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老爺率先起身,行了一個大禮,說道:“前幾日出了趟門,方才一迴府就聽說王爺來了,這不馬上央著知府和草民走一趟,希望沒打擾到二位殿下。”


    太子想知道沈聿明的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並未多言。


    沈聿明端起茶杯,輕嗅了一口,說道:“這茶倒與前兩日不同。”


    顧老爺笑道:“草民聽說京城人喜歡白毫銀針,來之前想起最近新得了兩餅,特意拿來給二位殿下品鑒一二。”


    沈聿明睨了他一眼,在顧老爺期盼的目光中,悠悠地把茶杯擱下,“如今天色已晚,就不飲茶了,本王明兒一早還要去城門施粥,免得再有一些渾水摸魚之人混入其中。”


    顧老爺故作不知地笑了一聲,輕拍了兩下手,等家丁捧著幾個盒子到沈聿明跟前,他親手打開盒子:“茶可以不喝,但這茶葉,還望二位殿下收下。”


    最上層的茶葉狀似銀針,白毫密披,色白如銀,正是方才顧老爺口中說的白毫銀針。


    沈聿明卻從厚厚的茶餅下窺見幾抹金色,他拈起茶葉,下麵果真是一排排的黃金。


    他把茶餅丟了迴去:“顧老爺這是何意?”


    顧老爺把盒子放在桌上,解釋道:“水患是天災,草民對治水一事毫無頭緒,隻能捐些金銀之物,二位殿下若有用得上草民的地方,隻管開口。”


    這些還是他前些日子從太子處得到的,沒想到還沒捂熱,又要還迴去了,都怪那幾個沒眼力見的東西!見了人不走也就罷了,還給人留下了把柄。


    沈聿明看向太子,隻見對方將金子丟迴盒中,而後撩了顧老爺一眼:“看孤做什麽,皇弟的意思便是孤的意思。”


    知曉對方不插手後,沈聿明道出了最終目的:“江城如今亂成一鍋粥,黃白之物和一個饅頭同時丟在地上,顧老爺可知他們會撿哪個。”


    這還用問,當然是饅頭,對於如今的江城來說,米可比銀子貴多了。


    沈聿明又補了一句:“聽說顧府日日都有好幾桶泔水。”


    那些不過是泔水加進從城門口拿迴來的白粥,再混上一些髒水,然後高價賣給老百姓,但顧老爺不知沈聿明知道了多少,也不好叫屈。


    從京城來的三萬石糧,至少有三成進了顧家。山洪雖停,田裏的莊稼已經無力迴天,春播已過,江城的人若要繳田稅,隻能從米行購米,到時他在轉手賣出去,又賺得盆滿缽滿。


    當下顧老爺為難地看了沈聿明一眼,“殿下,那些不過是……”


    沈聿明聞言,忽然起身:“本王突然想起今兒的奏折還未寫,二位迴吧。”


    奏折落筆,驛使八百裏加急,明兒一早就能到京城,就在沈聿明轉身之時,知府猛地給顧老爺使眼色,他可不想被人摘了官帽。


    見顧老爺沒有理會,知府推搡了他一把。


    顧老爺隻能道:“殿下,草民忽然想起顧家的倉庫裏還有去歲的陳米,明兒一早便派人送去府衙。”


    給了知府後,這些糧用不了多久就會重迴顧家,沈聿明心想,顧老爺真不愧是生意人,算盤打得就是好。


    知府趕忙表忠心,“糧一旦運至府衙,下官親自登記造冊,定會讓城中百姓都有米吃。”


    沈聿明意味不明地‘哦’了一聲,“顧老爺要養活顧家上下一百多口人,竟也還有陳米?”


    顧老爺咬牙道:“去歲無水患,莊稼收成不錯,約莫還有一萬石,還請殿下勿要嫌棄。”


    一萬石就一萬石,至少解了他的燃眉之急,沈聿明見好就收:“即如此,那就多謝顧老爺了,你放心孤一定把此事告知父皇,不會讓功臣寒心。”


    ……


    “何時迴的京城?”


    梁文帝雖是在問士兵話,但雙目卻不離雲暮。


    士兵卻搖頭道:“屬下不知,許是雲大人從旁的城門迴的京城也未可知。”


    雲暮直勾勾地看著那個參她的禦史:“你既說本將軍殺人,除你之外可還有其他人證?掌事的屍體又在何處?”


    禦史信誓旦旦地說道:“就在林子的東南角,皇上,臣親眼看見雲大人親自把人埋進去。”


    雲暮嗤笑了一聲:“夜黑風高,禦史大人好眼力。”


    禦史也迴道:“下官不過是想給不明不白枉死之人一個清白罷了。”


    屍體很快就被送到了大理寺,全身除了心口的那處致命傷外,最駭人的就是那張沒了臉皮的臉,雲暮看向一同被召來的禦史:“這也是本將軍的傑作?”


    “人是將軍殺的,怎麽反倒問起下官來了?”


    雲暮學著他的雙手抱臂,喟歎了一聲:“死在本將軍手上的人多如牛毛,也不差他這一個,本將軍為何要剝去他的麵皮?到底是本將軍殺了人還是你們找了人來故意陷害?”


    兩人四目相對,最後還是禦史先移開了眼,“大人,人證屍體皆在,相信程大人會替掌事揭開你的真麵目,你同下官逞口舌之快亦是無用。”


    雲暮意味深長地笑了笑,“那本將軍拭目以待。”


    昨晚她便派幾個金吾衛跟著掌事,寸步不離,人如今正在莊子上躲著,貴妃的人有沒有迴去複命,他們不知?還是料定人一定會死?


    仵作除了手衣,“此人被一劍刺穿心口,一擊斃命,麵皮實在死後被人剝下,身形也對得上那些瓦工的話。”


    禦史的眼中滿是得意,“雲將軍,你可還有話要說?”


    雲暮沒搭理他,反倒是看向那幾個瓦工:“掌事平日裏可有搬土燒磚?可曾學過武?”


    瓦工麵麵相覷,來之前也沒說雲暮會問他們這些問題啊,他們下意識地看向禦史。


    雲暮:“這麽看著他作甚?難道禦史大人比你們更了解掌事?”


    沒得到迴應,瓦工隻能硬著頭皮實話實說:“掌事不用動手,這些都由瓦工所做,且管事不過是一文弱書生,不曾習武。”


    雲暮再問:“那掌事慣用左手還是右手?”


    “右手……”


    雲暮朝瓦工逼近:“你敢保證你說的話句句屬實?”


    瓦工舉起右手發誓:“能,小的若有半句虛言,任由雲大人責罰。”


    雲暮勾唇淺笑,信誓旦旦地開口:“此人絕非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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