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意識抬手抓了下來,女孩的手指柔若無骨,可能因為教室空調溫度低,她的手很冰。


    陳可在閉嘴之後,偷偷地看著韓柯,看著他的臉色慢慢恢複到白色,看著他捏了捏緋紅的耳尖。


    陳可第一反應是想找個冰的東西給他,讓他降溫,掃了眼桌麵,空無一物。


    突然,靈光一閃,腦子一熱,她直接伸手過去輕輕捏了下韓柯的耳尖。


    再然後,就是現在這副場景了——


    韓柯把她的手抓在掌心,他的手掌很大,很有力,而且還熱乎乎的,就那麽幾秒,就把她冰涼的手也捂熱了。


    陳可率先反應過來,小聲說道:“同桌,有點熱……”


    韓柯馬上放了手,快速說了句,“不好意思。”


    陳可收迴手,看著他,說道:“沒事。但是,同桌,你現在更紅了……”


    豈止是紅,韓柯覺得自己快燒熟了,他甚至感覺自己在冒煙,尤其是耳朵,蹭蹭蹭地冒熱氣。


    他忙不迭起身跑出教室,衝向另一頭的衛生間。


    此刻,他無敵想投訴善泉中學每層樓衛生間的位置。


    高一教學樓一層樓有六個班,一樓不設班級,主要是放桌椅雜物那些,所以1班到6班在二樓,而衛生間,在靠近6班的拐角位置。


    萬幸,他是從後門出來的,這就意味著,他隻要衝過5個班級,就能到達衛生間了。


    5個啊,基本是一層樓的班級了,真是麻煩,好好的臉紅什麽,不就是捏了下耳朵嘛。


    他都能想象的到,他跑過這一條通往衛生間的走廊,會引起什麽話題——1班學神午睡起來,因為尿急,瘋狂奔向衛生間。


    他不能在開學第一天就給自己營造這麽一個low炸天的話題。


    於是,在跑到2班後門口的時候,他毅然決然掉了個頭,從1班前門口那的樓梯跑了下去。


    然後,沿著一樓跑到跟樓上同一位置的衛生間裏,打開水龍頭,接了好幾捧水潑臉。


    終於,不紅了。


    韓柯看著鏡子裏還在重重喘氣的自己,努力平複唿吸。


    他開始迴想剛剛的畫麵,陳可被他抓著手,一對狐狸眼撲閃撲閃地看著他,因為錯愕,紅唇微張,明明可以直接甩開他的手,卻小聲軟糯地說“同桌,有點熱……”。


    “同桌,有點熱……”


    “有點熱。”


    “熱。”


    女孩還帶著稚氣的聲音不停在韓柯耳邊迴蕩。


    真是要命了。


    ……


    上課前,韓柯迴了座位。


    他還在想著怎麽跟陳可道歉,畢竟,是他抓住她的手半天沒撒開。


    他完全忘了,先做出不合適舉動的人是陳可。


    沒等他開口。


    陳可就小聲問他,“同桌,你剛剛明明往那邊跑,怎麽幾秒後,又從咱們班門口樓梯下去了?”


    韓柯不想才平複下來的情緒再有波動,他言簡意賅地撒了個謊,“一樓衛生間人少。”


    “哦哦。”


    本來以為陳可問完就會作罷,不料,她又說:“同桌,你忘記把第四節課老師說的東西告訴我了。”


    韓柯:“……不好意思,那這節課下課再說吧。還有——”


    他頓了頓,說道:“抓你的手那個事,真的抱歉。”


    陳可突然笑了,彎起眉眼,“沒事啊,為什麽要道歉。因為你碰了我嗎?那我好像也要道歉誒,是我先拿手捏的你的耳朵。我看你的耳朵很紅,想找東西幫你降溫,不過,桌上光溜溜的,我就直接用手幫你了。反正我的手挺涼的。


    不過,我確實沒想到,你臉皮這麽薄,我就碰了那麽一下,你整個人就紅了。”


    韓柯說了不算實話的實話,“嗯,沒被女生這麽碰過。”


    他也說不上來為什麽,明明以前學校排練節目的時候,也跟女生牽過手,他也沒臉紅耳朵紅過。


    因為沒有經驗,他把這次臉紅歸結於,陳可捏了他的耳朵,太敏感,所以波及到了整個人。


    嗯,肯定是這樣的。


    陳可聽到迴答,點點頭,“哦哦,那不好意思哦,我以後不會這麽碰你了。”


    韓柯鬼使神差地問了句,“你以前幫別人這樣降溫過嗎?”


    陳可想了想,說道:“幫過,我爸。他喝完酒,就麵紅耳赤的,我這個人吧,身上總是涼涼的,我爸巨喜歡讓我用手蹭他的臉,捏他的耳朵。”


    韓柯聽到“幫過”的時候,確實心裏一顫,再聽到下一句“我爸”,他又感覺鬆了一口氣。


    “同學們好,我是你們的數學老師,我姓王,大家可以叫我王老師。”講台上不知道什麽時候站著一位看起來四十出頭的男老師,他戴著黑框眼鏡,穿著一件格子短袖襯衫,下身搭配著黑色西裝長褲。


    他整個人顯露出來的氣質很親和,還有點憨厚,自我介紹的時候也是極其溫和。


    陳可不害怕很嚴厲的老師,反而會害怕這種類型的老師。這位王老師要是一般溫和也就算了,就像班主任劉鬆那樣,但是他極度溫和就有點讓人瘮得慌。


    因為,嚴厲的老師再怎麽狠,也就那樣了,而這種一來就溫柔殺的老師才是最難摸透的,他們的招數最多,也是最殺人不見血的。


    最最最關鍵的是,他能來1班當數學老師,這說明什麽,說明人家是有本事的,還是不顯山不露水的那種。


    陳可在下麵正默默地想著,突然,就被這位新老師cue到了。


    他說:“第二組最後一排的那個女生,你坐那看得見黑板嗎?要不要跟你們班主任申請換個座位。”


    班上瞬間笑聲四起。


    陳可:感覺有被冒犯到。


    陳可好脾氣地說道:“不用了,謝謝老師關心。我雖然個矮,但是坐的遠,看個黑板全景是沒問題的,不勞老師費心了。”


    她說的很有禮貌,可是,站在講台上麵的王老師怎麽聽出了一種“我個子矮,我知道,但是跟你沒有關係,老師,你不要多管閑事”的意思。


    為了看看自己的感覺是不是對的,王老師用戴著600度眼鏡的眼睛看向陳可,陳可笑著看他,乖巧可人。


    王老師心想,是他狹隘了,這個學生多乖啊,怎麽可能會有這種意思在。


    有一說一,陳可乖是真的乖,但刺也是真的刺,她說那話確實有王老師理解的那層意思在。


    韓柯也聽出來了。


    他扭頭看向陳可,陳可立馬聳起肩膀迴了個笑容給他,那個笑像是在說:“嘿嘿,我說的話就是你想的那個意思。”


    王老師沒有再cue學生了,直接進入課程主題,不虧是火箭班,一來就蹭蹭蹭地講課,他也不嫌累。


    一節課下來,課本都翻了五六頁了。他也沒跟學生互動,自顧自地講。陳可總覺得他憋著招。說不定就是在第二節課使出來。


    下課後,韓柯果然如約給陳可講了早上說的規章製度及通知。


    善中對於穿衣風格相對自由,隻要不是太暴露,太不合學生身份的,基本都能穿。


    不過,每到周一升國旗的時候,必須全體學生都穿校服,還得是一整套。


    再就是,公開的秘密——每逢教育局領導檢查,必須穿校服。


    另外,韓柯還把劉鬆說的話,私自加工了一把。


    劉鬆說:“三個月後,咱們會有一次分班考試,這種考試在善中基本每三個月就會來一次,不論是高一還是高三。所以,大家要努力學習留在1班,不要被擠下去,你們要知道,下去了,就很難再擠迴來了,尤其是那些名次比較靠後的同學,一定要努力。”


    韓柯說:“三個月後,會有一次分班考,不管是高一還是高三,隻要沒有特殊情況,都會每三個月考一次。他說,你是班上第40名,被擠下去的可能性很大,所以你要好好努力,爭取能留在1班。不然下去了,就很難再迴來。”


    陳可聽完,苦著臉,哀怨道:“不是吧,我這麽慘嗎?今天兩個老師cue我了,這不是什麽好兆頭。才第一天,就不能讓我快快樂樂地過完嗎。他還威脅我。擠下去就擠下去,大不了去5班找我閨蜜。”


    韓柯怎麽聽著不對了,不應該聽了他的話,會說那我要好好努力,千萬不能掉下去嗎?


    他看了眼陳可,開口說道:“你不想留在1班啊?”


    “不——”陳可差點就脫口而出不想了,她突然想到,她要是被擠下去了,韓柯就得跟別人坐了,那不行,陳可就硬生生把“想”字在嘴裏兜了個圈,說道,“不是啊,想留。這不是怕留不下來嘛,都最後一名了,多危險啊。”


    說著,陳可想到了什麽。


    她把上次在“做到了”買的本子從桌兜裏抱了出來,粗略一看應該有十本以上了。


    她從其中挑出一本外麵是複古皮質的,裏麵是牛皮紙的本子,外皮上還有楓葉花紋,陳可最喜歡的是捆著這個本子的繩子上的古銅色楓葉飾品。


    簡而言之,高端大氣上檔次。


    現在,她決定把她最喜歡的這個本子送給韓柯。


    她在韓柯困惑的目光裏把本子放到了他的桌上,誠懇地說道:“同桌,我把這個本子送給你,你可以用它寫日記或者記錄一些事情——”


    沒等陳可說完,韓柯就說:“不用吧,我不寫日記,也不用在本子上記東西,萬一這個本子丟了,我不就沒隱私了嘛。而且,我一個男生,寫日記什麽的,有點矯情。”


    陳可試探著問道:“那你是不要這個本子嗎?”


    韓柯嘴嫌體正直,把手壓到了本子上,說道:“要,隻是不寫日記。”


    陳可笑著看他,“不寫日記就不寫,你可以用它寫別的,現在它是你的了。”


    韓柯問:“你為什麽送我本子?”


    陳可眼裏閃著狡黠的光,說:“因為想抱大腿,想求第一名救救最後一名。所以,可以嗎?”


    韓柯最受不了她這副模樣,勾人的很,要不是五官還沒完全張開,還透露著稚嫩,非得分分鍾要他命。


    他吞咽了下口水,說道:“可以。”


    見目的達成,陳可笑的更加張揚,紅唇輕啟:“謝謝。”


    第二節數學課,王老師果然不負陳可望。


    他拿來了一套習題,估摸著應該是他自己搜刮來的,就一遝a4紙,不像是買來的試卷那種。


    他把試卷分發下去,說道:“這是我上節課講的內容,大家隨堂考一下,一節課40分鍾,給你們30分鍾做完這些,不準交頭接耳,不準看書上例題。這個試卷隻是我測試你們學習能力的依據,也方便我掌握進度,你們不用太在意成績。盡管成績也挺重要。”


    陳可接受新知識向來較慢,得給她時間消化。更何況,上節課,她也沒怎麽認真聽,這下拿到卷子,基本是兩眼一抹黑。


    她低著頭,眼睛四處看,她發現不隻是她寫不出來,班上也有些人是兩眼一抹黑的狀態。


    陳可心裏舒坦了,挑了幾個會做的,快速寫完,然後,偷偷瞄了眼她的同桌。


    嘖嘖嘖,果然優秀,學神就是學神,她做幾個題的功夫,他已經接近尾聲了。


    陳可沒想過抄他的,做完了自己會做的,就沒再動筆寫題了,怕王老師看到她停住,來收她的卷子,她還裝模作樣的握著筆在紙上虛空寫字,直到半個小時到了,他開始收卷子,才放下手裏的筆。


    交卷子的時候,韓柯看了一眼陳可的卷子,不動聲色地皺了皺眉頭。


    讓她留在1班的任務好像道阻且長。


    王老師當場批改試卷,對某些同學來說,就像是淩遲處死。


    某些同學不包括陳可,她已經是倒數第一了,再來一個也無所謂。


    王老師也還算有人性,改完試卷後,隻是說了個最高分,說了個平均分,說了個最低分。從頭到尾沒有提到學生的名字。


    哦,不,當陳可沒說。


    王老師報完分數後,欣慰地看向講台下麵,說道:“韓柯同學是哪個,他是滿分,咱們這個卷子80分,他是最高分80分。最低分的那個同學要加油了,你才35分,還沒韓柯分的一半。”


    陳可小聲嘀咕:“廢話,要是有韓柯分的一半不就是滿分的一半了嘛。”


    陳可不知道最低分是誰,但她很確定不是她,她做的題都是會的,而會的就肯定不會錯,那麽她做的50分的題,就肯定能拿50分。


    她跟邀功似地跟韓柯說道:“我寫了的肯定都對了,有50分,也不算太差。”


    陳可全然忘了,她是在跟一個考了滿分的大佬邀功。


    重點是,大佬還迴應了,“嗯,我看到了,要是把空著的寫幾個,也能考60多。”


    陳可摸摸脖子,“這不是上節課沒怎麽聽明白嘛,還沒來得及消化,就考試了。”


    王老師這時又出聲,“韓柯同學,你願不願意當數學課代表,不願意也沒關係——”


    “不願意。”韓柯直接開口。


    陳可看著韓柯的側臉,大佬真帥,酷斃了。


    溫柔刀使的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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