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即便他勤奮地學習了二十多年的儒家思想,也像孔夫子說的那般,做到克己複禮,仁以待人,但他卻感覺自己不是發自內心地想要幫助他人,感覺隻是自己的頭腦在指揮著自己這麽做。


    因此,他不得不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走錯方向了。仁、義、禮、智、信是不是真的如莊周所說的那樣,並不是後天學來的東西,而是先天本具的德行。若一個人喪失掉了本性,無論再怎麽學習,也不可能擁有真正的仁、義、禮、智、信。


    看到子淵良久不發言,緘默不語的樣子,莊周知道,子淵已經意識到自己的問題了。


    莊周道:“子淵先生,我聽說你非常仰慕孔夫子,我與你說一個孔夫子與顏迴的故事吧,聽了後你大概就會明白本性的重要性了。”


    “從前,顏迴對孔子說:“我有進步了。””


    “孔子問:“怎麽說呢?””


    “顏迴道:“我忘掉仁義了!””


    “孔子道:“好啊,但還是不夠。””


    “過了幾日,顏迴再次拜見孔子,對孔子說:“我又有進步了。””


    “孔子問:“怎麽說呢?””


    “顏迴迴答:“我忘掉禮樂了!””


    “孔子道:“好啊,但還是不夠。””


    “又過了幾日,兩人再次見麵,顏迴道:“我又有進步了。””


    “孔子問:“怎麽說呢?””


    “顏迴迴答:“我能夠坐忘了。””


    “孔子十分驚訝地問:“什麽是坐忘?””


    “顏迴迴答:“墮肢體,黜聰明,離形去知,同於大通,是謂坐忘。””


    “孔子十分欣賞地說道:“好啊!能同就沒有了偏私,能化就沒有了偏執,你真是個賢人啊!我也要向你學習。””


    聽了這個故事,子淵和他的五名弟子麵麵相覷,簡直不敢相信一直倡導仁義和禮樂的孔子和顏迴會忘掉仁義和禮樂。


    “你撒謊!孔夫子和顏聖人從來沒有說這樣的話,這一定是你自己瞎編的!”子淵的一名弟子怒氣衝衝地站起身來,指著莊周罵道。


    “子夜,不得無禮,快坐下!”子淵嗬斥道。


    子夜冷哼一聲,坐了下來,臉上寫滿了對莊周的不滿。


    子淵看向莊周,道:“莊周先生,孔夫子和顏聖是我非常尊敬的兩位聖人,他們的智慧與才學使我望塵莫及。我不知道孔夫子和顏聖是否真的有過那樣的對話,我知道你隻是想借他們的故事向我闡釋你想要表達的道理。可我真的不明白,一個人僅僅靠恢複本性,就真的能夠擁有真正的仁、義、禮、智、信嗎?擁有仁、義、禮、智、信的前提,必須是忘掉仁、義、禮、智、信嗎?”


    莊周點了點頭,“是的,天地萬物皆不離道,而道又不離陰陽,陰陽又不離五行。”


    “然陰陽又分為先天真陰真陽和後天假陰假陽。五行又分為先天陽五行和後天陰五行。”


    “金、木、水、火、土在先天為仁、義、禮、智、信五德,在後天為喜、怒、哀、樂、欲五賊。五德為先天陽五行,五賊為後天陰五行。”


    “隻要我們迴歸先天真性,不需要學習仁、義、禮、智、信五德,自然就會擁有仁、義、禮、智、信五德。”


    “若不願迴歸先天真性,任由妄心奴役,繼續認假為真,以苦為樂,隻會不斷地壯大喜、怒、哀、樂、欲五賊。”


    “人為什麽會活得痛苦?因為喪失掉了先天真性。人一旦喪失掉了先天真性,喜、怒、哀、樂、欲五賊必然出來犯上作亂。”


    “因此,遺忘其實是為了更好地獲得。我們隻有舍棄人為的虛偽,才能尋迴本性的純真。”


    “真正處在道中的人,隻會感到平安、自由、喜悅,這就是人們常說的本自具足。”


    “我們一旦把自己當成是這個會生會死之人,對事物做出各種區分,產生種種好惡之情,那麽天良本性就徹底喪失了。”


    “世人真正需要的不是後天學來的仁、義、禮、智、信,而是自己本具的天良本性。”


    “天良本性是無法通過學習學來的,哪怕我們窮盡一生去學習仁、義、禮、智、信,但隻要沒有明得真心,見得真性,依然在認假為真,以苦為樂,不願意放下對身體以及外物的執著,那就不可能尋迴天良本性。”


    “老子雲:“為學日益,為道日損,損之又損,以至於無為,無為而無不為。””


    “學習知識隻能增長見識,永遠也無法使人迴歸大道。想要迴歸大道,就必須做到為道日損。所謂為道日損,就是將一切超出本性的東西通通舍棄掉,直到損無可損,進入無為之境,那便能夠與道合一,無所不為了。”


    聽了莊周這番話,子淵的心猶如遭到電擊,被深深地觸動了。他仔細想了想,覺得莊周說得很有道理。即便自己學了二十多年的儒,但並沒有感受到道的本自具足,試問自己真的有道嗎?


    如果學習仁、義、禮、智、信能夠使人迴歸大道,那麽天下那麽多人學習仁、義、禮、智、信,為什麽卻無一人能夠得道?這說明靠學習是無法使人得道的,這大概就是老子說的道可道,非恆道吧!


    想到這裏,子淵對莊周投去敬佩的目光,他覺得自己在莊周麵前,就像一隻螻蟻般渺小。


    子淵並不是一個固執的人,他也是一個渴望尋得大道的人。即便他學了二十多年的儒,但他並不覺得自己有道,甚至感覺自己離道還十分的遙遠。


    他曾經也懷疑自己是不是走錯了方向,自己一直信仰的儒家思想真的能讓自己處在道中嗎?但他卻不敢否定自己學了二十多年的儒,因為他付出了那麽多時間在上麵,若是否定了儒家思想,將會給自己帶來很大的打擊。


    然如今莊周的話說得那麽明白了,自己也感覺到了儒家思想的弊端,若再一味地維護這搖搖欲墜的信仰,對自己沒有任何好處。


    “莊周先生。”子淵看向莊周,十分恭敬地說道:“請你告訴我,如何才能恢複本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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