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聞言,招唿沈聿明把土一起丟進桶中,挨罵的事,可不能他一個人做。


    等做完這些,他拍了拍手上的塵土,“你們一不是流民,二不修水渠,這些粥本就沒有你們的份。”


    “還不走,是要孤派人送你們迴顧府嗎?”


    顧家家丁憤憤離去,人群裏也有幾人悄悄離去,太子看在眼裏卻沒有理會,他敲了敲桌,說道:“往後的粥都要摻土,若是嫌棄,大可離去。”


    他們餓得都吃土了,他們怎會嫌棄?若是沒看錯,那桶裏的粥比之前的稠了不少。


    沈聿明和太子給每人都舀了滿滿兩大勺,江城的百姓看著許久未見的米,眼淚瞬間滑了下來,小心翼翼地把碗放在地上,對著他們磕了兩個頭。


    “多謝太子,多謝秦王。”


    “都起來吧。”


    沈聿明的目光落在一旁喂著孩子喝粥的母親身上,他看見女人渴望地咽了咽口水,卻還是把粥讓給了孩子,小孩隻喝了幾口就把碗遞到女人的嘴邊,女人推辭了一番,最後狼吞虎咽地把粥吞了下去。


    曾幾何時,也有一個男孩把半碗治風寒的藥遞給同樣發熱的婦人嘴邊。


    沈聿明隻覺得心口堵得慌,把木勺遞給侍衛,他則把太子拉到一邊,低聲說了幾句。


    太子聽後卻道:“十萬石糧所剩不多,你來時,父皇並未撥下賑災之物,皇兄也是束手無策。”


    沈聿明聽出了太子的意思,他今日能同意來演這一出,不過是為了挽迴他在百姓心中的形象,如今目的已經達到,他何必再做多餘之事?


    但他忘了,這十萬石糧皆是因他賄賂江城官員和豪紳而沒,或許他還記得,但卻不想承擔後果。


    沈聿明沉默了半晌,“臣弟來想辦法。”


    他招手叫來一人,低聲說了幾句。


    天色漸漸暗下,夜色靜謐,繁星點綴在夜空,沈聿明和太子踏月而歸,驛站內燈火通明,知州和顧老爺正坐在院裏等著他們二人。


    太子眉頭一挑,看了沈聿明一眼,而後才道:“二位來此所為何事?”


    ……


    “黏土已毀,娘娘盡可放心。”


    貴妃捏著信走向火爐,“雲暮啊雲暮,便是你再厲害,又能如何?還不是任由本宮擺布?到時你就是跪下求本宮,本宮也不會對你手軟。”


    她走到桌後,提筆寫了幾行字,墨痕一幹便封好口:“紅袖,把這封信送到通濟坊的李氏餛飩攤。”


    造瓦司掌事步履匆匆地往家裏趕,雙手一直放在前胸,手中似乎在攥著什麽東西,行走時不時看著路邊的草叢,聽到任何風吹草動便猶如驚弓之鳥。


    行至人跡罕至的山林時,他一腳踩到地上的枯葉,頃刻間,腳腕被繩索圈出,他整個人被吊在半空,幾人提著刀笑著從濃密的草中走出,看見掌事一副弱書生的模樣,其中一個笑道:“不過是個小雞仔,李兄一人動手便可,怎麽還把我們都叫上了。”


    掌事不住掙紮,懷中的匕首哐當一聲掉在地上,他驚恐道:“你們是誰?我乃造磚司掌事,你們還不放了我?”


    李天拾起匕首拋了拋,又摳了摳上頭的那幾顆寶石,“這是真的還是假的?”


    這把匕首乃雲暮所贈,怎會有假?他照著雲暮教的話術說道:“這是我花了大價錢買的,怎會有假,若拿去賣,定不少於百兩銀子,這匕首送給你們,求各位好漢莫要殺我。”


    把貪生怕死演得淋漓盡致。


    李天把匕首收入懷中,緩緩抽出長劍,在掌事期望又恐懼的中,長劍偏了幾分,落到了大腿上。他殺人時,最喜歡的莫過於看那些平常高高在上看不起他的人苦苦哀求,最後血盡而亡。


    掌事發出一聲慘叫,驚得不遠處的鳥雀振翅離去,“是誰派你們來的?”


    李天舔了一口劍身,嘴角也沾上了一絲血:“你最近得罪了誰,就是誰派我們來的。”


    掌事恍然大悟,喃喃自語:“是……是雲大人!”


    “你知道就好,沒有雲大人的吩咐,我們也不會對你動手,所以,死後要索命,盡管去找他。”


    他的聲音極大,李天笑了笑,正要再劃上一劍,旁邊也騰空躍出幾人,把他們一網打盡。


    雲暮踹了踹被捆成一團的李天,“你說是本將軍指使你來的?本將軍敢在朝上逼同僚去死,他不過一個掌事,殺了就殺了,也值得本將軍如此大費周章?”


    李天麵目猙獰,恨意如同滔天巨浪朝雲暮打來,雲暮突然問道:“你恨我?”


    李天冷笑道:“京城有誰不恨大人?”


    雲暮:“本將軍殺過你的人?”


    李天瞳孔一縮,“大人說笑了,草民不過是看不慣你這個閹人亂政罷了。”


    雲暮又看了他幾眼,示意金吾衛把人帶走,她則走到掌事身邊:“本將軍可有說錯?”


    掌事扶著樹站直,對雲暮行了一禮:“感謝雲大人的救命之恩。”


    雲暮:“你這幾日還是出去避一避禍吧,貴妃若知你沒死,定不會善罷甘休。”


    ……


    金鑾殿,早朝。


    一人持笏板出列:“皇上,臣要狀告一人。”


    “誰?”


    “金吾衛上將軍,雲暮。”


    “緣由。”


    “雲暮討磚不成,惱羞成怒,殺人泄憤,殺的乃是造瓦司掌事。”


    “傳雲暮。”


    雲暮一身甲胄出現在金鑾殿,“微臣雲暮,見過皇上。”


    梁文帝沒讓他起身,“有人說你討磚不成反倒殺了造瓦司掌事,可有此事?”


    雲暮大唿冤枉:“皇上,造瓦司掌管京城的磚土,如今摘星閣正是需要磚土的時刻,臣怎會把掌事殺了?”


    方才狀告的人再次站了出來:“皇上,昨日晚間,微臣路過泗灣村旁邊的林子,正巧看見雲大人一劍刺穿掌事的心口,人當場就氣絕了。”


    梁文帝看向雲暮,“可有此事?”


    雲暮反問:“出過城又如何?你怎就一口咬定本將軍是去殺人?”


    那人絲毫不慌,拱手道:“皇上若是不信,可宣城門值守的士兵,一問便知雲大人昨夜有沒有出過城。”


    梁文帝看了一眼雲暮,又看著跪在地上的士兵:“昨兒雲暮可有出過城?”


    士兵抖著身子道:“出……出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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