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商震驚地張大了嘴,閔嘉音順勢用一勺糖水堵住了她的驚唿,但自己心中也掀起了波瀾。


    僅一個月,就要蒙受上萬兩的損失?更可怕的是,晚香夫人寧可承受巨額損失,也要賣掉那幢樓?


    似是看出了閔嘉音的困惑,老板娘解釋道:“姑娘,你或許不懂,咱們這條街複蘇是遙遙無期,但鋪麵稅可是每個月都要交的。像那幢樓的大小,每個月的稅可能就要交上幾十兩。”


    閔嘉音此前不了解情況,聞言便納罕地問道:“鋪子是買下的,每個月還要交稅?”


    老板娘又是一歎:“唉,哪能不交呢?咱們這地界京縣要管,還被廂坊、巡檢、皇城司一層層管著,稅又怎麽少得了。隻不過鋪麵稅比每個月的租金要省得多,且買下鋪麵做生意比起盤租所需交納的營收稅也少上幾分罷了。”


    閔嘉音心中湧起難言的感受,又問道:“那現在這條街上的鋪子都賣得怎麽樣啦?”


    老板娘道:“其實有許多像我家小店麵一樣的,每個月交的稅少,暫時選擇關門不做也是有的。但那些本就有難處、這次確實想拋售了店麵的,好多都被富商收去了,還被壓到了最低價呢。”


    “富商?”閔嘉音不由皺了眉。


    雖然趁人之危令人不齒,但商場如戰場,也沒人能拿那些富商怎麽辦。


    “是呀,這條街上但凡是整幢的樓都已經易主了,還有個富人想收香蘭笑那幢,隻開價六千兩呢。”


    老板娘說著,一個中年男子挑簾走了進來,興奮地道:“愉娘,今日有個商人開了個好價,七百兩,你看怎麽樣?”


    說完這話,他才看到閔嘉音三人,忙向三人一拱手道:“抱歉抱歉,驚擾客人了。”


    閔嘉音起身點了點頭,問道:“大叔,你方才說的是你們這鋪子,有人開價七百兩?”


    “不錯。”


    老板娘是個直爽性子,又已和閔嘉音說了不少話,就沒掩藏情緒:“七百兩,也總覺得還差點,要是能賣到七百五十兩,那我這心裏可要舒服不少。”


    這時,店中忽然響起一道泠泉般的聲音:“七百六十兩,大叔,大嬸,你們賣給我如何?”


    兩夫妻都驚訝地望向了閔嘉音。


    “姑娘,這可不是開玩笑啊!”


    閔嘉音平靜地道:“大叔,大嬸,我沒和你們開玩笑,隻問一句,這鋪子你們是不是真心想賣?”


    男人麵上似有不忍,倒是老板娘咬了咬牙道:“賣!拿了這錢,還有這些年的積蓄,換個地方再開始,也比被拖死在這裏強。”


    男人是個厚道人,看了看閔嘉音,出聲提醒道:“姑娘或許出身富貴,但這終究是筆數額不小的買賣,姑娘可要考慮到如今這一帶的狀況。”


    閔嘉音眸光清明而堅定:“多謝大叔提醒。”


    兩夫妻看到閔嘉音從容有度的舉止,確實不似少不更事的懵懂模樣。他們既然已出於道義作過提醒,又得到了這樣高的報價,就沒什麽可拉扯的了。


    於是,閔嘉音在兩個丫頭驚奇的視線裏從荷包中取出了一疊銀票,又和兩夫妻跑了趟官府,將戲蝶樓隔壁的這家小鋪子收入了自己名下。


    走在迴府的路上,宮商還沉浸在自家姑娘出門一趟多了間鋪子的震驚之中,問閔嘉音道:“姑娘,您怎麽隨身帶那麽多錢啊?”


    閔嘉音將食指在唇上放了放:“噓,別被人聽去了。”


    徵羽雖然麵上不顯,但心中也是雀躍的,聞言便道:“姐姐沒明白嗎,姑娘今日出府就已經打定主意要買點什麽了。”


    宮商恍然大悟:“原來如此!”


    作為閔嘉音的貼身婢女,宮商知道姑娘當了幾年公主伴讀,又常去香蘭笑掙錢,是有一筆小積蓄的。


    但在這個節骨眼上買了戲蝶樓邊的鋪子,宮商還是有些擔憂:“姑娘,那老板娘不是說了,鋪子一旦買下就要交稅,這段時間掙不到錢,姑娘不是白白交錢嗎?”


    閔嘉音道:“番芙蓉案尚未結束,這個鋪子的位置或許能幫上忙。至於鋪麵稅,每個月不到一兩。我買下鋪麵的心理預期價本就是八百兩,差價能交上三四年稅呢,就先不考慮這筆錢了。”


    一聽閔嘉音提起番芙蓉,徵羽就莫名想到了趙知簡,便直言道:“姑娘,番芙蓉案危險,姑娘還是不要再查了。”


    宮商也道:“是啊,姑娘你想想,陛下都派出金羽衛協助大理寺徹查了,如果真兇在這樣的情況下都未落網,該是何等人物?”


    閔嘉音坦言:“好啦,那就當我今日隻是單純看價格合適而買了個鋪子,我也沒有真想依靠自己的力量再去徹查番芙蓉案的。喏,蜜餞鋪到了,咱們去買點,就當慶祝今日做成了樁大買賣。”


    見到閔嘉音三人,夥計就熱情地迎了出來。


    “還是要那三樣,各稱一斤。”


    閔嘉音正從荷包裏摸碎銀,卻聽夥計道:“抱歉啊閔姑娘,糖雪球今兒個已經售罄了。”


    “這樣啊,那就隻稱些蜜煎櫻桃和冰糖楊梅吧。”


    閔嘉音付了錢,一手接過夥計遞來的紙包,忽然覺得有人扯了扯她的衣裙。


    一道稚嫩的童聲傳來:“姐姐?”


    她低頭看去,隻見一個五六歲的孩子正仰頭望著她,手裏拿著一包糖雪球。


    “你是——”似曾相識的麵孔喚醒了閔嘉音的記憶,“那天險些被馬車撞到的……楚王世子殿下?”


    “姐姐,你怎麽會知道呀?”小男孩的大眼睛裏閃爍著困惑,將紙包往閔嘉音手裏塞,“不管啦,姐姐,那天謝謝你!這個是我剛買的,送給你!我家裏人要來了,我得趕緊跑了。”


    “哎——”不等閔嘉音挽留,小男孩便風一般地跑進了一旁的巷子。


    他原來真的是楚王世子?那麽那日楚王府的邀約有可能是真的嗎?


    閔嘉音看著楚王世子的背影,若有所思。


    楚王府的仆婦找了過來,有幾個去追楚王世子了,還有一個則走到了閔嘉音麵前。


    她向閔嘉音恭敬地行了個禮,問道:“姑娘,那天就在此地,奴婢遠遠看到世子獲救,剛剛又目睹世子將蜜餞贈與姑娘,姑娘應當是那天救下世子之人沒錯吧?”


    閔嘉音的想法已和半個月前不同,便大方承認了:“不錯,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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