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的時分,屋外下起了大雪,這場遲來了許久許久的大雪如同一切的落幕,終究是降臨到了天闕宮。


    鵝毛般的大雪,仿佛宣泄壓抑許久的情緒,夾雜著些許冷冰冰的冰粒子,紛紛揚揚飄落人間,隻是一會兒,天闕宮就被裹上了一層厚厚的銀裝,又像是出殯喪禮的白煉。


    正當許多弟子想著在大雪的日子裏出去遊玩時,一聲悠揚的鍾聲響徹在天闕宮之內,迴蕩在天地之間。


    所有人同時望向鍾聲傳來的方向,低下了頭,心中默哀。


    大雪兆豐年,誰家又添新痛。


    陳斷一長老的葬禮舉行得十分簡單,這也是老人生前的囑托,一切從簡。


    張緣一全程就像是一個聽話懂事的晚輩,與陳墨一起將這場葬禮平平穩穩的安置好,待一切都結束之後,陳墨獨自一人走進了執法堂,接受本該屬於他的懲罰。


    至於張緣一則是在曹雲山的邀請下,在天闕宮住了幾日。


    這一天,張緣一獨自一人走出了屋外,在天闕宮內隨意走動,四處閑逛。


    一位正在練拳的弟子遠遠望見他,停下了手中的練拳動作,走到張緣一的麵前,行禮道:“張前輩。”


    張緣一抬頭,原來是成唐,那個曾經在因為不認識張緣一,張緣一隨意“指點”了兩下的弟子。


    張緣一點點頭,迴禮道:“你好。”


    成唐當初確實是年輕氣盛,但是還不至於被張緣一一頓“暴打”就心中怨恨,他見張緣一神色比先前好了許多,走到張緣一身邊道:“張前輩能夠與我講講陳長老的英雄事跡嗎?”


    陳斷一常年在外,成唐又是一個喜歡閉關修行的癡人,兩人見麵極少,但是陳斷一對於他卻沒有少關照,對於陳斷一成唐是發自內地的敬佩。


    但關於陳斷一的所有事情,大多都是從江湖上傳來的,什麽行俠仗義,什麽一劍除妖魔,光是聽起來就讓成唐心生向往,奈何當初嘴巴笨,沒有膽子主動找對方交談,錯失了太多。


    等到人走了,那就是真正的再沒有機會了。


    成唐知道張緣一與陳斷一關係匪淺,趁著張緣一短時間之內還沒有打算離開的機會,終於是鼓起勇氣向張緣一問起陳斷一。


    張緣一邊走邊說,腳下的積雪發出噗嚓噗嚓的清脆響聲,“我和陳長老也是半路上認識的,關於他的事跡,說實話我也很難說,我就將我和他相遇的故事告訴你吧。”


    “當初啊,我和陳長老第一次相遇還是一個孽緣呢。我在酒館稍稍休息一下,就遇到他了......”


    “非要把我認作他的弟子陳墨,我也是沒有辦法......”


    “若不是最後發現我確實不是陳墨,手下留情,恐怕也就沒有我了.....”


    ......


    關於陳長老與張緣一的相遇,張緣一大多如實說出,稍稍不一樣的或許就是最後戰鬥的結果,張緣一的僥幸勝出,最終被描述成了陳長老的手下留情。


    張緣一望著麵前這個聽得津津入道的年輕人,心中稍許暖意,心想:“陳前輩,你所相信的江湖,還是可以傳承下去的,年輕的小輩很多,不至於看不到希望。”


    他將所有的關於陳斷一的故事講完,拍了拍對方的肩膀,說道:“希望你以後能夠成為一個強大的人,像陳長老一樣,為這江湖帶來一些希望。這也是陳長老對我們所有人的希望。”


    成唐認真地點點頭,“一定不會辜負陳長老的希望。”


    張緣一突然站住,對著成唐說道:“來來來,你去那邊,讓我看看你如今的拳法如何?”


    先前來光顧著與陳斷一前輩嬉戲玩耍了,說起來還沒有好好教導過這個成唐,如今正好有機會,指點指點成唐也好。


    成唐一聽來了興致,往前麵空地上一站,一套行雲流水的招式就從手中揮出來,虎虎生風!


    張緣一站在遠處,滿意地點點頭。


    不知不覺之間,張緣一從一個剛開始來林泉國還稚氣未脫的年輕人,也有了一份沉穩,終究是經曆了世事,不知不覺就讓人老下去了。


    又在天闕宮住了數日,張緣一終於是決定要離去,他站在天闕宮山門前,此次終於不是不告而別,曹雲山親自相送。


    曹雲山手中牽著一匹白馬,送給張緣一道:“上次看你來還牽著一匹白馬,這次怎的就獨獨牽了一個人,怕你一路上寂寞,特意給你帶來一匹上好的甲等白馬,也好一路上有個伴。”


    張緣一牽過白馬,笑著迴答道:“曹宮主有心了,緣一謝過了。”


    上次的白馬在藕花域之內就失蹤了,哪怕張緣一找周如山詢問,對方也隻是迴複一句,死了。


    唏噓之餘,沒有辦法張緣一隻好接受這個現實。


    曹雲山感歎說道:“江湖終究是你們年輕人的,有空還是多迴來看看,天闕宮永遠都為你敞開大門。”


    這次曹雲山還是用迴來,張緣一卻沒有介意,點點頭道:“若是忙完了事情,有空一定會迴來看望曹宮主。”


    曹雲山莫名說道:“其實啊,你知道嗎,我年輕的時候最向往的就是你們潮湖書院的,一心就想著去潮湖書院看看,能夠進入其中做一名書生,那更是極好的,隻是陰差陽錯混上了一個宮主之位,真是造化弄人啊。”


    深處北燕地界,離著潮湖書院這般近,誰不對那一所讀書人的聖殿憧憬一絲幻想啊。


    當初陳斷一出門尋找陳墨,老宮主又病逝,這位置也就落到了他的頭上,做得好好壞壞,不過好在是沒有令太多人失望。


    張緣一玩笑地說道:“那如果再給給曹宮主一次機會,又如何?”


    曹雲山一錘張緣一肩膀,哈哈大笑,“你這不是屁話嗎!”


    就算是陳斷一長老不囑咐他將宗門照看好,隻要他曹雲山有那個能力,他也會坐上這宮主的位置,也會帶領宗門走下去。


    張緣一拍拍胸膛說道:“我雖然代表不了潮湖書院,但若是有朝一日曹大哥想要來書院看看,我張緣一保證拚了我所有的人脈都要請您上來坐坐。”


    曹雲山欣慰地笑道:“好小子,有你這句話就夠了,我呢沒有什麽大的誌向,能夠將宗門管理好就心滿意足了。”


    張緣一說道:“這個誌向在我看來,已經很遠大了。”


    為國為民,為大義。能夠將一生都傾注於一個家,那也是極其偉大的。


    張緣一想起一事,問道:“關於陳墨?”


    曹雲山迴答道:“執法堂已經懲戒了他,現如今他需要在麵壁崖思過十年,之後還要去山下積攢功德,功德圓滿才能夠迴來。”


    對於陳墨的認錯,出人意料的順利,在經過一係列嚴苛的刑罰之後,陳墨沒有個大半年想來是出不了山門了。


    張緣一感慨得點點頭,“一切懲罰都是應該的,也希望他自己能夠真正明白,不要枉費了陳前輩的一番好心。”


    張緣一抬頭看了看天色,說道:“時間也差不多了,我要出發了。”


    曹雲山罕見地將江湖抱拳禮數改成了作揖,他交錯彎腰行禮道:“那祝張先生一路順風,往後的日子一帆風順。”


    張緣一抱拳行禮道:“願天闕宮在曹宮主的帶領下,如日中天,步步高升!”


    說完張緣一抬頭,看了看積雪的天闕宮山門,仿佛在上麵看到一位老氣橫秋的背劍老人,大袖一揮,從上麵緩緩落地,最後跌了個狼狽樣。


    他莞爾一笑,翻身上馬,揚了揚韁繩,化作一道白虹疾馳向遠方,來了一段江湖人的告別說辭,“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後會有期!”


    張緣一迴潮湖書院的一路上並沒有一路疾馳趕路,相反選擇晃晃悠悠,左看看右看看,一路上走走停停,不急不緩的趕路。走了十來天的時光終於是走到了潮湖書院的地界之內。


    背靠在白馬之上的張緣一,嘴裏叼著一根狗尾巴草,優哉遊哉地開始登山,這時天邊突然穿過一道黑色的光芒,跌跌撞撞,氣勢如虹,直墜下潮湖書院的山頭!


    張緣一一開始並無在意,可是稍稍一想,猛然驚坐起,“是宇文君,她受傷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雪夜歌行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齊世庸人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齊世庸人並收藏雪夜歌行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