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龍女


    藍色的火焰忽明忽暗的閃爍著,她的心也隨之七上八下。


    不要熄滅,小龍女在心中呐喊,打敗他,打敗那個畜生!


    她過去從來不相信命運,近來則常常詛咒命運,直到剛才,那冰封王座碎開,靈體從裏麵跳出的一刹那,她忽然明白了,那是命運對她伸出的援手,不,那是水神共工對她伸出的援手,是大母神女媧在保守她。


    感謝你,那時,她這樣想,水神共工和大母神女媧,是你們救了我,讓我們免糟奸人的侮辱。


    是的,那時她滿懷希望,當大河流域的王者的父親的靈體出現時,她激動的無法自抑,當靈體和那畜生鬥在一起的時候,她真覺得這是上天在幫她。


    可是,當此時,當那靈體即將失敗的時候,她忽然感到一陣窒息,腦海中則沒有任何想法。


    那些可敬的偉大存在,共工,女媧,命運,老天,全部如晚風般消散,她隻覺得喘不過氣,像是有一隻大手,狠狠的攥住了她的喉嚨。


    不要失敗,她在心中呐喊,眼睜睜看著那藍色火焰一點點暗淡下來,打敗他呀!


    藍色火焰暗淡到極致,忽然一閃,竟重又閃耀壯大起來,冥火嘶吼著,化為一隻巨大的藍色鱷魚,狠狠的撞向另一團赤紅色的火焰。


    難道還有希望?小龍女的心跳了起來,冥火還不曾熄滅,冥龍還不曾失敗,戰鬥還未分勝負,或許還有希望。


    “老頭子,”大河流域的王者冷冷的說,“還在負隅頑抗?垂死掙紮?”


    冥火暴漲,擠壓著赤紅色的火焰,老鱷魚不曾開口說話,猶如這冰窟中靜默萬年的玄冰。


    才不是負隅頑抗,小龍女心想,老人家剛才隻是藏拙,現在他才展示出真正的實力,你這該死的畜生,等死吧!


    她相信是這樣,一定是這樣,她告訴自己,可她心裏又盤桓著一陣不安。


    “給我鎮壓!”大河流域的王者怒吼,赤紅色火焰化為一杆天戈,大河流域的王者執天戈力劈,老鱷魚拽動龐大的藍色身子躲避,大河流域的王者追上去,手中天戈力劈而下!


    “轟!”


    天戈紮進老鱷魚的身體,藍色冥火在一瞬間收縮、涅滅、消散,老鱷魚像一個被放了氣的氣球,龐大的身體飛快的幹癟下去。


    大河流域的王者衝過來,猛的一甩尾巴,老鱷魚被抽飛出去,撞斷了好幾根粗大的冰柱,藍色冥火翻湧著,升騰著,最後全部涅滅。


    不!看到這一幕,小龍女忍不住在心中大喊,不要這樣!


    老鱷魚敗了,上天降下的希望也破碎了,接下來會發生什麽?她幾乎可以預料的到,這隻是個無關緊要的插曲,一切都在按原來的軌跡運行,那畜生將會侮辱她……


    我要逃出去,她告訴自己,下一刻她試圖掙紮,翻滾,然而大鱷魚將她的龍爪綁縛了,她掙紮不得,也動彈不得。


    她又試圖自殺,即將發生的事情太可怕,她無力承受,情願死掉才好。


    然而,她無法自殺,她隻能絕望的呆在那裏,眼睜睜的等待著那強悍的命運……


    “老頭子,”大河流域的王者輕聲道,“你終究是沒了肉身,力不從心。不過,僅憑著靈體的力量,竟能支撐到現在,也足以自傲了。”


    “小畜生,”老鱷魚趴在地上,憤怒而又無力的說,“不要對你老子評頭論足。”


    “勝者為王,”大鱷魚誌得意滿的說,“如今我為刀俎,你為魚肉,我愛說什麽,便說什麽,愛做什麽,便做什麽。”


    “你老子永遠都是你老子,”老鱷魚平靜的說,他像是已接受了失敗的事實,但卻並不屈服於這事實,“小畜生,乖乖的離開這裏,把你老子的肉身送過來,我還能幫你躲過傷害真龍導致的禍患!否則,必有你大難臨頭之時!”


    “哈哈,”大鱷魚笑嘲著,他絲毫不畏懼,看的出來,他一點不將老鱷魚的話放在心上,“老頭子,以前你從來你喜歡講笑話,怎麽如今倒講起笑話來了?你如今是敗軍之將,生死操於我手,不想著怎麽搖尾乞憐,竟還想對我頤指氣使,真是可笑!”


    說到這裏,他將目光轉向小龍女。


    “傷害真龍導致的災禍?”他說,語氣裏滿是譏諷,“老頭子總喜歡迷信這些東西,今天我就來大發慈悲的幫幫你,幫你親手擊碎這迷信!”


    “這可是條真龍,”他朝小龍女走去,“老頭子,你看好了,一條小母龍,我當著你的麵把她幹了,假如真有什麽萬靈秩序之類的鬼東西存在,就該直接降雷劈死我才是!”


    “住手!”老鱷魚憤怒的大吼,“小畜生,我怎麽會有你這樣的兒子!”


    大鱷魚忽然停下腳步,他轉頭望向自己的父親。


    “我也不想有你這樣的父親,”他冷冷的說,“我也不想做你的兒子。”


    “沒有我,”老鱷魚說,“你什麽都不是。”


    “不,”大鱷魚死死的盯著自己父親的靈體,“老頭子,我遲早要走出這一方世界,到那更大的世界闖蕩,最後我要立下天大的功業,我要讓天地宇宙星空都知道我的名!那時他們就會忘記你的名字,他們隻會說,你是我的父親,你因我而存在!”


    “癡心妄想,”老鱷魚冷冷的說,“你不可能打破結界,你不可能橫渡虛空亂流,唯一的出口被人族把控著,有超越治水境的強大力量在守護,你不可能走出去。”


    “老頭子,”大鱷魚露出一絲滿意的微笑,“你不在的這些年,很多事情都不同了,簡而言之,化龍關下孕育的那個寶貝,就要出世了。”


    “什麽?”老鱷魚吃了一驚,他死死的盯住自己的兒子,這一次他沒有再說話,隻是那樣死死的,死死的盯著。


    “我有一頭小毛驢……”


    父親臉上的震驚神情,讓大河流域的王者很是高興,他興奮的唱著小曲兒,走向一旁被綁縛住龍爪的小龍女,臉上露出淫褻的神色。


    不,小龍女在心中大喊,大鱷魚一步步走來,每走近一步,她渾身的鱗片就翕張一下。


    “小美人,”大鱷魚緩緩走來,“不要為這小小插曲,而壞了我們享樂的雅興,你臉上的表情實在有些煞風景,不會你放心,待會它就會變得很美妙。”


    “畜生!”小龍女破口大罵,“該死的東西,敖迦前輩就該把你打死!”


    “敖迦?”大鱷魚的臉色驟然變的很難看,顯然,這個名字觸動了他,他暴怒起來,快步走向小龍女,“你想讓我早點殺了你?算盤打錯了,這隻會讓我更想侮辱你!”


    “嗡!”


    當大河流域的王者走近時,一片藍光驟然從他腳下騰起,冥火嘶吼著攀向他的身體,大河流域的王者吃了一驚,他猛的向前一撲,想要躲過冥火的噬咬,冥火卻搶先一步,結成一座火牢,將大河流域的王者困在其中。


    “鏘!”


    大河流域的王者向前猛衝,堅硬的腦袋撞在火牢上,發出清脆的響聲,火牢好似鋼鐵鑄就,冥火在其上奔騰不息,大河流域的王者撞了個灰頭土臉。


    “老頭子,”大河流域的王者說,“這就是你的手段嗎?看來果然是歲月磨人,當年你可不會用這樣下三濫的手段。”


    他將自己的爪子抬起來,拍了拍火牢,藍色火光翻騰著,冥火順著他爪子躥向他身上,大河流域的王者飛快的縮迴爪子。


    “下三濫的手段?”老鱷魚這樣說,“這可不是什麽下三濫的手段,這叫冥火天牢,是我自己創下的法門,不久之前我就布置好了。小子,你以為我真不是你的對手?詐敗而已!”


    “嗬嗬,好一個詐敗,老家夥,果然薑還是老的辣……不過,你說這是你自己創下的法門?”大鱷魚先是吃驚,然後就露出好笑的神色,“別往自己臉上貼金了,老頭子,你我雖然在這小世界中稱王稱霸,但其實都是最低級的妖怪,自創法門?就憑你?”


    他又用尾巴掃向那火牢,赤紅色的火焰包裹在尾巴上,撞上火牢的瞬間,兩種火焰糾纏在一起,發出“滋滋滋”的聲音,下一刻赤紅色火焰涅滅,大鱷魚痛唿一聲,飛快的收迴尾巴。


    “怎麽樣?”老鱷魚問道,“是不是有點門道?當年你老子重傷垂死之時,用秘法將自己的靈魄從體內抽出,封在玄冰王座之中,如此便能保證靈魄長存不滅。這幾百年來,我就住在這小小的囚牢裏,憋悶的時間太久,我就依照自己的處境,創出這冥火天牢的法術來,好兒子,如今你被困在裏麵,告訴我,你有什麽感想?”


    他有什麽感想我不知道,小龍女心想,但我是高興壞了,不,不是高興,這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啊?又一次躲過大劫,她感覺整個人都要虛脫了。


    “我什麽感想也沒有!”大鱷魚恨恨的說,“我隻知道,馬上我就會出去!”


    “你出不來,”老鱷魚冷冷的說,“這囚牢跟我性命相關,除非你能在裏麵伸出手來,把我給殺了,否則這囚牢絕對不會消散。如果你想通過不斷的攻擊囚牢,消耗我的力量,嘿嘿,你的消耗大概是我的兩倍還多,你不妨試試,看看你老子這把老骨頭,能不能跟你耗下去。”


    “該死的老東西!”大河流域的王者詛咒著,“做你兒子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


    “哈哈哈哈,”老鱷魚大笑,“我這是在救你!”


    “我不要你救!”大河流域的王者憤憤的說,“我隻想幹翻那頭小母龍!”


    “那我就更是在救你了,”老鱷魚收斂笑容,“你會為那樣做付出代價,我雖然很不喜歡我的兒子,但我還是不能看著你去死。”


    “付出代價?”大河流域的王者冷冷的說,他盯住小龍女,目光在她全身上下一一掃過,“看看這個小甜心,老頭子,難道你就不心動嗎?放下你的執迷不悟,兒子可以讓你喝個頭湯!”


    這個畜生,小龍女暗想,世上怎麽會有如此厚顏無恥之人?若有那麽一日,我定要將他碎屍萬段!


    “住口!”老鱷魚憤怒的大喊,“你當我像你一樣厚顏無恥?該死的小東西,看我怎麽懲戒你!”


    “嗡!”


    火牢忽然一顫,藍色火焰倒卷而下,化為一隻巨大的手掌,“砰”的一聲,那手掌猛的落下,拍在大鱷魚臉上,將他打的翻了個身。


    大鱷魚爬起來,隻覺暈眩,這一巴掌將他打的眼冒金星,他似乎想說什麽,但緊接著,他忽然感到肚子一熱,低頭一看,隻見一個巨大藍色火焰拳頭,重重的搗了上來。


    “啊!”


    大鱷魚痛唿一聲,那拳頭搗在他柔軟的腹部,盡管在一瞬間他調動靈力抵擋,但效果微乎其微,拳頭來的太突然了。


    “小子,”老惡徒憤怒的大吼,“你不是能嗎?你再能給我看看!”


    他能不了了,小龍女暗想,心裏一陣興奮,大鱷魚被困住了,老天爺再一次向她伸出命運的橄欖枝,我得救了,她想,老鱷魚……不,老伯伯會放了我的,她滿心期待。


    “砰!砰!砰!”


    大鱷魚還在不斷的撞擊著火牢,火牢的反擊也如影隨形,他不斷的被毆打,身上已經多出一些焦黑的地方,但他的動作絲毫不停。


    “老家夥,”大鱷魚一邊撞著火牢,一邊這樣說,“你知道我最佩服你什麽?就是你很堅毅,這一點我不得不承認,我很小的時候就聽人說,你曾經跟陸地上老一代的王者,巨熊王掰過手腕子,為了爭搶大河流域中遊的一片三角洲,你們決定用掰腕子的手段一決勝負,所有人都以為你必敗無疑,畢竟你的對手是‘巨熊王’,可你最後還是贏了,在掰了三天三夜之後,我就佩服你這個。”


    “那你就該明白,”老鱷魚說,兒子提起往事,他不禁露出迴憶的神色,“我絕不會改變自己的想法,絕不會放你出去,讓你傷害這頭小龍,給自己,乃至整個大河流域帶來禍患。”


    “我也不會改變,”大鱷魚說,“兩倍的消耗?沒關係,我耗的起,我會一直撞下去,直到老頭子你堅持不住為止。你等著,隻要我出去,我先要將你控製起來,讓你不會礙事,然後再玩那頭小母龍。”


    你逃不出來的,小龍女心想,你不可能逃出來。


    “小母龍快逃,”老鱷魚忽然對她說,“趁現在,趕緊離開這裏。”


    小龍女聽了這話,臉上才露出恍然的神情,仿佛剛剛想起這麽一茬。


    “老伯伯,”她朝老鱷魚露出一個感激的神情,“謝謝您救我,長江龍族會永遠銘記您的恩情。”


    “分內之事,不必客氣,你快逃吧。”老鱷魚這樣說。


    “嗬嗬,”大河流域的王者笑著說,“老家夥,聽聽你自己的語氣,就差跪下來給人問安啦!”


    “逆子住口!”老鱷魚冷冷的說,火牢忽然一震,藍色火焰凝成尖刀,直刺向大鱷魚。


    小龍女試圖逃走,她先是用力掙紮,想要將自己身上的繩索掙開,然而,大鱷魚用的繩子材質特殊,無論她如何掙紮,那繩子牢牢綁著,一點兒也不鬆動。


    不,小龍女在心中大喊,她又試圖衝破大鱷魚在她體內種下的禁製,隻可惜她太過虛弱,衝不開那禁製。


    “快逃啊,”老鱷魚說,聲音有些焦急,“這畜生屬實有些本事,我的火牢隻怕關不住他太久。”


    我也想逃啊,可是……小龍女心焦如焚。


    “怎麽還不逃?”老鱷魚催促,他感到一陣狐疑,那小母龍在搞什麽?竟然不逃?


    “前輩,”小龍女說,“我的龍爪被綁縛了,沒辦法逃走。”


    “用靈力,”老鱷魚說,“龍不是可以飛嗎?當年敖迦太子曾帶我飛過一次,直上雲霄,那感覺,嘖嘖。”


    “他在我體內下了禁製,”小龍女哭喪著臉說,“我現在沒辦法動用靈力。”


    “禁製?”老鱷魚不禁皺起眉頭,“好小子,手段不少。”


    “別聽她瞎說,”大鱷魚一邊撞著那火牢,一邊大喊著,“老頭子,你怎麽就不明白?這小妞懷念我,不想離開哩!”


    “放屁!”小龍女憤怒的說,“我恨不得把你碎屍萬段!”


    這是她的心裏話,她恨不得親手將大鱷魚剁成碎肉。


    “哈哈,”大鱷魚放肆的笑著,“不要喊,小美人,你現在恨我沒錯,待會兒,你就要愛我咯!”


    “逆子住口!”老鱷魚怒聲道,火牢震蕩,藍色火焰化成長龍,自上而下的盤旋在大鱷魚身上,似乎要將他絞碎。


    “想想辦法,”老鱷魚這樣說,“往外麵滾,或者試著用冰塊的棱角把繩子磨斷。”


    小龍女剛想嚐試,就聽見大鱷魚張狂的笑聲,他一邊對抗那冥火巨龍,一邊大喊:


    “不要白費力氣!那繩子是上好的材料,是我將那鐵珊瑚煉了又煉,取其剛性。又用鯨魚膠粘合,取其柔性。如此一來剛柔並濟,便有縛龍之力,不要說冰塊的棱角,就是鋼刀利劍,等閑也斬不斷這繩索!”


    小龍女不信邪,她將那繩索對著冰塊的棱角,反複的蹭了又蹭,卻發現的確如大鱷魚所言,那繩子堅韌無比,材質又特殊,蹭了十幾下,竟連一絲痕跡也不曾留下。


    怎麽辦?小龍女問自己,她心焦如焚,繩子堅固的無法磨斷,體內又被下了禁製無法動用靈力,怎麽才能逃走?在大鱷魚掙脫出火牢之前?


    小龍女轉頭,看向老鱷魚,那意思已再明顯不過,她試圖求助,盡管老鱷魚已經幫她夠多的了,但她還是希望對方能再幫她一把,就一點點,她想,我不是麻煩鬼,我隻是必須逃出去。


    應該很容易吧?她想,沒什麽的,隻要老伯伯要靈力斬斷這條繩索就行了。


    “磨不斷嗎?”老鱷魚看出她眸光中的意味,這樣問道,“你想讓我幫你?”


    小龍女點了點頭。


    “唔……”老鱷魚沉吟著,良久,他才露出一絲苦笑,“沒辦法,我所有的靈力都用來維持這冥火天牢了,分不出一絲力量。”


    “老伯伯,”小龍女問道,“您有武器嗎?”


    “我是靈體,”老鱷魚這樣說,“靈體沒辦法對實體造成影響,我既不能拿起武器,也沒辦法幫你斬斷這繩索,唉!”


    小龍女的眸光中露出一絲茫然。


    居然沒辦法,她對自己說,怎麽會這樣了?明明是很簡單的事情,大鱷魚已經被困住了,隻是割斷繩索逃走,竟然有這麽難?


    可是,老鱷魚是靈體,這是不能改變的事實,小龍女相信老鱷魚不會騙自己,這時,她忽然感到一陣恍惚。


    事態的發展出乎她的意料,她的心情像是坐過山車一樣,不斷的高低起伏不停。


    怎麽辦?她問自己,然後轉頭望向深邃的甬道,寒風卷著碎雪,層冰晶瑩好似水晶,她真想像一條蟲子一樣,通過身體的蠕動,慢慢的滾到外麵去,隻要離開這裏就好,她想。


    可是,她手腳不能動彈,靈力又被禁製,身上還受了重傷,傷口上的龍血雖然被凍結,血腥味卻依舊傳揚出去,如果離開這裏,不是死在野獸的手中,就是死在寒冷的手中。


    那也比留在這裏好,她告訴自己,比被該死的大鱷魚侮辱來的要好。


    想到這裏,她立刻扭動起身體,慢慢的,一點點的朝外麵滾去,她從寒冰上滾過,冰麵寒涼刺骨,她覺得自己的靈魂都要被凍結了。


    “快停下!”老鱷魚驚愕的說,“小龍,你要做什麽?”


    “我要離開這裏,”小龍女一邊滾動,一邊輕聲迴答,“到外麵去。”


    “快停下,”老鱷魚說,“你受了傷,又不能動用靈力恢複,外麵很冷,寒風會將你吞噬,像一頭怪獸一樣。”


    “老伯伯,”小龍女說,聲音虛弱但又堅定,“我情願死,也好過待在這裏。”


    老鱷魚還在後麵說了什麽,但寒風灌進小龍女的耳朵裏,她什麽都聽不見了,她隻能盡力的蠕動著身子,一點點的往外麵滾。


    外麵更冷。


    “可惜了,”大河流域的王者這樣說,“她自己去送死了,這麽一個小甜心,就這樣沒了。”


    “住口!”老鱷魚憤怒的大吼,他還想喊小龍女迴來,但小龍女漸漸滾到甬道中,她的身形被寒風擋住了……


    “她留下也是死,”大河流域的王者說,“她有血性,早就想自絕,如今你給了她機會而已。”


    “她留下可以活!”老鱷魚目光灼灼,“你出不來,逆子!”


    “也許吧,”大鱷魚笑嘲了一下,“不過,你們又能怎麽樣了?有什麽辦法能改變你們的處境?最後隻有一個結果,就是你累死,我脫困。”


    老鱷魚沉默了。


    “老頭子,”大鱷魚說,“我知道你打的主意,你本來想直接迴去,喚醒肉身,是不是?可惜了,你意識被困在這裏,不可能迴去喚醒肉身。”


    “我得肉身可以自己覺醒。”老鱷魚這樣說。


    “條件苛刻,”大鱷魚冷笑著說,“我們修煉的同樣的功法,老頭子,你會的我都懂,想要讓肉身中的意識自行複蘇,你需要……聲音。”


    江言


    “嘔……”


    他在嘔吐,他蹲在那裏,頭往下垂,嘔吐時發出的聲音很大。


    他在嘔吐,他將手指伸進喉嚨裏,然後摳動,他的食道陡然抽搐,連帶著胃子也抽搐起來,他在嘔吐,但什麽都沒吐出來。


    “不要白費力氣,”林夢蝶說,“靈藥吃下去就消化掉了,不會給你吐出來的機會。”


    “他們一定知道自己有多難吃,”江言抬頭,這樣說道,“所以才立刻消化掉,生怕自己被吐出來。”


    “嗬嗬,”林夢蝶輕輕的笑了一下,“我第一次見到有人吃完靈藥狂吐,好像你根本一點也不想吃一樣。”


    “我,根本,一點,也,不想,吃!”江言一字一頓的說。


    “你是傻子,蠢豬,”林夢蝶罵他,“不知道多少人想吃這些靈藥,卻偏偏被你糟蹋了!”


    “我真希望有人能替我吃,”江言說,“我一定感謝他八輩祖宗。”


    他又試著嘔吐,他的胃子劇烈的抽搐,苦水一點點的往外冒,他憋的眼淚都出來了,可惜還是什麽都吐不出。


    剛剛,江言吃完了全部十二株的靈藥,然後他就開始嘔吐。


    事實上,一路走來他經曆了很多,痛苦,磨難,危機,恐懼,疲憊,這些他都經曆過了,他自以為自己是個心理強大的人了,不畏懼什麽。


    然而,當他一株一株的生吃那些靈藥時,他才發現,自己終究隻是個都市裏的小職員。


    什麽修仙,什麽特殊體質,什麽奇遇,都是放屁,幾顆形狀醜陋,看著就讓人精神不適的靈藥往眼前一放,然後讓你生吃下去,什麽人都要原形畢露。


    於是他還在嘔吐,吐出來吧,他在心中懇求,吐出來就好受多了,我是有多傻,才會讓這些鬼東西進到我肚子裏的?


    三葉蜘蛛腿,就是一根死去的大蜘蛛的腿,被樹木吞下之後長出的葉子,黑色的,小手臂那麽長的一截,上麵有許多腿毛,三片黑色的葉子交錯生長,整棵靈草都發出一種怪異的氣味。


    蝸涎草,巴掌來大,是很普通的草,但卻成了某種奇特的大蝸牛的床墊,大蝸牛每天生活在上麵,來迴爬行,粘液粘了厚厚的一層,後來大蝸牛死去,一身生命精華都被床墊吸收,就成了靈草。


    江言不知道自己怎麽吃下去這些東西的,總之,這是慘痛的記憶,足以給人留下心理陰影。


    “快起來吧,”林夢蝶說,“準備吸收藥力。”


    “吸收?”江言想到三葉蜘蛛腿和蝸涎草的樣子,要把那些東西吸收到我身體裏?不,滾他媽的。


    “你都吃下去了,不吸收不就浪費了?快站起來,用心打兩套拳,或者練一套劍法,心裏想著剛剛吸收的靈力蔓延向四肢百骸的場景,這樣就能吸收靈力了。”


    “我不想吸收,”江言固執的說,“我隻想吐出來。”


    “你瘋了?”林夢蝶不可思議的說,“不要耍小孩子脾氣好不好?你是大傻子嗎?大鱷魚隨時可能迴來,這裏也可能還有其他的危險,你必須提升實力,否則我們可能……”


    “可能死掉?”江言打斷她,“我情願死掉!”


    “你……”林夢蝶不禁有些愕然,下一刻,她使勁跺了跺腳,“蠢豬!”


    我不能這樣,江言蹲在那裏,心中暗想,我得振作起來,我還要去救薑杏若。


    想到小女孩,他心中便生出一股力量,這股力量推著他站起來,然後照著林夢蝶說的吸收靈力。


    可是,另一股力量又不斷的按著他,強迫他蹲在那裏,把剛剛吃下去的靈藥吐出來。


    太惡心了,他想,我怎麽能吃那些惡心的東西?我必須吐出來。


    兩股力量在交鋒,你來我往的角力著,角力著,江言感到一陣痛苦,


    人們常常要在不同的感覺中權衡輕重,而當兩種感覺都異常重要,卻又隻能選擇一種的時候,人就會感到痛苦。


    江言無法接受自己吃下那麽惡心的東西,現代人的靈魂要求他吐出那些東西,否則他的靈魂就可能因為不適而炸開,他可能會瘋掉。


    可是,他又很想去救薑杏若,那意味著他必須吸收那些惡心的東西,否則他就良心難安。


    最終他還是站了起來,準備吸收那些靈力。


    “我討厭這特麽該死的修行,”江言說,“沒有一天好日子過,又餓又困,又累又痛,還要吃惡心的蜘蛛腿。”


    “嗬,你想做個凡人?像以前一樣?當個小職員?被上司使喚?”林夢蝶笑嘲著問。


    於是江言沉默了,這時他已擺好一個拳架子,他在上大學的時候學過二十四式簡化太極拳,這時候正好拿來用。


    開太極,他將兩腿分開,比肩稍寬,同時膝蓋彎曲,微微下蹲,他抬手,竭力讓手臂變得綿軟,但事實上他的肌肉很僵硬。


    “如果我沒有踏入修行道,”江言說,這時他已準備打拳,“何道就不會找到司空見,小女孩就不會失蹤。”


    說完這句話,他開始打拳。


    林夢蝶怔了兩秒,然後,她意識到:


    他說的沒錯。


    他是在愧疚嗎!林夢蝶暗想,她看著江言打拳的身姿,那拳法軟綿綿的,軌跡雖然有些玄奧,但無論如何都不像是能打人的樣子,且他姿勢僵硬,活像個大馬猴。


    是的,一定是的,他在為小女孩的失蹤責備自己,他不像是輕言放棄的人,林夢蝶想到江言攀爬古神牆的場景,他背著我,忍受著劇痛,將手指深深嵌入牆壁,一直往上……他不像是輕言放棄的人。


    “那不能怪你,”林夢蝶說,“世間萬物都有自己運行的軌跡,也許她命中該有此劫。”


    “夠了!”江言打斷她,“這不是安慰,這是火上澆油,我不會逃避責任,更不會否認自己犯下的錯,我會麵對這一切的。”


    “那就好。”林夢蝶隻能這樣說。


    江言繼續打拳,二十四式簡化太極拳,是大學生武術課的標準內容,江言對這一套拳印象深刻,他還記得武術考試的時候,所有人都像蛇一樣扭動的場景。


    在腦海中構想場景……在腦海中構想場景,他告訴自己,然後腦海中出現一個透明的人形,有能量如光團一般在透明人形中閃爍,江言用意念引導著那光團,拉出一縷縷細長的光絲,蔓延向全身四肢百骸……


    這過程進行的很流暢,沒有什麽難度,畢竟他吃了十二株靈草,那些靈草雖然難吃、賣相差,但卻是實打實的天地靈物,其中蘊藏著豐富的生命能量。


    事實上,此刻他完全可以什麽都不做,躺在那裏睡上一覺,那些能量也會自動蔓延開來,增進他的實力,不過那有些耗時間,正如林夢蝶所言,大鱷魚隨時可能迴來,他沒時間耗。


    他導引著那些能量,拉出許多條細絲,四肢百骸,他告訴自己,四肢百骸。


    忽然,他的腦海中閃過三葉蜘蛛腿的模樣,下一刻他感到胃子抽搐了一下。


    “嘔!”


    他幹嘔出來,腦海中也閃過幹嘔的樣子,本來設想的場景頓時一團糟,能量細絲猛的蔓延向透明人形的脖頸。


    這是怎麽迴事?江言問自己,沒有答案,他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古荒神源半死不活的說不了話,他想迴頭問問林夢蝶,但那三葉蜘蛛腿的樣子還在腦海中,他的胃子還在抽搐,他在幹嘔,能量細絲不斷的湧向透明人喉嚨的部位……


    “你在幹什麽?”林夢蝶狐疑的問,她走到江言麵前,盯著他,“還想嘔吐?”


    在她的眼中,這時的江言很奇怪,他一邊打拳,一邊幹嘔,看起來很是古怪。


    “嘔……嘔……嘔……”


    江言很想迴答,隻可惜他在幹嘔,他說不出話來,他隻能用手勢比劃,他用手指指著自己的喉嚨,竭力想要表達什麽,隻可惜林夢蝶聽不懂。


    “喉嚨怎麽了?”無奈之下,林夢蝶也不好妄做猜測,隻能這樣問,“難受?不舒服?”


    說著,她抬起手來,按向江言的喉嚨,在這個過程中,她遲疑了一下,似乎有些介意這樣的肌膚之親,但她緊接著就伸出手,輕輕按在江言的喉嚨上。


    “這裏嗎?”林夢蝶問,“不舒服?”


    江言隻覺一點細膩的、滑nen的溫柔,輕輕的按在自己的喉嚨上,林夢蝶關切聲音在耳邊響起,那張吹彈可破的俏臉近在咫尺,他仿佛已感覺到她吐出的溫和的氣……


    脖頸上的那一點溫柔忽然灼熱起來,江言愕然的發現,隨著那溫柔變成灼熱,自己設想出的透明人形的大部分竟也消失,隻留下喉嚨部位的一點。


    如此一來,那光團便直接往上橫移,以一個江言的意念無法控製的速度,那光團撞在他喉嚨上,一瞬間,江言隻覺喉嚨裏火辣辣的痛……


    “到底怎麽了?”林夢蝶狐疑的問,她發現江言真的變得很奇怪,不知是否是自己的錯覺,她驚訝的發現,他的喉嚨剛才凸起了一塊,然後又迅速的變化原狀。


    “嘔……”


    江言幹嘔著,那光團已全部嵌入他喉嚨,他心中閃過一絲惶恐,這是怎麽迴事?到底發生了什麽?他試圖用意念將光團拉迴來,但光團牢牢的嵌入他的喉嚨。


    “咳!”


    忽然,幹嘔的感覺消失了,江言隻覺喉嚨裏暖融融的很舒服,同時又有些麻癢,於是他猛的轉頭,重重的咳嗽了一聲。


    “你怎麽了?”林夢蝶關切的問。


    江言把剛才的情況告訴她,“到底怎麽迴事?”他這樣問,臉上有狐疑,還有一絲惶恐,剛才發生的一切太離奇,他知道自己身體裏發生了某些變化,但是好是壞,他急切的想知道。


    “你是說,”林夢蝶皺著眉頭,“靈草的生命能量,全部灌注到你喉嚨裏了?”


    她想到剛才的感覺,江言的喉嚨忽然凸起一塊,像是有什麽東西要頂出來。


    “應該……是這樣吧。”江言遲疑著說,他發現林夢蝶的臉色變得很難看,他知道事情有些不妙了,“怎麽會這樣?”


    “該死的,”林夢蝶瞪著他,“這叫‘決堤’!指的是人在引導體能能量的過程中,意念忽然失守,導致能量發生不規則轉移,該死的,你決堤了!”


    “決堤……”江言不禁有些無言,他不知道什麽叫決堤,不過,林夢蝶的描述,和他的經曆倒有些相似,意念失守,能量發生不規則轉移……


    “靈藥白吃了,”林夢蝶扶著額頭,這樣說道,“一旦決堤,能量就會全部漏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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