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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晴驚出一身冷汗,反應過來之後連忙轉過身去,同時左右開弓拆去頭上幾支昂貴的珠釵。


    “貝殼!”


    她小聲而急促地喚了一聲,大宮女便趕緊繞過屏風擋在她身前。


    魏晴背後泛起一層薄汗,除了後怕,還是後怕。


    皇帝的妃子被外男瞧了去是什麽下場!


    特別是她和鬆月這樣未被報備的私下相會。


    不論是按法律、按宮規還是按皇帝的性格,輕則連降三級,重則連累父母。


    若是被李思遠知道,不僅是她,在場的所有人都免不得一場責罰。


    她當初就不該心軟答應了小皇子!


    還好,還好李重軒知道讓修儀來當廚娘本就不合情理,這房間裏隻有李重軒、魏晴、鬆月和貝殼四人。


    魏晴咬牙,若真當事發,自己便得一力承擔責任,如此二皇子的求情皇帝才能聽得進去。


    再不濟便去懇求沈青君與陛下求一求情,若是沈青君出麵,至少不至於連累家人......隻是太過對不起她。


    魏晴腦中已經做好了最差的準備,胸口不安地起伏,肩膀微微抖動,手裏的珠釵差一點沒能握緊。


    小皇子也不蠢,他隻是個平時被所有人寵著一時衝動的孩子,若非真的將魏晴和鬆月當作了親近的人,也不會有這樣不過腦子的行為。


    他言行事理明白得透徹,隻是依舊有些孩子心性,害怕魏晴因為這件事情生氣,也不敢開口撒嬌,曉得見自己做錯了事,馬上便沉默下來低著頭盯著鞋尖,一言不發。


    鬆月瞧了瞧不安的小皇子,沒有說他什麽。


    殿下畢竟是皇子,做奴才的怎麽敢斥責主子?


    何況他已經知道錯了,隻看那一位...願不願意主動與他和解。


    鬆月將注意力轉移到魏晴身上,他從小呆在奴藝坊長大,少不得學習如何伺候貴人,對名貴的綾羅綢緞了如指掌。


    魏晴雖然急匆匆地拆下了珠釵,但留下的卻也不是凡品——宮內各位份自有各自的用度供應,魏晴雖然刻意素靜了些,卻也沒辦法從自己的衣櫥裏找出幾件便宜的衣服。


    貝殼剛剛被魏晴唿喚著擋住她的背影,此時卻再度立在魏晴身旁——畢竟遮擋起來,似乎過於此地無銀三百兩。


    水色的衣衫,由內而外逐漸變淺,像是他曾見過的湖泊那樣層次分明。


    裏間的布料分辨不清,褙子確是雙宮真絲,其上隱約可見祥雲暗紋、白繡水波,裙邊圈金,透過腰間外衫的薄紗,裙頭栩栩如生的繡團錦鯉更是隱約可見。


    廚娘?廚娘可用不起這樣好的衣服。


    且見她下意識轉身的動作,便知這位貴人必定是通曉規矩。


    鬆月熄了上前的心思,垂下眉眼卻見桌上還沒來得及收走的湯盆。


    心裏突然泛起異樣的感覺。


    曾言佳人有心,卻付流水無情?


    自己的舌尖上曾綻放過最美麗的花朵,隻因為這一位真正用心了解自己情況、為自己做菜的女子......


    半夜夢醒,已經很少會迴憶起那些過於油膩的補湯和潲水一般的奴食。


    也算是曾有過“救命之恩”。


    鬆月並不是最受寵的紅人,隻是有幸因為皮相被太後選作陪伴,住在最角落的院子裏,過得安然自在,已經淡忘了規矩。


    他上前小小一步。


    鬆月並不是意圖逾矩,隻是為了殿下的失誤而安慰苦主。


    他的目光無聲落在魏晴顫抖的背影上,恍惚間忽略了魏晴有些淩亂的婦人發髻。


    鬆月並無他想,隻是為報救命之恩,想要支付比起當牛做馬輕了太多太多的報答。


    聲音溫柔,如風如月:“姑娘可還安好?”


    像是有海妖的唿喚,有一種蘋果必然落地的引力牽引著魏晴側過臉龐,眼眶泛紅。


    “姑娘莫怕。”


    哄人的手段倒是生疏了很久,鬆月隻下意識安慰了幾個字,便不知如何是好。


    誰說平日裏外向有手段的女人沒有少女心?


    這時候最怕有人哄自己。


    沒來由的,魏晴突然就覺得委屈,嘴唇抖了兩下,沒能說出些啥,兩路眼淚倒是爽快地順著臉龐滑落下來。


    ———————


    屏風被再度豎了起來,白色的背景上憑空多出幾個小腳印,突兀而慌亂,像是飛簷走壁、淩空而起。


    貝殼在門外守著,鬆月一個人留在這頭,坐在椅子上,麵無表情,聽著嗚咽。


    另一邊,小皇子坐在在魏晴腿上,一大一小雖然止住了眼淚卻還是忍不住抽泣著,根本沒辦法好好說話。


    一個修儀一個皇子,眼睛腫得跟核桃似的,也不互相對視,抱得倒是相當緊。


    卻說剛才,魏晴難以自製地因為鬆月兩句加起來隻有十個字的安慰而流淚,其實也是環境所致。


    然而,這一幕正好被抬起頭想要道歉的李重軒目睹。


    小孩子當場就哭啦!


    抱頭痛哭!


    特別委屈!


    小短腿邁得飛快,入乳燕投林,“蹭”地縮進魏晴懷裏,自顧自開始委屈,小腦袋哭得一聳一聳的。


    場麵頓時尷尬了起來。


    魏晴僵硬地轉過頭和卡住笑容的鬆月四目相對,臉上掛著兩道淚痕,扯出一個無法形容的皮笑肉不笑。


    然後埋下頭,報複性地開始哭,哭得比小皇子更委屈。


    倒是沒出聲,也不好意思出聲,就是看著更委屈,淚珠子連成串兒,“啪嗒啪嗒”往下掉。


    大珠小珠幾乎全落在小皇子腦袋頂上,深深地侵入剛剛挽起來的發髻,有一股愣是要給孩子來一迴鹽漬腦花的衝勁兒。


    魏晴也委屈啊,她沒臉見人了!


    幹脆......


    反正比哭,女人也沒幾個輸給孩子的。


    貝殼和鬆月默契地把眼神全部奉獻給罪魁禍首的屏風,然後一左一右端著邊緣把它給扶了起來。


    貝殼默默退出門外,隻留給鬆月一個“您真不容易,繼續加油”的眼神。


    鬆月坐在椅子上,手扶額頭,配合環繞式雙聲道高低音合唱開始思考人生。


    屏風那頭,已經把臉丟光了的魏晴開始自暴自棄,開始了入宮以來第一次酣暢淋漓的情緒爆發式生理性淚液洪流。


    這是造了什麽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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