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閔嘉音饒有興味的目光裏,趙知簡率先鬆了口:“好吧,是我和小拙一起放的。多謝閔姑娘幫我們撿拾紙鳶了。”


    閔嘉音抿唇一笑:“舉手之勞。”


    趙啟拙看著閔嘉音月牙般的眼眸,揚起了一個大大的笑容道:“謝謝閔姐姐的禮物,我和爹爹都很喜歡!”


    話音才落,趙啟拙便聽到了父親大人的咳嗽聲:“咳,閔姑娘,高處風大,莫要著了風寒。”


    “好。”閔嘉音又含笑看了趙啟拙一眼,對父子二人道了別。


    原來不隻是小公子,就連趙世子也喜歡,她這禮物還真是挑對了。


    等來年春日,讓嘉言和鄰居趙姑娘、趙小公子一塊兒放紙鳶去吧。


    翌日,閔嘉音帶著閔嘉言去了鳴鸞坊百花街。


    如果說幾個月前的百花街還能稱得上蕭條,那麽如今這些鋪子已家家大門緊閉了。


    跟著閔家姐弟來到鳴鸞坊的陳東揚,本以為會有什麽驚人的發現,卻一頭霧水地看著二人走進了一家小小的鋪麵。


    店門一關,陳東揚的視線被隔絕在了外麵。


    陳東揚看了看隔壁被貼著巨大封條的戲蝶樓舊址,繞到後院摸了進去。


    左右要等著閔姑娘出來,他不如先去戲蝶樓那寬敞的地下室逛一圈。


    當閔嘉言在跟著華如璋一板一眼地學習基本功時,陳東揚在地下與趙知簡不期而遇。


    “趙世子,這地方可不是你該來的。”


    番芙蓉一案雖然讓陳東揚對趙知簡高看一眼,但要說執行日常公務時,陳東揚最不願意見到的就是趙知簡。


    “陳大人誤會了,我是從自家鋪子下到此處的,自己也正驚異呢。”


    趙知簡指了指旁邊頂上的一個窟窿,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樣。


    不知為何,陳東揚的第一反應是,趙世子不是和閔姑娘一起來的,這個認識讓他莫名鬆了一口氣。


    對於趙知簡在鳴鸞坊有鋪子,陳東揚是不驚訝的,挑眉問道:“這麽說,趙世子是在鋪子裏違規私自下挖?”


    “不敢不敢,”趙知簡連連擺手,“實是翻修時搬進一件重物,不小心把地麵壓塌了,鋪中幫工都很驚異,我才命他們挖開,下來看看。這裏便是前段時間傳言的,戲蝶樓種植番芙蓉的地下空間吧?”


    陳東揚早就習慣了趙知簡一本正經胡說八道的做派,於是不再糾結於趙知簡為何在此的問題,給出了肯定的答複。


    “真是晦氣。”趙知簡嫌惡地皺了皺眉,看了看大片翻爛的土地,對陳東揚道,“陳大人,這地下室一日不填平,我們上麵的商家就一日不踏實,還望陳大人盡快幫忙解決了這個問題。”


    眼看趙知簡要走,陳東揚叫住了他:“趙世子,你就不疑心韓翼之外,還有別人的手筆?”


    趙知簡漫不經心地答道:“既然不是用番芙蓉這等妖物毒害世人,斂財便由他斂去,擋人財路如殺人父母啊陳大人。”


    他並非不疑,但他更擔心番芙蓉死灰複燃。既然番芙蓉已被毀去,背後還牽扯到多少利益糾紛,他才無心插手。


    華如璋指點了閔嘉言半日,閔嘉言雖然出了一身汗,小臉卻紅撲撲的,看上去格外精神。


    閔嘉音為弟弟擦了汗,給他披上外衣,又將點心遞給他。


    閔嘉言安靜吃著糕點,聽著姐姐與師父交談。


    “昨日師父說,如今時常幫人走鏢,不知師父可願在京城做一份更安穩些的差事?”


    “小嘉音,你是何想法,可以直言。”華如璋提起水壺喝了一大口,雙眼炯炯有神。


    閔嘉音神情誠懇,語意謙遜:“不瞞師父,我想開一家武館,並且隻收女子。我雖屬意師父來坐鎮武館,但師父不願我也不會強求,隻想問問師父,對我這個主意有何看法?”


    華如璋先是驚訝地看了閔嘉音一眼,隨後細細思考起來。


    “其實……無論是從我個人態度還是客觀潛力來看,這個主意都很不錯。不談我個人的情感,隻說如今京城對女子超越前代的寬容,還有姑娘們自身走出家門走進街頭巷尾的意願,若這武館能夠開起來,想必能夠紅火。嘉音,我隻是沒想到,你會有這樣的想法。”


    大雍社會比起前朝要更富裕繁盛,因此風氣更為開放,尋常百姓之中,由女子做出一番事業撐起門楣的事例其實並不罕見。譬如華如璋未婚獨居,但憑借一身武功擺平一條街的混混,街坊鄰居們也就不再指摘她的個人生活。


    但在上層官宦人家中,閨閣少女們多被教導三從四德,對她們而言能夠時常出門與友人同遊,已是社會極大的寬容了。


    可以說,社會輿論對於貴族與平民的要求是存在鴻溝的。


    “民間有學武的風氣,京城武館的數量也不少,但沒有一家公開招收女性學徒。然而如今有越來越多的女子為生計奔走在外,無武藝傍身,就容易處於弱勢。”閔嘉音不緊不慢抿了口茶道,“其實說到底,這是需求,也就是潛在的市場。”


    華如璋頷首道:“你若開一家這樣的武館,既滿足不少女子的需要,你也能獲利,實為雙贏。但其中艱難,小嘉音,你又可曾考慮過?”


    “自然,首當其衝便是輿論不容。女子走入社會是平民百姓階層之中的默許,而非本質上的觀念轉變。但若我這武館將招收女子作為標準,便是對某些規則的公然挑戰,莫說是規矩森嚴的貴族階層,便是尋常百姓,便是許多平民女子,或許都要攻訐一二。畢竟很多事一旦拿到明麵上,就成了箭靶。”


    華如璋對閔嘉音少不諳事的擔憂稍稍散去幾分,取而代之的是新的無奈。


    她的小徒弟說得很對,零星個例的確能夠為社會所容,但要大張旗鼓地去培養一批批與傳統觀念相悖的人,又談何容易。


    閔嘉音繼續道:“所以,我並未迫切地想要做大,先求一個精準。”


    華如璋很快明白過來:“你的意思是,先悄悄地開起來,隻在特定的人群中尋找有需要的客人,首先保障武館的安全,再樹立口碑,逐漸站穩腳跟?若真如此,很長時間之內你需耗費的財力精力遠超能夠獲取的利益,不要說是在做生意,我倒覺得你是在做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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