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他進入一顆通體碧綠的大星。


    這是一顆綠色的大星,一開始,他以為那些綠色是水,因此,敗亡的大河流域的王者還著實高興了一番,或者說,期待,畢竟,他是一條大鱷魚,最喜歡的環境就是,水,這也是他為什麽要來綠色大星的原因。


    不過,很快他就不這樣想了,因為他發現,那些綠的的竟然是大地。


    綠色的大地,沒有植被,這是一副恐怖的景象,泥土是綠色,看起來像是藏著某種劇毒。


    他降落下去。


    “這是......一條隧道麽......”


    離開通道之後,陳其野張開神目,隻見一個足有百米深的坑洞,兩人浮空躍下,眼前所見,令他不禁張大了嘴巴,瞪大了眼睛,喃喃自語。


    即便他身為金丹修士,繼承了世界上最為古老、神秘的傳承,在普通人眼中近乎為仙,眼前所見依舊超出了他的認知。


    這是一條宏大、精致、寬廣的隧道,引領著兩人的視線,延伸向遙不可及的遠方。


    隧道高有百米,牆壁上冷光閃爍,像是某種奇異的釉色,被燒製在上麵,又像是鍍了某種未知的金屬。而在牆壁之上,似是雕刻,又似符繪,展示著種種神話傳說的怪物、眾神的形像,每一筆、每一刀都透著滄桑、古樸的氣息,人站在坑洞底下,隻能觸及到天神或是怪獸的腳趾。


    並且,在靠近他們幾米遠的地方,一層淡淡的透明光幕,蔚然屹立。


    “好像沒有這麽大的地鐵站吧......在地球上,”薑易也呆住了,眼前所見有點像地鐵隧道,他使勁的咽了咽口水,近乎語無倫次的開口。“我們該不會是往閻羅殿走了吧......”


    在地下一千米的深處,一條寬闊宏大且通向遠方的隧道,很難不讓他們這些修士產生一些聯想。


    “難道所謂的永生造化,其實是去閻羅殿......”陳其野本是金丹修士,道心難以撼動,此時竟也被薑易給帶偏了,胡亂猜測起來。


    “勾生死簿?”薑易失神的看著那些巨大的浮繪,而後使勁搖頭。狠狠的拍了自己一巴掌,“不對,不是這樣,又不是孫猴子,哪來那麽大本事!”


    陳其野邁步,來到牆壁旁,伸手摸了摸上麵的釉色,又放到鼻子旁聞了聞,喃喃自語:“這是遺跡......還是神跡?”


    薑易伸出手,努力尋找思索,旋即皺眉:“光幕是封印,造化在哪?”


    “樓梯......樓梯在哪?”陳其野聞言,喃喃自語,他還沒緩過勁來,倒不是因為心誌不堅,而是他身為金丹修士,修道時日久遠,聽聞過許多辛密,此時忍不住聯想,進而失神。


    “什麽樓梯?陳叔?”


    “老門主隻說,當年建國之初,南北兩派修行道,共遣出一十二位元嬰境大高手,來到此地,在什麽樓梯下,奪取永生的造化,”陳其野說到這裏,麵龐上露出了疑惑的神色,“樓梯......此地沒有樓梯,難道在隧道的深處?”


    “什麽?十二位元嬰境界的大高手?造化已被取走了?”薑易瞪大了眼,問道。


    “沒有,十二位元嬰境界的大高手,最終隻有一人,拖著殘軀,空手迴到地麵。”陳其野說到這裏,眼中竟出現了一絲猶豫與徘徊。


    “都死了?”薑易大叫,感覺腦子裏轟的一聲炸開了,語氣中滿是被欺騙的不甘。“陳叔,你怎麽早不告訴我?十二位元嬰境界的大高手都死了,合著我們是來送死的?”


    “不是,老門主怎麽會讓少主前來送死?他說了,十二位元嬰境界的大高手死傷殆盡,是因為他們要去‘樓梯下麵’,而我們隻需要將這一盞‘命元神燈’放在樓梯台階上便可。”


    “上麵下麵?又能有什麽不同?”薑易沒好氣的說著,忽然,寂靜的隧道裏,竟有絲絲光焰跳動,其色澤金黃,說不清是什麽東西。


    薑易閉嘴,張開神目,凝視著那些金黃色的光焰,想要看個究竟。


    可惜,距離甚遠,隻能瞧到一些極為模糊的光影。


    “好像是金色的火焰,裏麵還有一些紅色的什麽東西,它們在動!”陳其野低聲道,他神目如電,看的比薑易要遠。“故老相傳,於黑夜中見火光,是吉兆,能引迷失之人行路。”


    薑易看他一眼,麵龐抽搐,一陣牙疼,默然不語。


    良久,他忽然神采飛揚的盯著前方,道:“走,陳叔,我們且破開封印,看看這裏麵能有什麽古怪!”


    陳其野變色,幾乎要懷疑他是否被冥冥中的什麽東西給奪舍了去。


    “陳叔,憋屈著也那樣,,大步向前也是那樣,既然如此,倒不如走上一遭,看看此地究竟如何造化!”他話語間神采飛揚,大有一股視死如歸、任情豪放的氣質,“又何必畏畏縮縮,便真令黑暗中有什麽妖魔鬼怪,神仙畫皮窺視我等,憑白叫他小覷了!”


    陳其野被他的氣勢影響,言語所激,一時間也振奮起來,笑道:“少主乃人中之龍,英姿不凡,老奴也隻好舍命陪君子!”


    心中卻想:“想是少主龍鳳之姿,一向韜光養晦,不露聲色,當此緊要關頭,才顯露出仙道人傑,一往無前的氣象,既如此,將來何愁不能有一番大成就?自此而後,我當一心忠於他!”


    陳其野一心裏打定主意,便是為薑易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辭,當時抖擻精神,左腳重重一踏,右腳提起,擺個金雞獨立的架勢,雙手在冠頂之上,結個手印,便如雞冠,又似雞喙,放出無量金光來,照的隧道裏一片通明,又輕叱一聲,那金光便一股股的聚在一起,化成一隻碩大的雞喙,衝進那上方的通道之中,隻聽見“轟”的一聲巨響,那吞噬法陣得了充沛靈氣,全力催動之下,便就虛空中化出一隻大手印來,向那淡淡光幕一掌拍下!


    “啵”的一聲輕響,便好似破了個水泡一般,沒有意料之中驚天動地的大場麵,那光幕被手印一擊破開,消失的無影無蹤。


    “咦?有風聲,還有這是,鐵鏈的聲音?”


    那封印一破,此地便好似一個本來密封的瓶子,忽然被人打開了蓋子一般,唿唿的風聲湧來,同時,薑易仔細傾聽,發現那風聲中還夾雜著“叮叮當當”的聲音,雖然不夠響亮,但卻穿金裂石,極為清脆,一聽便知是鐵鏈碰撞發出的聲音。


    “什麽?難道是黑白無常的索命勾魂鏈?”陳其野正打坐調息,方才的法術耗費巨大,此時站起,仔細傾聽,也皺眉道。


    “管他什麽東西,聽也沒個頭緒,走,我們去看看。”薑易大咧咧的開口,當先邁步上前。


    陳其野搖搖頭,也跟了上去,並且,他搶在薑易身前,生怕他受到暗中什麽東西的偷襲。


    這隧道雖然極長,又幽靜寂寥,但周圍牆壁上的符繪實在太過驚人,那一點跳動的火光,更是閃爍靈動,時有時無,叫人心中生出無盡的期許。是以一路走去,二人或看看符繪,或談談火光,倒也不覺得無聊。


    “唔,這是帝釋天神,他有一次下界,發現有個叫盧至的人對他出言不遜,他就施展神通,變的與那人一模一樣,去懲罰他......”


    也不知走了多久,薑易正聽陳其野“科普”符繪上天神的故事,忽然發現腳下的隧道突兀的消失,前路已斷,他們立身在斷崖之上,麵前是一望無際的深淵。


    而那一點靈動跳躍的金黃色火光,便在深淵中凝成一片,熊熊燃燒,如火海一般,散發出熾熱的高溫。


    火海之中,一尾尾赤紅如血的小魚盡情的遊蕩。


    “樓梯......在深淵之下......”陳其野變色,一手指著火海,一手從口袋裏取出一架小橋。


    薑易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隻見金光刺目,睜眼已屬不易,哪裏還能看到半點東西?


    他境界不足,築基境修士的神目隻能遠視,而無“看穿”的功效。


    “陳叔,你看見了什麽?”


    “火焰下有樓梯,有很多節,浮空的通往下方......”陳其野將渾身靈力運至雙目,努力想要看穿下麵有什麽,“樓梯下有東西,有幾口棺材!棺材裏麵......啊!”


    忽然,陳其野臉色大變,收迴目光,趕忙盤坐在地,蒼白的麵龐在一瞬間變得鐵青,神目中不絕的流出血來。


    他默運蓬萊派傳世仙法,過了良久,終於將血止住,看向一旁的薑易道:“少主,老奴無能,叫少主擔心了。”


    薑易趕忙擺手道:“陳叔,下麵有什麽?棺材裏有什麽?”


    “看來那件事是真的,”陳其野努力平複心情,說道,“據說,當年十二位元嬰境界的大高手,受人囑托,齊來此地,不是為了取走造化,而是為了,送一具屍體。”


    “什麽?送一具屍體?誰的屍體?”饒是薑易性格沉穩,處變不驚,此時聽到這等秘聞,也不禁神色恍惚。


    “是個女人,”陳其野接著道,“是本朝開國......唉,算了,她的身份不能說出來,說出來就會有大禍的!”


    “能有什麽大禍?”薑易跳腳,感覺陳其野在耍自己,關鍵時刻留一半,能把人活活急死。


    然而,任他如何跳腳,如何逼迫,如何以勢壓人,陳其野都堅決不肯吐露半個字,言稱是為了他好。


    “可去你的吧,你為了我好?說話留半截是為了我好?”薑易惱怒,無可奈何,憤然飛出一腳,踢向前麵的空氣,想要借此發泄。


    “砰”


    “啊呦,疼死我了,什麽東西!”


    薑易驚駭,俯身向下摸索,黑暗中摸到一塊冰涼的石頭,四四方方,棱角分明,料來是塊石碑,用力向上一提,想看看究竟是什麽石頭,能將他的築基之身撞得生疼。


    誰知,一提之下,築基修士的沛然大力,猶如泥牛入海一般,蕩然無存。


    “誒,我倒要看看是什麽東西,莫非是閻王爺的鎮獄神碑?”


    薑易自語,摸出個打火機,點燃照明,想要看個究竟。


    後方,陳其野無奈,暗想若真是那件神物在此,哪裏能容得你踢它一腳?


    “誒,有字,我看看寫的什麽,一首詩......”


    薑易的聲音忽然消失,就連唿吸聲都沒了,陳其野頭皮發麻,也走過來,看著那石碑讀道:“我失......”


    陳其野的聲音也沉寂下去,頓時,此地隻剩下一片唿唿的風聲。


    “向天借力,複活亡妻,自己卻從容老去,那一位真是,絕世人主,蓋代人傑......”


    良久,薑易從失語中解脫,感慨道,語氣中滿是崇敬。


    “不錯,也隻有那一位,才能使喚南北修行道上,十二位元嬰境界的大高手......”陳其野雖然早就知道其中原委,此時親眼所見,仍不免震撼莫名,他轉過頭,帶著些許怪異的神色看向下方的一口棺材。


    “所以,一口棺材裏是那一位的亡妻,另外幾口......”薑易自語,恨不得立刻突破到金丹境界,獲得“看穿”能力的神目,好好看個究竟。


    “有一位是孫淵如,大名鼎鼎的散修,從傳承破敗的經學中悟出大道,一朝由凡化仙,最後葬在了此地,”陳其野開口,緊接著又摸出一張符篆,通體呈深紫色,“少主請避一避,讓我來轟掉這塊石碑,換成蘊含有老門主精血的“長生碑”,再將老門主的命元神燈放在第一級台階上,便大功告成!”


    “慢,陳叔,此地大有玄機奧妙,何不探索發現一二,再來行事?”薑易沒讓開,而是轉身看著那金色的火海,怡怡然道。


    “這......好罷!”陳其野思慮一二,到底不敢違背這位少主的意願。


    “嘖嘖,真是歎為觀止,世上有如此火海,已是不易,而火海中有魚,更是天方夜譚,若不親眼所見,誰敢相信?”


    “這便是化生焰,又名涅槃焰,隻有在鳳凰涅槃之地才會出現,”陳其野開口,論及此處,滿臉的慨歎,“想是千百年前,有一隻朱雀在此涅槃重生,留下無量生氣,溢出來的一部分,變成了化生焰,是以這深淵之下,必有無盡生機,能叫死人複生,活人永生。”


    “鳳城市,浴火重生,人間善地......”薑易低語,一時間想到許多,卻又問道,“火紅色的魚,又是什麽?”


    “那便是傳說中的火紅毛刀魚,所謂物極必反,火為陽,水為陰,陰陽相生,涅槃之火,乃是至火,才能生出魚來,”陳其野耐心講解,為薑易解惑,“說來也怪,曆來這種怪事,生出的都是這火紅毛刀魚,難道毛刀魚這種東西,竟有特殊的含義不成?”


    “火紅毛刀魚?”薑易默然,盯著那魚,看了又看,問道,“這魚能吃麽?我看書上說......”


    “少主繆矣!那文始道門,坑蒙拐騙,寫出一本破書,告訴別人吃這種魚的種種好處,其實了?此乃物極必反之物,神威無量,哪裏是凡間修士能吃的?若貿然行事,必死無疑!”


    陳其野難得認真嚴肅的警告薑易。


    “好吧,”薑易摸摸鼻子,“孫淵如是什麽情況?他為什麽不需要石碑?”


    “孫淵如渡劫之身,神老之尊,突破煉精化氣境界,達到一千年來修行道的天花板,此等神威,自然不用長生碑,”說到這裏,陳其野似有些感歎,又有些不解,“其實以他的蓋代天資,完全可以突破煉氣化神境界,白日飛升不在話下,卻跑來這裏,苟且偷生,甘願做個棺中囚徒,著實令人扼腕。”


    “哈哈哈,好一個苟且偷生的棺中囚徒!老東西,你可聽清了,你這樣拚盡全力,在他們眼中,卻隻是個笑話罷了,又是何必?你放開我,讓我出去吧......”


    陳其野話音剛落,深淵中忽然傳來一個宏大的聲音,震得兩人心神發顫,險些站立不穩,同時,仿佛冥冥中傳來一股力量,要操控二人的思維,叫他們精神恍惚,就要縱身躍入那深淵之中!


    “迴去告訴他,我很好,還能再鎮壓此地兩百年!”


    另一個蒼老的聲音響起,不知所謂,但卻將那蝴蝶趕走。


    “嗡”


    隻覺得腦袋一陣劇痛,薑易清醒過來,驀然發現腳下火光熊熊,一點點紅光隱現其中,閃爍明滅著朝自己撲來!


    “快退!”陳其野目光中盡是駭然,拉住薑易慌忙後退,不願被深淵中的火紅毛刀魚沾身。


    二人連退了十幾步,直退到安全距離,望著那成片的紅光,不由得相視一眼,目光中盡是駭然,呆在原地,不敢輕舉妄動。


    良久,那兩個蒼老的聲音沒有再傳出來。


    金丹修士陳其野,打破寂靜,驚疑不定的低語:“迴去告訴‘他’,鎮壓兩百年......告訴誰?對誰說的?”


    “陳叔,你是不是有什麽事瞞著我?”薑易開口,眼神中帶著懷疑,盯著陳其野。


    “不敢,老奴不敢。”陳其野叫屈。


    薑易默然,帶著狐疑的神色看看下麵,又看看陳其野,道:“這下麵的活人,不會認識你吧?”


    陳其野滿頭大汗:“這下麵的估計是兩個活祖宗,到底怎麽迴事,誰也不知道,少主,咱們還是快些把正事辦了,免得生出變故,前功盡棄呀!”


    “真跟你沒關係?我怎麽聽他的意思是要讓你給他帶話?”薑易神色間還是有些不相信,旋即又換了一副麵孔,“不過算了,還是辦正事要緊,有勞陳叔了。”


    陳其野聞言,擦了擦汗,將先前那座小橋托在手中,謹慎的向前幾步,仔細的打量了深淵下方的情況,此時,那些火紅毛刀魚都散去了。


    “去!”


    陳其野輕叱一聲,將那小橋拋在虛空之中,口中念動真言,那小橋迎風而漲,瑩瑩剔透的放出大片神芒,掃開化生焰,橋身就一直延伸到下方的第一節樓梯。


    “轟”


    化生焰暴動,本來平靜的火海翻滾起來,似一條金龍遊動,盤頭擺尾,吞煙吐霧,眸子裏放萬丈金光,刺人眼目,煞是駭人。


    金光映照之下,顯出薑易那凝重的麵龐,陳其野見狀,輕笑道:“少主無需擔心,這一座三星橋,乃是祖先遺留之物,慣能分光斷水,掃平災厄,任他多少絕地險境,隻需此橋一出,立時如履平地。”


    薑易點頭道:“果然是神物。”


    陳其野點頭,又摸出那盞命元神燈,擎在手中,仔細觀看,神色間大有激動之意。


    薑易皺眉道:“陳叔?怎麽了?這燈有什麽問題嗎?”


    陳其野搖頭,摩挲著命元神燈上的奇異紋路,開口道:“大事將成,老門主千秋不朽,萬載長存,必將奪來人間氣運,使我蓬萊派成為世間第一大宗門。”


    薑易默然,陳其野又激動道:“老奴每每想到此處,莫不涕淚俱下,想我蓬萊一派,曆經磨難,萬載歲月,今日終於要......”話及此處,這樣一位心性堅定的金丹修士,竟爾涕泗橫流,不成言語。


    薑易依舊默然不語,靜靜的聽著陳其野斷斷續續的話語,神色略微有些動容,良久,開口道:“陳叔,事不宜遲,不可因噎廢食,動手吧!”


    陳其野擦擦眼淚,點頭道:“老奴遵命!”


    他雙手顫抖著將那盞命元神燈放在三星橋上,伴隨著“嗡”的一聲輕響,三星橋輕輕顫動,發出一道青芒,攜裹著那盞神燈,一直將其送到樓梯之上。


    命元神燈落在樓梯之上,驀然間,燈芯上的火焰似乎變大了一些,吞吐神芒,同時,神燈的底部被樓梯包裹起來,與其融為一體,遠遠看去,便好似長出來的一般。


    “轟隆隆”


    仿佛是這個舉動觸怒了冥冥之中的某位存在,深淵之下傳來隆隆巨響之聲,猶如地震一般,整個深淵顫抖起來,斷崖抖動著、搖晃著,深淵裏的火焰澎湃洶湧的席卷而上,可以清晰的看見,許多火紅毛刀魚被拋了上來,在離開水接觸空氣的一瞬間,它們變成了一朵朵絢爛的煙火,在空中炸成無數的光點。


    陳其野拉著薑易退開,剛走了幾步,忽然又停下腳步,推開薑易,腳下溢出金光,將身形牢牢固定,大喝道:“少主,便是此時,我要轟破長生碑,你為我護法!”


    “好,陳叔,我以法陣之力為你護法!”


    火紅毛刀魚慘叫,漫天的光雨灑落下來,帶著恐怖的高溫,將虛空燒的扭曲,這是至陽之火生出的火精!


    便在此時,薑易張開手掌,迎向漫天的光雨,在他手中,一團黑色的光芒沉浮不定,伸出一縷縷的黑線,織成一張漆黑的大網,正是先前的吞噬法陣,此時被他駕馭。


    “嗤嗤”


    光雨打在黑色的大網上,被抵擋,旋即蒸發成一團團的紅色霧氣。


    “轟隆隆”


    便在那紅霧之中,透出一抹璀璨的金光,緊接著,一輪展放出萬道金光的曜日,撐開黑色的大網,遮蓋住漫天的光雨,在虛空中緩緩升起!


    “給我破!”金丹修士陳其野用盡全身法力,使出蓬萊派的震世絕學,想擊破長生碑,取而代之!


    忽然!


    就在陳其野傾盡全力,將那輪大日托舉在虛空之中,將要擲出,渾身法力將發未發、欲收難收,整個人處於一種奇異的虛弱狀態之時,身後的薑易猛然伸出繚繞著吞噬之力的雙手,對著他的後心,狠狠擊出一掌!


    驚變抖生!


    陳其野“哇”的吐出一大口鮮血,整個人晃了一晃,雙臂無力的垂落下來,璀璨的大日消散在虛空之中,他努力拖動沉重的步伐,踉踉蹌蹌的向前走了兩步,帶著滿臉的不可思議之色,緩緩的迴頭,一雙無神的眸子睜的大大的,看著麵無表情的薑易,艱難開口道:“為......為什麽?”


    薑易不答,臉色稍微有些動容,毫不畏懼的與金丹修士那雙暗淡下去的神目對視著。


    看著眼前的青年,無數的畫麵,像是幻燈片一般,在他陳其野的腦海中快速迴放了起來,隨即迅速的遠去......


    一瞬間,他忘記了許多東西,整個人像是蒼老了數十歲,但他還是緩慢而堅定的開口:“為......什......麽......”


    薑易咽了咽口水,感覺喉嚨略微有些發幹,旋即開口道:“那塊長生碑。”


    仿佛胸口有什麽東西堵塞了一樣,他定了定,接著道:“那一塊長生碑,代表著從容老死,複活亡妻的大義,你手中的那一塊,卻代表著利欲熏心,苟且偷生的賊心,人皆有好義之心,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你以賊害義!”


    “咳咳,”陳其野臉色慘然的咳出幾口血,氣若遊絲的開口,“你口中的賊......是你的父親,是帶領蓬萊派走向輝煌的......老門主......”


    他眸子裏的神采越來越暗,卻盯著薑易,似要將他看個明白。忽然,他的臉色變了,像是看到了什麽極其恐怖的東西,他的五官糾纏在一起,變得極為可怖,他拚盡全身最後一點生命能,幾乎歇斯底裏的開口道:“你......假仁假義......撒謊......”


    “抱歉。”薑易開口,語氣中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歉疚,他伸出手,捏出一張符篆,在虛空中綻放出璀璨刺目的白芒,待白芒散盡,哪裏還有什麽薑易?分明是此前被陳其野一腳踩爛頭顱的曹吞。


    此時的曹吞以吞噬之力結出丹胚,暗合《大道全解》吞納宇宙八荒的真義,他渾身仿佛都溢散著吞噬的奇異力量,隨隨便便往那裏一站,就有一種吞吐虛空的驚人氣勢。


    曹吞舒展筋骨,而後目光灼灼的盯著眼前的金丹修士,開口道:“除了我不是薑易以外,我說的都是真的,你不動那塊碑,我不會殺你的。”


    “你......我......他......死了?”


    “被你踩死的,”曹吞開口,語氣平靜,不帶絲毫波瀾,聽來叫人心裏發寒,“我不這樣做,死的就是我。”


    陳其野蹬腿,十根手指鬆開,眸子裏的光芒徹底暗淡下去,難以描述他是帶著怎樣的心情死去的。


    “當然如果我不惹他,你也不會來追殺我,可是我不惹他,又不知道要費多少事。誰叫有個超級大怪物,威脅要廢掉我,我可不想那樣。”


    曹吞放開陳其野的屍身,將其推出黑色的大網,他沒有動這個可憐的老仆人身上的東西,哪怕一個金丹修士的收藏足夠令他成長許多。他就帶著那樣悲憫的神情,看著陳其野的屍體被漫天的光雨燒成灰燼,被蒙蒙的紅霧裹挾著,順著唿唿的風聲,飄散向隧道深處。


    “唔,還能鎮壓兩百年,看來用不上這個了,”良久,曹吞自語,將藏在袖口的銀色小子彈收好,又撐開那張大網,擋住漫天光雨,收來那座小橋,拿在手中仔細把玩了一番,“這可真是個好東西啊,莫不是貪墨了蓬萊派的鎮派之寶?”


    他把玩著那座小橋,越看越是可愛,便從丹田中抽出一絲法力,注入三星橋內,那小橋迎風而漲,霎時間長到三尺來長。


    “難道注入的法力越多,這橋就變得越長......”一瞬間,曹吞想起了一些神話傳說,意識到自己真的弄到好東西了!


    “也罷,我且給你取個名字,便喚作架海金橋。”


    最終,曹吞收起那座小橋,準備轉身離去。


    “誰?是誰?”剛剛走出光雨的範圍,曹吞忽然警覺,看向遠處黑洞洞的地道,“出來吧,二位。”


    自黑暗中走出兩個人來,正是中年男子齊中南與齊爰爰,曹吞眉頭一縮,開口道:“就是你在大樓裏暗算我?”


    他早就知道,大樓裏另有一股勢力,在他打了薑易的悶棍之後,曾出手向陳其野傳遞信息。


    此刻借著一點朦朧的光芒,他仔細打量齊爰爰身旁的齊中南,但見他臉龐方正,神情中大有一股剛正不阿之意,心中暗暗猜測他的身份。


    “是你?那個衛兵?”齊爰爰驚唿,從她一看見曹吞開始,就覺得有些熟悉,此時聽他開口說話,終於想起自己曾與這個神秘的散修有過一麵之緣。


    “暗算你?不可能,你還不值得我父親出手暗算。”齊爰爰開口,有些沒好氣。


    “你父親?你們是崆峒派的......”曹吞神色略微有些緊張,手中摸出那架小橋,同時謹慎的向後退了幾步,“你們早就來了?看到了一切?”


    “嗯,早就來了,看到了一切,”崆峒派掌門齊中南終於開口,語氣中對曹吞竟是頗為欣賞,“你不用緊張,我們是一道上的人,我不會對你不利。”


    我們是一道上的人?恐怕是你還不知道,我已把你們的崆峒派的一位弟子燒成灰了吧?


    盡管心中暗暗腹誹,曹吞還是故作鎮定的問道:“此話怎講?”


    “喂,你這個奸賊,跟我父親說話客氣點!你知道他是誰嘛?你個小小的衛兵......”


    “爰爰,你胡說什麽?衛兵怎麽了,修道中人遊戲紅塵,有人連乞丐、龜公都能做,隻為紅塵煉心,有何可叫你小覷之處?退一萬步說,他便是個凡人,你也不該這樣奚落於他!沒有普天下的衛兵,你以為這天下的氣運,還能維持到幾時?沒有氣運,我等修士又談何生存?”出人意料的,齊中南沒有迴答曹吞的話,反而狠狠的嗬斥了齊爰爰一頓。


    齊爰爰眼圈微紅,嘟著小嘴,臉偏向別處,竟似將欲流淚一般,真個叫人憐惜,她沒想到,自己隻是隨口說了曹吞一句,竟就招來這樣的嚴厲訓斥。她斜眼瞪向曹吞,看的曹吞一陣頭皮發麻,莫名其妙。


    他又怎能想到,當此情形之下,齊爰爰不去惱恨自己父親,反而惱恨上了他


    “小兄弟,你不要緊張,你很好,保住了那塊石碑,”齊中南開口,“我們在暗中觀察許久,都不敢輕舉妄動,我雖是元嬰修士,倒也害怕那廝玉石俱焚,拚命將石碑毀壞,那時我就犯了大罪,百死莫贖!”


    曹吞驚駭,對方是元嬰修士?他不禁感到一陣頭大,金丹修士陳其野三招兩式就能將他打成重傷,那一個元嬰修士,要想拿他怎樣,他可有半分還手的餘地?


    “你是誰?”曹吞問道,感覺對方坦蕩的有些過頭了,想要問個究竟,“你怎麽會在這裏,先前又為什麽要暗算於我?”


    齊中南聞言,長歎一聲,忽然身隨影動,牽著齊爰爰的手,無聲無息的來到斷崖盡頭,整個人似欲乘奔禦風而去。


    那漫天的光雨,在他周身三尺之地,全都潰散的無影無蹤。


    要知道,那是至火之精孕生出的東西,曹吞雖能抵擋,也隻是憑借著龐大的吞噬法陣之力,他卻輕描淡寫的化解掉了!


    曹吞甚至都沒有看清對方的腳上動作,一瞬間,他明白了,這個男人真的沒有惡意,也沒什麽圖謀,因為以齊中南的實力,輕而易舉的便能誅殺他。


    “小兄弟,這一路走來,直到現在,你應該已大致了解此地了吧?”齊中南開口,聲音古井無波。


    “知道一點兒,前輩有何指教?”曹吞不敢怠慢,言語間帶上尊稱。


    “我來給你講個故事吧,你就知道了我為什麽在這裏了。”


    崆峒派掌門齊中南,修行道上都稱其為“無麵義俠”。


    自他接任崆峒派掌門大位,站上崆峒派權利巔峰至今,五十年間,在天下修士眼中,他就像一團沒人能看得清的迷霧,飄然遊蕩在修行道上。


    從未有人見過他出手,他也從不參加修道者之間的集會。


    但若僅僅如此,恐怕還夠不上“義俠”之名。


    中原修行門派不少,加上西域、海外,則就更多。一個從來不與人交往、不顯露真身的人,在這樣的大環境裏,隻有可能被人遺忘,哪怕他是一派之尊。


    隻是,齊中南雖不與修行道往來,修行道上卻有他的傳說。


    他曾前往雁蕩山,降服那裏的千年蛇妖。


    他也曾對抗肆虐的洪水天災,駕金舟堵住決堤的黃河。


    更有傳言,他千裏奔襲,孤身前往東瀛,幹淨利落的斬殺一位震世劍客後,在八岐大蛇的幹預下負傷逃遁,卻奪來了那柄傳說中的神劍“天照”。


    而這一切,隻是因為那名劍客肆意發表侮辱炎漢先祖的激進言論。


    對於門派間的爭殺,他視而不見,對於造化的奪取,他興趣缺缺。這樣的一個怪人,不像個修士,倒像個古代的義士、俠客。


    古之義士,不為小利所動,隻為心中的大道、大義而活。


    古之俠客,千裏奔襲,一擊而退,從不失手。


    這樣的一個人,怎能不叫人敬畏?因此,即便從未有人見過他出手,也稱其為“義俠”。


    此刻,他正背負著那柄“天照”神劍,單手擎著神燈,看著深淵下的金色火海悠悠出神。


    曹吞上前,站到齊中南身旁,眯著眼睛凝視下方的火海,開口道:“前輩要說什麽故事?”


    “我得先問你個問題。”齊中南問道,語氣平緩。


    “前輩請問。”


    “敢問小友性命?”


    “曹吞。”


    “嗯,不姓白,那你是怎麽知道此地的造化的?”齊中南波瀾不驚的語氣中忽然帶上了一絲迫切。


    江言


    小女孩被扔飛起來,飛到天上,赤天誅的力氣很大,因此,小女孩上升的速度極快。


    沒有任何猶豫,江言飛身而起,朝著小女孩直衝過去,在空中,他接住薑杏若。


    槍聲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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