傷在醫院,也不好細問發生了什麽事兒,千萬合同,把客戶送走,她才匆匆趕來。


    江棠三言兩語把始末跟阮迪說了,阮迪聽完氣得直發抖,“陳俊凡那個人渣!出軌被抓還敢動手傷人,他人呢?”


    “季然當時出太多血了,我沒空管他們。”正好一瓶藥水滴完,江棠沒叫護士,熟練地拔下針頭插到了另外一瓶點滴上。


    阮迪看著床上的季然,滿腔的怒火無處發泄,“方藝桐那個賤女人呢?你沒教訓她?”


    江棠波瀾不驚地說道:“我扇得她嘴巴都出血了,那張臉有一陣子不能見人了。”


    “以你的戰鬥力,你就扇了幾個耳光?”阮迪不可置信,他們兩個人一個腦袋被開瓢躺在這兒,他們那兩人感情都無傷大雅?


    江棠說:“她懷孕,雖說可能目前為止那還是一個未成人形的胚胎,我總不能把她打流產了吧?”


    阮迪倒抽了一口涼氣,“那個賤人還懷孕了?陳俊凡的種?”


    “她說是。”


    阮迪氣得心肝兒疼,在原地轉了兩圈,“告訴蘇姣了嗎?出了這麽大的事兒,總不能瞞著她吧?這他媽連孩子都有了,他們把蘇姣當傻逼耍嗎?!”


    “誰懷孕了?”未及江棠出聲,病床上傳來了季然的聲音。


    江棠和阮迪同時轉頭,江棠低聲問,“傷口疼醒的?”


    “你們像兩八哥似的,我能不醒嗎?”季然聲音有些沙啞,惺忪的狀態下氣息懶懶淡淡的,疼死都還不忘耍笑,“都想給你們遞給喇叭了。”


    阮迪單手叉著腰,拿眼瞪他,“隨隨便便就被人開瓢,就這還跆拳道黑帶三段呢,這麽丟人的事兒,還好意思讓我那個喇叭給你廣播?”


    季然眉心緊皺,“媽的,陳俊凡那小子不講武德,我也沒想到他打不過會卑鄙無恥到抄家夥砸人。”


    季然上了大學之後,也沒有再練跆拳道,畢業之後好歹也是個專業外科醫生,除了偶然遇到家屬鬧事會動手幫忙製止,其餘的時候哪來架打,疏於練習多年,功夫也所剩無幾了,所以今晚更陳俊凡打起來才會不相上下。


    當時他處於憤怒之中,隻顧著揍陳俊凡那王八蛋,混亂中都不知道他什麽時候摸到了煙灰缸,被砸中的瞬間,他隻覺得腦袋嗡了一下,眼前一黑就跪倒了,當時連知覺都失去了。


    媽的,奇恥大辱!今晚這一架是他的恥辱!


    阮迪被氣笑,“衝過幹架講個屁武德,神經病。”


    季然嘴角破了,一動就扯著傷口,他也不敢大聲嚷嚷了,唯有兩瓣唇半張合著吐詞,“他被我揍掉了一顆牙,我也沒吃虧。”


    阮迪嗬嗬了兩下,麵無表情地說:“小雞哥哥你真是好棒棒噠,人家掉一顆牙,你這弄個不好就癱瘓了,還好意思說沒虧。”


    季然沒力氣跟阮迪拌嘴,氣若遊絲問江棠:“你怎麽知道方藝桐懷了陳俊凡的孩子?”


    “我無意聽到她打電話說懷孕了,那時候我不知道是陳俊凡,剛問了,她也承認了。”江棠頓了頓,“不過那次方藝桐講電話的時候,提到過離婚,聽她的意思是,蘇姣有意跟陳俊凡離婚,但陳俊凡不同意。”


    阮迪突然插了句:“蘇姣離婚,小雞是不是就有機會了?”


    江棠和季然同時沉默看著她。


    阮迪蹙眉,“幹嘛這麽看我,反正你對蘇姣本來也沒死心,如果她離婚恢複單身,你可以光明正大追,我說錯了嗎?”說到這兒,她眼睛突然發光,“趕緊聯係蘇姣,把事兒跟她說了,她要知道小雞因為這樣受傷了,肯定得感動!機會啊!”


    季然有氣無力,“我揍陳俊凡是因為他人渣,沒想這麽多,你別道德綁架她。”


    “你得了吧,今兒若陳俊凡跟蘇姣沒關係,而是你醫院裏其他一個普通同事的老公,你問問你自己,你還會這麽大義凜然地追過抓奸揍人?”


    季然不說話了,阮迪說得沒錯,換成普通同事,他頂多就是提示一下對方,絕對不會多管閑事。


    阮迪說:“對一個人好卻不讓她知道,那她又怎麽發現得了你的好,發現不了又怎麽會喜歡你?”


    季然低聲說:“我沒指望她喜歡我。”


    “你是傻逼嗎?”季然這話,簡直就像往炮仗上點了一把火,阮迪劈裏啪啦就炸了,“周寅一個人去當個大傻逼就夠了!”


    季然:“周……”


    “你閉嘴!”阮迪不準他說話,“你以為當騎士很偉大?屁!騎士都是拱手讓人的大傻逼!喜歡就去追,追不到就趕緊死掉這條心重新開始!喜歡就爭取,努力之後得不到就放棄,你們一個個都自詡聰明,怎麽這麽簡單的道理還要我來說!”


    江棠聽著阮迪的話,突然一陣恍惚,所以唐遊川對她,是不是發現爭取不到,所以就幹脆放棄了?


    如果真是如此,那他還真是的足夠英武果斷,從表白開始追求到疏離,前後不過幾天時間。


    難怪他年紀輕輕,唐旗集團卻能在他手中蒸蒸日上更上一層樓,這種當機立斷的勇氣,不是誰都能擁有的。


    阮迪突突了一頓,最後拔高聲音罵:“你麽大愛無私,皈依佛門跟江棠一起原地成佛得了!”


    無辜中槍的江棠將唐遊川從腦中驅逐,恢複如常。


    季然小聲嗶嗶:“成佛也能還俗的。”


    江棠默默倒了杯水,遞給阮迪,“喝點水,潤潤喉,壓壓火,消消氣。”


    阮迪跟客戶簽合同的時候就說了兩三個小時,送完客戶連水都顧不上喝一口,現在又劈裏啪啦說了一堆,確實已經口幹舌燥了,接過杯子,咕嚕咕嚕一口氣喝下了半杯,鬱氣也消了一半。


    江棠拉了張椅子過來,“坐下來吧,站著不累麽?”


    阮迪依言坐下,餘氣未消,“他們要不是我兄弟,當我愛說,愛自虐自虐,誰會在意啊,媽的,專門幹這種傻逼事兒,煩不煩啊。”


    說著說著,眼眶有點泛紅,“我不也是為了你們好麽,周寅那王八蛋玩意兒也是,還罵我多管閑事兒,是,我是多管閑事兒,你們愛當情聖就當去吧,我以後再管我就是狗!”


    不怪阮迪這麽激動,以前她想要幫周寅追人,結果被周寅一頓狠話罵得狗血淋頭,她當時都氣瘋了,跟周寅玩了一個月冷戰。


    季然真想提醒她,被周寅罵的那一迴,她也說過,再管就是狗這種話,但看她都要氣哭了,還是作罷了,好聲好氣說:“是我不懂事兒,讓你費心操勞了,我的錯,你別哭啊。”


    阮迪剜他,“誰哭了!”


    季然從善如流:“我哭。”


    阮迪盯著他發幹的唇,拿了根吸管插到自己餘下那半杯水裏,送到他唇邊,“喝吧。”季然忍不住笑了下,扯到嘴角的傷口,嘶了一聲,皺著臉小心翼翼地吸了一口水。


    阮迪拉著臉,“不管蘇姣怎麽選擇,總之陳俊凡傷了小雞這事兒,不能算了!”


    話音剛落,病房裏突然有手機鈴聲響起,三人用的都是同款,也沒有設置特別鈴聲,一下子都沒分清是誰的手機在響,阮迪和江棠掏手機,不是阮迪,而是江棠。


    江棠抬眼看了眼季然,轉身出了病房關上門,才劃下接聽鍵,“喂,姣姐。”


    蘇姣急躁而緊張的聲音傳了過來,“江棠,你和季然怎麽樣了?”


    江棠也微微一愣,不動聲色道,“怎麽了?”


    蘇姣吸了口氣,沉聲道,“陳俊凡打電話我沒接,他給我發了信息,說你們跟他動了手,你們有沒有傷著?”


    這幾天蘇姣都沒接陳俊凡的電話,也沒再迴他們家,白天上班,晚上迴她母親家裏,剛陳俊凡又打電話,她依舊拒聽,然後他就發了信息,內容很簡單,警告她如果他的孩子沒了,季然和江棠他一個都不會放過,她著實嚇了一跳,趕緊迴了電話問他什麽意思,陳俊凡電話裏罵得很兇,也沒告訴她具體怎麽迴事,反正就是雙發動手了。


    季然這狀況明天肯定不能上班,瞞不住,也必要瞞,江棠淡聲說道:“季然受了傷,現在在人民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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