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這小子為人怎樣,”他聽到爺爺這樣說,“倘若跟他父親一樣混蛋……”


    爺爺的語氣中滿是狐疑,小鱷魚盡可以從中聽出種種複雜的心情,然而,唯獨沒有溫馨。


    為什麽?怎麽會這樣?他真的是我爺爺?為何竟要這樣對我?哪怕是陌路之人,也不該如此決絕。


    小鱷魚真是滿腹疑問,滿腹震驚,他想大喊,甚至憤怒的大吼,然而,他無法動彈。


    然後,他聽到噠噠噠的腳步聲,他們離開了,他的爺爺,大河流域的太上皇,在明知他受傷躺倒在黑暗中的情況下,果斷的丟下了他,和他的敵人一起離開了。


    那腳步聲漸漸遠去,小鱷魚則一直沉浸在不能自已的悲傷之中,他感覺自己的心好痛,為什麽了?為了大河流域太上皇的絕情,還是為了那白衣女子?亦或者是為了父親的所作所為?


    三者兼有,他告訴自己,不管是我爺爺還是我父親,他們都讓我痛苦,他們本該是我最親近的人,為何我要有這樣的家人!


    他蜷縮著小小的身體,兩隻前爪用力的抱著腦袋,他將頭埋在柔軟的肚子上,這個姿勢仿佛讓他迴到了嬰兒時代,這個姿勢讓他感覺好了很多。


    “噠噠噠……”


    腳步聲越來越遠,小鱷魚的心情也漸漸平複下來,他從痛苦和絕望中抽身而退,你還能拿我怎麽樣了?他這樣發問,對象是冥冥中安排了這一切的存在,我不會被你打敗。


    下一刻,他掙紮著起身,他努力調動自己的肌肉,試圖將爪子從自己腦袋上挪開,被音波衝擊的痛苦還徘徊在腦海中,這樣的動作更添痛苦,但他咬牙堅持著。


    我要去救她,他告訴自己,腦海中閃過白衣女子的倩影,緊接著是那頭修長美麗的白龍,我要去救她,我爺爺不肯帶著我,那我就自己去。


    他顫抖著抬起爪子,肌肉痛苦的抽搐著,他忽然用力,將爪子探向天空,肌肉在一瞬間繃緊,痛苦直衝腦海,像是身體裏的塞子被打開,下一刻,小鱷魚悶哼慘叫。


    我能說話了,慘叫之後,小鱷魚這樣告訴自己,可惜太遲了,不然我一定要喊住我爺爺,把我心中的想法都告訴他!


    他趴在地上,這時,他感覺到一種桎枯加在他身上,腦袋裏像是灌滿了水,他試著搖了搖頭,腦袋裏天旋地轉,水流在裏麵翻來覆去。


    震蕩……這個念頭疏忽跳過,小鱷魚曾聽父親說過,腦袋如果遭遇猛烈裝擊,就有可能發生震蕩,像是灌滿了水一樣。


    他的腦袋不曾猛烈撞擊,然而,音波的衝擊足夠猛烈,他的腦袋為此震蕩,且震蕩的程度十分劇烈。


    我得離開這裏,我要爬上樓梯,小鱷魚心想,但我腦袋裏灌滿了水,輕輕一抬頭就晃個不停,我怎麽能安然行動?我甚至分不清東南西北,不知道上下左右……


    如果他在這種狀態下爬樓梯,大概會莫名其妙的走下樓梯,然後,在摔到地上的時候,他才猛然驚覺:


    啊,我死了。


    那可不行,小鱷魚暗想,他開動腦筋,努力思索,方才的遭遇讓他心碎,震蕩讓他腦袋裏灌滿水,然而,即便如此,他想,我還可以思考,細致縝密的思考,這是我向命運叫板的唯一資本。


    我需要治傷的靈藥,小鱷魚心想,如果有一株可以緩解腦袋震蕩的靈藥,一切都可以迎刃而解。


    於是他抬起頭,看向大河流域曆代王者的收藏櫃子,十分可惜,一切都空空如也,該死的蟊賊偷走了所有的東西。


    父親說過,震蕩可以用靈力緩解,隻不過過程很複雜……沒有靈藥,小鱷魚隻能另覓他法,他想到父親說過的話,震蕩相當於腦海中多處的一團陰影,隻要用靈力將這陰影一點點的切割,震蕩就會被驅逐出去……


    於是,小鱷魚閉上雙眼,內視自己腦海中的情形,靈力在這一刻化為巨大的探照燈,將他腦海中的種種情況纖毫畢露的照耀出來。


    他看到陰影,像一隻巨大的手掌,張開在腦海中,手上的邊緣撐在他顱骨兩側,手掌大張著,抓住無數神經,小鱷魚試著搖頭,手掌立刻晃動起來,無數神經隨之搖擺,頭痛難忍,他立刻停下。


    不行,他告訴自己,我不能這麽做,涉及到的神經太多,貿然行事,很可能會把自己變成傻子。


    他是天生的殘疾人,後來又加上廢物那一條,如今廢物那一條雖然去了,他可不願又被貼上傻子的標簽。


    毫無疑問,父親說過的那種法子很危險,震蕩像巨大的陰影一樣籠蓋著他的腦海,無數神經都受其影響,貿然切割陰影,很可能會傷及其他的神經,那是小鱷魚無法接受的。


    最好的辦法是什麽?小鱷魚在心中問自己,然後立刻有了答案,等在這裏,等著別人的救援,甲乙兩個守衛很快就會過來,老醫師也會過來,老醫師醫術精湛,擅長做這種精密的手術,若是有他在一旁指點,化解震蕩定然是輕而易舉。


    這是最好的法子,小鱷魚告訴自己,耐心等待吧,等待救援,他們很快就會來了……


    然而,他心中焦躁不安,每多等一秒鍾,他的腦海中就閃過白衣女子的倩影,緊接著是父親對她的強暴,而每當他腦海中閃過這種情景,他的心就猛然揪起來,痛的不可思議。


    耐心的等……那情景閃過……


    耐心的等……那情景閃過……不!我不能等!


    一個聲音在心中憤怒的咆哮著,我不能等!小鱷魚告訴自己,我要去救她!


    另一個聲音還想說些什麽,似乎是想勸他耐心的等,但他粗暴的讓那個聲音閉嘴。


    你是想做個傻子,小鱷魚問自己,還是在這裏安心的等?


    等到你出去,黃花菜都涼了,那白衣女子不但被侮辱,而且可能已經死掉了,那是你想等到的結果?


    不!


    於是他開始對付震蕩。


    他將靈力化成一柄小小的剪刀,剪刀的刀鋒異常鋒利,確保能在一瞬間切斷任何連接。


    他將那剪刀放在腦海中,小心翼翼的避過每一根神經,不能碰到,他告訴自己,否則你就要變成傻子。


    腦海中的神經簡直千頭萬緒,小鱷魚曾以為海草是這世間最繁雜無序的東西,它們亂糟糟的生長,就像女人的頭發,你永遠也不知道他們到底有多少根,每一根都是什麽樣子,什麽顏色……


    可是,比起眼前千頭萬緒的神經,海草實在可愛多了,有多少根神經?小鱷魚問自己,沒有答案,數不清的神經,單以數量的龐大而言,那神經多的像天上的星星。


    它們擁有開叉的結構,一環連著一環,無數神經編織成一張大網,就像……就像浩瀚的星空。


    而那陰影,就是橫亙在星空之中的太古魔山。


    小鱷魚動手了,剪刀無聲無息的張開,就像鱷魚的嘴巴,小鱷魚心想,細長,上下張開。


    鱷魚的嘴巴合了起來,沒有聲音,一片陰影斷開與神經的連接,小鱷魚感到一陣劇烈的痛苦,他險些沒能駕馭好剪刀。


    他忍過這一陣痛苦,然後繼續動手,剪刀不斷張開,咬下,一根根神經從陰影中解放開來,小鱷魚驚訝的發現,自己像是具有某種奇特的天賦,那剪刀在他手中無往不利,他像是一個經驗豐富的醫師……為什麽?


    因為那股能量,他告訴自己,解放陰影之後得到的能量,可以讓我速度快的不可思議的能量,帶著黃色光暈的能量,幫我擊穿潛入者喉嚨的能量。


    該死的,小鱷魚心想,我幾乎要忘了這股能量的存在,我把太多的心思用來思考爺爺……去他媽的爺爺,還是這股能量最有用。


    他在那股能量的加持之下,小心翼翼的切割著震蕩的陰影,許多神經被解放出來,他感覺腦袋不是那麽重了,很好,他想,保持下去。


    前方忽然出現兩道糾纏在一起的神經,當小鱷魚看清這團神經的情況後,他不禁心頭狂跳。


    在震蕩的作用下,兩道神經糾纏在一起,出手它們像是海中的章魚一樣,伸長了自己的觸手,牢牢的抓住彼此,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這……小鱷魚不禁犯難了,毫無疑問,這是個“死結”,兩道神經以這種方式纏在一起,想要分開,就必須……不,他否定了那個想法,一定還有其他的辦法。


    接下來,他仔細的觀察了這一團神經,每一個細節他都不放過,他希望借此發現解開這團神經的法子,最後他失望了。


    難道說……小鱷魚在心中沉吟著,隻有那個方法?


    那個方法,就是之前他迅速否決掉的法子,之所以否決,是因為那法子對神經有害:


    剪掉一根神經,釋放另一根神經,否則死結就無法解開,兩根神經必將永遠糾纏在一起,震蕩的陰影也會附著其上,他將無法前進,他將前功盡棄。


    小鱷魚又仔細的觀察了這團神經,結果不曾改變,除了剪斷一根神經,沒有別的法子。


    在這種情況下,小鱷魚迅速做出決定:


    棄軍保帥,剪斷一根神經。


    這兩根神經,一根關於親情,另一根則關於友情,換句話說,一根神經中包含了小鱷魚對親人的感覺,另一根神經則包含對朋友的感覺。


    當然,並不是全部,比起小鱷魚對親人的全部的感情,或者他對朋友的全部感情,這兩根神經中蘊藏的隻是微不足道的一小點。


    剪斷那一根?小鱷魚暗想,是時候做出取舍了。


    他沒有什麽朋友,這可以理解,大河流域未來的王者想交朋友不難,但想交真心朋友卻也不容易,偏偏他是個看重真心的人,因此他朋友不多。


    那是本源受損以前的事了,小鱷魚悠悠的想,後來,對於大河流域未來的廢物王者來說,想要交真心朋友似乎更難了。


    這麽看來,剪掉朋友那一根?小鱷魚想了想,開始動手。


    剪刀張開,咬合,無聲無息,一根神經斷開,剪刀再次張開,咬合,震蕩的陰影消散,另一根完好的神經恢複原樣。


    他剪短了友情那一根,動手之後,他忽然生出想哭的衝動,本體感覺告訴他,他流淚了,淚水順著麵頰一直往下,那是鱷魚的眼淚嗎?不,那是一個少年痛苦的眼淚。


    父親讓他心痛,爺爺讓他失望,這時候,小鱷魚實在想不到,自己的親人們到底給自己留下了怎樣複雜的感覺,是甜蜜還是痛苦了?他不知道,索性剪斷好了。


    他接著往前,那種具有黃色光暈的能量十分神奇,加持在他身上之後,他可以很輕鬆的在複雜的神經網絡上遊走,剪刀不斷的開合,他像是一個記憶精湛的老醫師。


    不久之後,他再度麵臨抉擇,兩根神經糾纏在一起,一根關於親情,一根關於知識。


    他手起刀落,關於親情的神經再一次斷開。


    爺爺拋棄了我,他想,父親則送我監視水晶,他還絲毫不顧我的感受,想要強暴那白衣女子,父親!他狠狠的又剪了一刀。


    接下來的過程中,他又遇到了好幾次選擇,每一次都跟親情有關,這倒也不奇怪,畢竟小鱷魚在宮殿裏長大,王者的生活總是相近,父親雖然日理萬機,但小鱷魚的記憶還是大多與他有關。


    他毫不猶豫的下手,剪斷關乎親情的神經,終於,不久之後,他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無聲無息間,小鱷魚的剪刀落下,又一根關乎親情的神經被剪斷,最後一個死結被打開,剪刀繼續揮舞,震蕩的陰影如山崩海嘯一樣狂吼著散去,小鱷魚卻沒有喜悅,他怔怔的呆在那裏。


    這一刻,心中某個偉岸、高大的身影,是爺爺還是父親?多半是父親,這身影本來極其清晰,每一個細節都曆曆在目,忽然,這身影模糊起來,許多細節飛逝著遠去……


    歎息一聲,小鱷魚睜開眼,他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對是錯,然而抉擇便是如此,一旦做出,再無後悔的餘地。


    他搖了搖頭,灌滿水的感覺消失了,腦海中不再震蕩,他感覺好多了,他抬頭看著眼前那黑寶石做成的樓梯,迫不及待的跳了上去。


    要快,他告訴自己,我的速度很快,隻要我一直往上,說不定還能超過他們……


    他不知道爺爺和潛入者是否已經離開深井,上方不再傳來任何聲響,然而這不代表他們已經離開,藏寶庫很深,上層位置的聲音傳不到底下。


    他想追上他們,之後了?他不知道,然而,不管怎樣,他希望當麵撞上爺爺,然後跟他說兩句話。


    他飛快的往上,具有黃色光暈的能量充斥全身,他化身魅影,他化身幻光,黑寶石做成的樓梯不斷後退,快了,快了,他告訴自己。


    忽然,樓梯整個崩碎,他驚唿著往下落去,黑寶石的碎塊徘徊在他四周,他驚聲尖叫,同時試圖在空中調轉身形。


    他做到了,緊接著,他又試圖扒住什麽東西,這一次他失敗了,他的確抓到過一塊黑寶石的碎塊,然而對方和他一同下墜,速度似乎還比他快,想了想,小鱷魚還是鬆開手,他可不想落下去的時候被尖銳的黑寶石戳死。


    來不及想那麽多,耳邊傳來“哢哢哢”的聲響,黑寶石碎了一地,緊接著,他砸在地上,一瞬間所有的思緒都遠去,他滾了兩圈,感覺渾身的骨頭都碎開了。


    有那麽一瞬間,小鱷魚躺在那裏,腦海中一片空白。


    他生不出任何念頭,剛才發生的一切讓他無法理解,黑寶石做成的樓梯怎麽會忽然碎掉?


    他想到那肥鰱魚龐大的身形,又想到自己爺爺小山似的屍體。


    難怪,小鱷魚在心中說,他苦笑著,難怪會這樣,兩個龐然大物,走在搖搖欲墜的樓梯上,難怪樓梯會被壓塌。


    唯一的問題是,既然樓梯碎掉了,為什麽他們沒有落下來?深井很深,如果他們落下來,大概全部都會摔死,沒有任何意外。


    所以說,小鱷魚心想,現在的情況是,他們離開了,而我被留在這裏,摔的渾身是傷,且樓梯破碎了,我要怎麽離開?


    他想到白衣女子的倩影,心中頓時又揪了一下,該死,他忍不住在心中咒罵,為什麽偏偏讓我碰到這種事情!


    他躺在那裏,雙目無神的望著上方深邃的黑暗,有那麽一瞬間,他希望自己就這麽躺著,什麽也不要管,去他媽的爺爺,去他媽的父親,去他媽的白衣女子,都跟我沒關係了,我躺在這裏,死掉、爛掉、臭掉……


    可他最終還是站起來了,關鍵時刻,給他力量的是他的誓言。


    老天爺,小鱷魚在心中憤恨的想,我知道這一切都是你的謀劃,你是我最終的敵人,總有一天我要把你操了,在那之前我不會倒下。


    他掙紮著起身,他跑了一小段距離,渾身上下鑽心的痛,他知道自己有幾根骨頭斷掉了,接起來或許是最好的選擇,然而,藏寶庫裏空空如也,他找不到接骨的東西。


    於是,他爬到井邊,將兩隻前爪抬起來,用兩隻後腿作為支撐,他扒住井壁上凹凸不平的地方。


    然後他開始往上爬。


    第幾次?他在心中問自己,死刑之橋一次,高塔一次,那麽,這是第三次?鱷魚是水族,我是大河流域的王者,不知道還以為我是什麽善於攀爬的走獸了。


    他抬頭往上看,黑暗深邃悠長,他看不到井口,這一路有多遠?他不知道,但從地上散碎的一大片黑寶石碎片來看,光是從鑄造樓所用的材料上,就足以看出前路漫漫。


    前進吧,小鱷魚告訴自己,哪怕前路漫漫,哪怕黑暗深邃沉重,哪怕井壁不那麽適合攀爬,可是我不害怕,我不畏懼,我要去救那白衣女子。


    江言


    按照大河流域的太上皇的說法,那座雪山是真正的聖山。


    “昔年,叢雲宗的聖殿就建在那山上,聖殿中供奉著一件法寶,一柄寒冰刺,據說隻有三尺來長,散發的寒氣卻足以冰封千裏大地。”


    “三尺來長的端刺,”江言皺著眉頭,這樣說,“能冰封千裏?”


    “你不相信?”大河流域的太上皇說,“是真的,叢雲宗的寒冰刺,修行道上赫赫有名,你家大人應該跟人說過這些,你沒聽說過?”


    “呃……”江言不由一陣無言,我家大人?我家沒有大人,我是個孤兒,老院長是我的大人,但他是否會跟我說冰封千裏的寒冰刺的事情?大概不會,“沒有。”


    “沒關係,”大河流域的太上皇說,“古老的傳說,很多人大約都忘記了,寒冰刺啊,何等強大?卻被人生生打碎,法寶的內核落下來,生生鑄造了一座雪山。”


    江言愕然的望向他。


    “你是說,”他說,“那座大雪山,是一件法寶的內核化成的?”


    “沒錯。”


    江言抬頭,看向遠方那座雪山,那雪山昂然聳立在天地盡頭,雪頂高聳入雲,身軀晶瑩如玉,好似一個身披素袍的巨人。


    江言不由暗暗咂舌,簡直難以想象!修士不愧是修士,煉製的法寶,竟能生生鑄造一座大雪山!這是何等的偉力?此乃天地之力!


    “據說,法寶有靈,當叢雲宗遭受滅頂之災時,法寶破碎,內核卻主動落向此地,冰封了一切,包括叢雲宗的聖殿。”


    大河流域的太上皇這樣說。


    “聖殿?”江言敏銳的捕捉到重點,“你是說,這雪山上可能有一座聖殿?”


    什麽叢雲宗,什麽寒冰刺的內核,都是消散的過往,但一座保存完好的聖殿,其價值卻難以想象,江言雖然是剛進修行道的小白,可他還是很敏銳的捕捉到了這一點。


    “不要癡心妄想,”老屍體這樣說,“千百年來,不知道多少人想要尋找這座聖殿,你們外來的人族也試過不少次,各種手段都用盡了,專門用來尋寶的異獸都凍死了好幾隻,隻可惜什麽都沒找到。”


    原來早有人打過主意,江言心中不禁有些微微的失望。


    他們飛快的接近古老的雪山,江言感受到寒冷,在某個臨界點,像是進入冷庫,周遭的空氣忽然冷了起來,寒風唿嘯,江言不禁打了個冷戰。


    事實上,這時他渾身都是力量,暖流在他周身輪轉,戰神體也在保護著他,寒冷不能傷害他,但他還是打了個冷戰,不為其他,這是凡人的本能反應。


    他緊了緊衣衫,順便一提,這衣裳是從藏寶庫中得來的,這是一件十分浮誇的金色長袍,上麵滿是碧玉吊墜,長袍的材質是一種珍貴的獸皮,薄薄的,質地絲滑的難以想象。


    “那是紫貂皮,”老屍體說,“這是我父親的袍子,大河流域的另一位王者,小子,你能不能把他脫下來?我不喜歡有人穿著我父親的衣裳到處晃悠。”


    “不能,”江言迴絕,“你想讓我光著身子上雪山?”


    “寒冷不能傷害你,”老屍體有些不悅,“我知道的。”


    “總之是不行,”江言說,“這是給你幫忙的報酬。”


    “好吧,”大河流域的太上皇隻能如此妥協,“你小子撿了大便宜,衣看到衣服上的那些碧玉吊墜沒有?”


    “走起路來叮當響,”江言說,“我想把它們都扯下來。”


    “你不識貨,小子,”老屍體說,“每一個吊墜都是一件微型的法器,上麵刻有阻擋和吸收靈力的道則,你穿上這一身行頭,尋常修士的術法奈何你不得了。”


    “這樣?”江言露出驚喜之色,“那感情好!”


    他不禁想到無臉男的水法,還有霍狂雷的雷法,他曾在這兩人手上吃虧,無臉男還好說,霍狂雷可真是讓他吃了個暴虧。


    現在,有了這一身碧玉吊墜,再對上霍狂雷會怎樣?


    江言心中忽然生出一股熱切,他恨不得霍狂雷就在眼前才好,他一定要痛毆那家夥一頓。


    至於能不能打過,反正馬上就要去找大鱷魚的麻煩,大鱷魚是治水境巔峰的存在,霍狂雷再厲害,也不可能比大鱷魚更強吧?


    “小子,”老屍體說,“你會多少種術法?”


    “術法?”江言皺眉,“我不會什麽術法。”


    這是實話,他真不會什麽術法,嚴格意義上來說,他還不能算是真正的修行者。


    老屍體吃驚的望著他,“不會術法?”他說,“這怎麽可能?難道你什麽術法都不會?”


    “不要這樣看著我,”江言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老家夥的眼神讓他很不舒服,那樣子就像是看見了一頭會說話的豬,“有什麽問題嗎?”


    老屍體怔怔的望了他幾秒,終於,他意識到,江言不是在開玩笑。


    “這到底是怎麽迴事?”老屍體問,“我能感受到你體內蘊藏的龐大能量,沒錯,我看的出,所以我找你幫忙,但你告訴我從未修行過術法?那你怎麽和我那混蛋兒子交手?”


    “我用拳頭,”江言亮了亮拳頭,“我錘他。”


    老屍體張了張嘴巴,“你有什麽武器?”


    “我有……”江言沉吟著,“我沒有武器,我隻有這個。”


    他又舉起了自己的拳頭。


    老屍體楞楞的望著他。


    “好了,”江言拍了拍老屍體的肩膀,“不要擔心,拳頭也是很好的武器。”


    老屍體狐疑的望了他一眼,然後,他悲觀的歎息一聲,沒再說什麽。


    他們逆流而上,到達河的最上遊,最後,當那座白色巨人般的雪山撲麵撞過來的時候,江言猛的從水裏跳出去。


    他跳在雪地裏,寒風卷著雪花撞在他臉上,他裹了裹身上的金色大袍子。


    “在半山腰,”老屍體這樣說,“速度要快,剛剛,我覺知到我的靈體失敗了。”


    靈體失敗了?江言的心提了起來,那豈不是說,大鱷魚已經脫困而出了?


    在來的路上,老屍體已經向他講述了發生的一切,他知道,那白龍之所以還能不被侮辱,全仗著老屍體的靈體苦苦支撐,現在,那靈體既然失敗,白龍的情況又怎麽樣了?


    他感到一陣焦急,想到長江水底的那頭白龍,馬上就要被那隻巨大醜陋、渾身滿是疙瘩的大鱷魚侮辱,他恨不得打開任意門,直衝過去阻止才好。


    他飛快的往上跑,林夢蝶跟在他後麵,老屍體的速度則更勝一籌,老屍體熟悉地形,因此主動帶路。


    “小綠落在後麵。”林夢蝶說。


    江言迴頭看了一眼,果然,小綠龐大的身子在雪地上蹣跚前行,大家夥用兩個魚鰭配合身體往前蠕動,速度慢的可笑,河豚在他背上。


    “來不及了,”江言說,“讓他慢慢走吧,這裏沒什麽危險。”


    按照老屍體的說法,這雪山上沒有什麽妖怪出沒,嚴寒冷冽,沒有什麽動物不畏懼的,除了一種渾身長滿厚厚白毛的大熊。


    不過,江言倒也不太擔心,小綠怎麽說也有五米多高的身子,力氣也大的驚人,什麽樣的大熊能傷害他?他想不出來。


    於是他繼續往上跑,一邊跑,一邊催促老屍體快一點。


    老屍體在山腰處駐足停步,折而向右,江言跟在他後麵,這時,他終於看到前方有一座巨大的冰窟,冰窟大門犬牙交錯,門內深邃黑暗好似魔窟,寒風卷著雪花,唿嘯著沒入其中。


    “到了,”到得門口,老屍體這樣說,他迴頭望了江言一眼,“年輕的強者,無畏的勇士,你準備好了?”


    江言甚至沒來得及聽他後麵的話,他衝進去,甬道黑暗、深邃、悠長,江言憑著武道天眼,找到一直向裏的通路,這才沒有撞在牆上。


    快,他在心中催促自己,大鱷魚進行到哪一步了?那白龍是否已被他侮辱?他心急如焚,腦海中隻有一個念頭,快,快,快。


    這時,他忽然聽到哭聲,還有一個女子聲嘶力竭的喊聲:


    “你放開我!滾!你這個畜生……”


    聲音響亮,帶著哭腔,江言聽完,心中忽然便生出一股熱血,這熱血先是衝到腔子裏,接著又上了頭,他猛的衝向聲音來源之處,身後的雪花激蕩的打旋兒。


    他折過一個轉角,甬道忽然到了盡頭,眼前驟然開闊起來,一座巨大的冰封大殿展現在他眼前,江言敢保證,人類世界絕沒有這樣巨大恢宏的冰宮,某種不可思議的密力維持著這個奇跡的存在,他真想環顧四周,為之驚歎,然而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小龍女已經化成人形,依舊是那個白衣女子的形象,她身材纖細,胸部和屁股卻飽滿圓潤,她麵容極美,擁有讓女人羨慕的眉眼和鼻子,這時,她身上的白衣已被扯掉一大半,春光火辣辣的湧出來,一瞬間就占滿了江言的視線。


    大鱷魚也已化成人形,這家夥雖然嘴上喊著要日龍,然而,真到了動真格的時候,他卻也化成了人形,大概他覺得自己真身的尺寸和龍族實在不大匹配。


    大河流域的王者化成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他是個大光頭,眼睛很小很兇惡,他身上有可怕的疙瘩,那是他未曾化盡的硬甲,地上還有一件黃色衣服,想來也是他化出來的。


    “滾開……”小龍女哭喊著,她伸出藕臂,竭力試圖推開大光頭,另一隻手臂則無力的揮動著,試圖揮開大光頭伸向她的魔爪,“你這個畜生……”她哭著說。


    “嘿嘿,”大河流域的王者笑著,他的手竟然真被推開了,不過,從他臉上的表情可以看出,這不過是他有意為之,目的是為了欣賞小龍女無力的反抗,“叫啊,”大光頭肆意的笑著,“你叫的越大聲,我越高興,美人兒,這荒山野嶺的,誰來救你啊?敖迦嗎?哈哈哈……”


    他張狂的大笑,小龍女卻隻能屈辱的哭著,天啊,末代龍神的女兒在心中大喊,殺了我吧,讓我死吧,誰能來救救我?


    她心中一片混亂,腦海中則一片空白,各種煩雜的念頭一齊跳了出來,除了無力的抗拒,她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麽……


    敖迦,她聽到大鱷魚這樣說,如果敖迦太子在這裏,他當然會救我……可惜他不在這裏,沒人能救我……


    江言真想衝過去,在那大光頭的臉上狠狠地砸上一拳,要讓他痛,他告訴自己,最好把他腦袋轟碎。


    眼前看到的這一幕讓他怒火中燒,同時,另一股力量在他心頭騰起。


    他想邁步,但一時間竟邁不開,後麵騰起的那股力量在阻止他,他的唿吸變得沉重,腦袋裏則一片火熱……


    我在害怕,忽然一下,江言明白了,後麵騰起的那股力量是恐懼,恐懼抓住了他,恐懼在阻止他上前。


    作為一個在都市中長大的現代人,江言當然會害怕,有人在他麵前犯罪,他要阻止犯罪,麵臨這種情況,任何人都會害怕。


    黑暗之中,江言深吸了一口氣,下一刻,他強行按下心頭的恐懼,邁步朝著冰封大廳走去。


    他想衝過去,不過,最終他忍住了,他控製著步幅,同時也控製著自己的腳步聲,他一點點的靠近……或許是太過亢奮的緣故,大河流域的王者絲毫不曾注意他的靠近。


    摸過去,江言告訴自己,悄悄的摸過去,偷襲他,偷襲他。


    他走過去,大河流域的王者還在張狂的大笑,他用下流的話肆意的侮辱著小龍女,小龍女滿臉是淚,不斷的推拒著,推拒著……


    江言走近了,他從大光頭的側後方逼近,大河流域的王者絲毫不覺,江言又邁出一步,還有兩步,他告訴自己,還有兩步,我就能一拳打在他頭上,把他腦袋活活打爆。


    他又邁出一步,小龍女忽然看見他,她把一雙金色的龍睛睜的老大,定定的望著後麵,大光頭注意到她的眼神,大光頭的動作停頓了一下,江言暗道不好,下一刻他猛的揮拳!


    就在這一刻,大光頭飛速的轉身!同時,他借助轉身的力道,猛的往後揮出一拳!


    “砰!”


    江言的拳頭轟在大光頭的腦門上,發出一聲極其沉悶的響聲,大光頭倒著橫飛出去,他腦袋的一部分凹陷下去,鮮血飛快的滲出來……


    同時,大光頭的一拳也轟向了江言,治水境巔峰高手的一拳何其有力?速度也是快的不可思議,即便江言有武道天眼加身,依舊沒能躲過這一拳。


    “砰!”


    這一拳轟在江言左肋,盡管江言已微微側身,這一拳還是將他轟飛出去。


    “誰?”大光頭從地上坐起來,緊接著,他試圖站起來,但眩暈的感覺猛的湧過來,大光頭的身形晃了一晃,鮮血從他頭頂凹陷的地方冉冉流出,流到他的嘴巴裏,他品嚐血腥,這時,他看清了江言的模樣,“是你?”


    他的語氣極其震驚,仿佛江言是某種早已滅絕的異獸一樣,他認出了江言,知道這就是殺他手下重臣肥鰱魚的人族。


    江言一翻身從地上爬起來,左肋骨隨著動作的起伏痛的鑽心,他知道骨頭斷了,但他來不及管那麽多了。


    站起來的一瞬間,江言攥緊拳頭,然後他猛的向前衝,下一刻他已衝到大光頭麵前,這時,大光頭正試圖爬起來,但因為被偷襲的緣故,他腦袋受了重擊,此刻像是灌滿了水,他一站起來,眼前的世界立刻晃個不停。


    江言揮拳,大鱷魚抬手想擋,江言的拳頭在空中頓住,下一刻他猛的抬起左腿的膝蓋,狠狠的頂向大光頭前胸。


    大光頭正為眼前晃動的世界感到苦惱,抬手抵擋是他此刻唯一能做出的動作,江言的變招猝不及防,他傻傻的坐在那裏,任憑江言一個頂膝頂在他胸口,下一刻他再度飛了起來,口中則噴出一道血箭。


    在某個瞬間,江言忽然想起小時候玩過的拳皇,於是他趁著大光頭人在空中,無法閃避的機會,拳頭再度揮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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