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懸於半空的人道護法,此刻正祭起手中法寶,慧悟大師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氣,隻因這人道護法雖然麵戴“魈首”,卻是從其身型、聲音可以斷出,年歲不過二十出頭,但手中所擎黑色大劍卻曠世罕見,而從那盈滿劍身的怨靈邪法來推算,此法寶至少已被煉化五十餘年。


    繼而慧悟大師又想到,即便這人道護法天資聰慧,且門中恩師又能傾囊相授,但像這般年紀又豈能駕馭得了,這本該為年逾古稀的修法之士方能擁有的絕世法寶?


    此刻,見人道護法雙手擎劍置於麵前,其周身鳳旋逾加狂暴,將身下幾丈方圓內的碎石砂礫接連帶起。


    見此態勢,慧悟大師雙眉緊躇,他雖也知麵前人道護法邪法高深,但麵上卻未顯露絲毫怯意之色。


    此刻,慧悟大師緊讓兩旁僧人撤離左右,繼而高宣一句佛號,雙手結印,抱金光、守丹田......


    口中默念須臾,但見他周身漾氣四動、壽眉飄擺,繼而結印的雙手之上,金光頓現。


    “......大無畏,金剛陣”吟誦至此,慧悟大師口念六字真言,“唵嘛呢叭咪吽!”繼而猛地摘下身上的八寶袈裟,擋在身前......


    半空中,人道護法冷笑一聲,喝道:“和尚!今天即是死期,袈裟也護不了你!”聲音未落,便見他手中大劍被熾光包攏,映得金色麵具繚眼奪目......


    此時此刻、此情此景,樹後,梁仕銘不禁又記起了茅山之巔來。


    同樣的慘烈,同樣的殺伐,而唯一不同,彼時乃道長,而此番,卻是香積寺的慧悟大師。


    此刻,比起茅山之巔的俆宗主,梁仕銘更要揪心慧悟大師的安危,畢竟,拋開人間大義,眼前,隻有他可以救治自己的父親。


    梁仕銘憂心地盯著廣場之上,見此刻慧悟大師和人道護法均已蓄勢待發,仿若激戰僅在一瞬之間,而下一刻便要分出生死一般。


    正在緊要關頭,梁仕銘的餘光卻忽然看到,西北遠空,一團黑雲瞬息而至,來到廣場之上,正將凝神聚法的二人攏在其下。


    “黑煙!?”梁仕銘喃喃地道,但仔細看去,此黑雲卻與茅山煙團不甚相同。此黑雲更大也更亮,雲團巨如宮殿一般,顏色也並非純黑,而是上白下黑,分為二色,白如萬籟雪域,黑如滅世深淵。


    黑雲之下,慧悟大師和人道護法俱是一驚。


    方才人道護法正自聚氣凝神之際,被黑雲壓頂後,手中劍身的熾光竟漸漸熄滅,那時便也向慧悟大師看去,見他手中金光也暗淡無色。料想來人法力超凡,遂與慧悟大師不約而同地抬頭看去。


    二人抬頭才看到,不知何時,一團黑雲已至頭頂。此刻,雲團周遭如絮翻滾,繼而便聽得一個渾厚的聲音自雲團中傳來。


    “人道護法,請速速離去,休要誤了性命。”


    聞聽雲團之中如此說道,慧悟大師麵上神情微微一緩,而與此同時,人道護法則不解地昂頭問道:“你乃何人?”


    “休要多言!”雲團中道。


    人道護法單手擎劍指道:“速現真身,莫要故弄玄虛!”


    雲團之中再無聲響,片刻過後,隻聽得一個震耳欲聾的聲音,道:“破!”


    聲如撞鍾一般,此刻未及消散,緊見人道護法身後四名身著白袍道人,此刻每人頭頂的鬥笠應聲墜地,這時才看出,此四人原是四具白骨骷髏。


    “啊!”看到這裏,梁仕銘剛要驚叫出聲,卻被陸野子及時捂住了嘴。


    與此同時,雲團這一聲,也將半空人道護法周身的颶風喝散,緊見他身形瞬間落於地上。而就在他落地的下一刻,不待停歇,幾個矯健的身法,便已退到黑雲籠罩之外。


    待見他兩臂一張,似有強大吸力一般,便將四名白袍骷髏道瞬間吸到身前,下一刻,風甲隻往前一裹,便將四骷髏籠在風甲之下,繼而幾個躍縱,便跳下平台,不見了蹤影。


    見眼前似夢幻一般,慧悟大師向天上雲團,深深一禮,道:“阿彌陀佛!多謝老神仙搭救我一門性命!慧悟沒齒難忘!”


    雲團之中沒有迴答,轉而道:“那一死二生的三位道友,還是放過他們吧。”


    慧悟大師緊向二邪道看去,見此刻二道正蹲在死去的邪道身旁一副恐懼至極的模樣,遂點了點頭道:“全憑老神仙做主便是。多謝老神仙救命之恩!阿彌托福!”


    “不用謝我,做你的事去吧。今日之慘痛,明日之正果,老和尚,好自為之吧!”說罷雲團便轉瞬不見。


    見此時妖邪已退,大樹後,梁仕銘與陸野子一前一後,慌忙向蓮遲疾奔而去。


    來到近前,任憑二人如何拚命唿喚,蓮遲卻也沒有絲毫反應,梁仕銘緊又讓陸野子將他背起,二人慌忙向慧悟大師跑去。


    雲團撤離後,慧悟大師雙目含悲、愣在原地,看著廣場之上死傷的門下,一句阿彌托福,道出無盡心傷。


    此時,梁仕銘與陸野子背著蓮遲跑上來喊道:“慧悟大師!”


    聽得聲音,慧悟大師猛然迴神,此時見二人正將受傷的徒弟背來,忙上前探看一番蓮遲的傷勢,急道:“快!速速帶進廂房,老衲馬上為他醫治!”


    二人不敢耽擱,慌忙向大雄寶殿跑去。與此同時,便見從大雄寶殿內跑出來一群小沙彌,在二位比丘僧的帶領下,救死扶傷、打掃掩埋。


    梁仕銘與陸野子背著蓮遲一路狂奔,待穿過大雄寶殿的側門,又順廊道跑了一陣,便進了二道佛院。


    此院之中,正殿兩側各有一排廂房,此時在小沙彌的引領之下,二人將蓮遲背進了右手方第一間廂房中。沒過多久,慧悟大師即帶著一個比丘僧火急火燎地衝了進來,遂吩咐二人暫且迴避,要為蓮遲施法療傷。


    由於方才情急奔跑,此刻二人走出房間,遂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著粗氣。這期間見不少傷員被陸續抬進後院,而許多小沙彌則拿著草藥繃帶往來奔跑。


    此時,梁仕銘忽然聽得身旁陸野子長歎一聲,忙向他看去,隻見如今他正滿麵難看,搖頭長歎不止。猜想他是看到香積寺死傷慘重,故而又勾起心中傷痛所致,於是便勸道:“道長莫要哀傷,香積寺總歸還在......待慧悟大師救治好蓮遲師傅,你我便可......”


    “非也!非也!”陸野子連連搖頭,道,“你知我在想什麽?我是想,那一日茅山之巔,這黑雲老神仙若也能出現,想必師父他也就不會......”


    此刻見陸野子雙眼含淚,梁仕銘也不禁心中黯然,不免又去安慰一番。


    又過了一會,一個小沙彌跑到二人麵前,告知慧悟大師召見,二人遂慌忙起身前去。


    剛一進門,梁仕銘便聞到一股濃重的草藥味,此時見床上的蓮遲已被包紮,正自沉睡之中。而慧悟大師則坐在方桌旁,擦拭著頭上汗水,看起來十分憔悴。


    “大師有禮。”二人走上來禮道。


    見二人走來,慧悟大師忙起身道:“阿彌陀佛,多謝二位搭救小徒蓮遲。未請教......”


    陸野子一怔,急道:“大師莫不記得?我乃俆宗主的七徒弟,陸野子呀!”


    慧悟大師聽後神情一顫,忙問道:“徐宗主,徐宗主究竟如何!?”


    聞聽慧悟大師問起師父,陸野子兩眼一熱,鼻子一酸,道:“師父,他,已然西去了......”


    此刻聽得徐宗主已然亡故,慧悟大師身子一晃,險些栽倒,虧得二人眼疾手快,將他攙坐下來。


    慧悟大師沉吟半晌,才道:“方才聞聽那人道護法之言,我還當是詐語,卻不想,徐宗主他,他,他......”繼而慧悟大師連連捶胸不止,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似是如今聞聽徐宗主亡故的消息,比方才看著門下死傷還要難過百倍。


    繼而,陸野子遂將當朝國師、致一真人,暗遣門下勾結官府,滅教奪寶一事,對慧悟大師一一言明。


    到如今,慧悟大師見那一日佛道大會之上,自己的憂慮已然應驗,此刻不覺神情恍惚,半晌無語。


    不知慧悟大師因何這般失神模樣,梁仕銘當即自作主張地寬慰道:“大師,方才那黑雲上的神仙,似是在幫向著大師,且您也親眼得見,老神仙功法超強,妖邪也都聞風喪膽,想必不敢再輕易來犯,大師也不必再去多想。”


    慧悟大師苦笑一聲,道:“阿彌陀佛!當今天下,妖邪肆虐,此乃大勢也,即便我香積寺有幸被保、苟且無恙,但到了天無明日、世無正氣的那一日,試問,誰又能獨活於天下?”


    梁仕銘此刻才知慧悟大師方才所慮乃天下蒼生,遂自覺有些羞臊,繼而對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行為自慚不已,而與此同,他也又一此想到了徐宗主來。


    繼而,慧悟大師平複心緒,轉而雙眼凝神地看著陸野子,問道:“如今,你茅山異寶......”


    陸野子長歎一聲,道:“大師,不提也罷!作為香積寺住持,你乃宗門之主,想必也知,異寶隻在曆代掌教之間傳承,貧道我縱連茅山異寶為何物也不知曉。如今,就非得找到我家大師兄才可。而此番趕赴香積寺,一是奉先師遺命將致一真人陰謀伎倆告知大師,二是要尋我大師兄,讓他來主持大局,重振茅山雄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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