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漸得天開始下起了雨來,淅淅瀝瀝的雨水,夾雜著空氣中濃鬱的血腥味,粘稠而又令人難受,大雨之中,一位身形壯碩的男子,披頭散發,渾身拳意流轉,讓人看不清麵容,全場寂靜,針落可聞般的寂靜。


    “先前發生了什麽?”過了許久,一位學生疑惑地問道。


    在他身邊一眾人搖搖頭,完全不知到底發生了什麽。


    在他們的印象中,明明先前王騰還被對方打壓得隻有抵禦的份上,怎麽一下子就衝上對方的麵前了,最重要的是,怎麽又在對方恐怖的招式之下,一瞬間就決出了勝負?


    怎麽看都像是王騰拿錯了劇本,完全有問題啊!


    一位學員在看完王騰的打鬥之後,怔怔無神,不敢置信道:“這個王騰怎麽成長到這個地步,怎麽可以這麽恐怖?可明明這個家夥才來書院幾年啊!”


    此話一出所有人如遭雷擊,清醒異常。


    是啊,不說戰力和境界,王騰與他們大多數人都還是平輩,甚至還要小於不少人,可如今這樣子的王騰,確實是讓人難以接受。


    所謂人比人氣死人,隻要是和王騰處於同一時代的人,恐怕都會感到悲哀吧,就好比於秦劍之於那一代人一樣,潮湖書院的格局大抵也就是兩片天,隔絕一切人的窺視山巔風姿。


    大雨持續不停,傾斜而下,如同天河倒懸,長掛天際,就在主持小生即將宣布下一對對決之人時,張緣一迴來了。


    不僅僅迴來了,而且還活蹦亂跳,甚至看不出一點剛剛經曆過慘烈決鬥,身受重傷的樣子。


    見到張緣一,一群人裏麵當屬小猴子最興奮,他一個勁地跑過去,一個熊抱就將張緣一抬起,高興道:“緣一,可以啊,這麽強的對手都讓你打敗了,真是給咱們英俊殿長臉了!”


    張緣一原本還撐著傘,被對方這麽一抱,一舉,連帶著傘也拿不穩掉落到了地上,他無奈地擺擺手,“好了好了,猴子,我沒事,你再這樣,我怕真沒事也要被你勒出事了。”


    小猴子嘿嘿一笑,這才想起自己的動作粗魯了一點,將張緣一緩緩放下,又問道:“緣一,你不是受了重傷嗎,怎麽這麽快就迴來了?”


    張緣一迴答道:“你可別忘了我可是煉丹師,身上怎麽會少了救命丹藥,這不是吃了點藥就好了嘛。”


    這丹藥當然就是九轉軒轅丹,軒轅丹雖說主要的作用是破境所用,但是對於治病治傷的作用也是極其顯著的。


    再加上這場比試本就沒有往死裏打,潮湖書院上麵限製重重,能夠打成重傷已經是極其難得的了,大多數看著傷重,其實也沒有往致命點打,皮肉上居多。


    所以在經過九轉軒轅丹的藥效之後,張緣一沒有過多久就恢複如初了。


    隻是因此就要失去一顆九轉軒轅丹,張緣一的心裏還是十分心痛的。


    張緣一迴到王騰等人身邊,問道:“比試進行到什麽程度了?”


    小猴子幫著迴答道:“你以為自己過去了多久嗎?你走之後也就王哥不出所料地打敗一人,其他啥也沒有發生。”


    張緣一恍然大悟,原來如此啊。


    幾人寒暄之際,已經又有兩人登上廣場,一位長衫儒生,當他登上擂台之時,所有人驚訝震驚,因為此人正是先前在文比之中險些奪冠的書生,名叫沈佺期。


    “沒想到這家夥不僅僅文墨了得,而且戰力驚人啊!”


    “怎麽感覺這家夥就是另一個宇文君一樣,文武雙全啊。”


    又有不少老一輩的學生歎氣不已,“跟他們比,才知道自己原來真的已經老了,隻恨當初沒有更好的努力,不然也不至於現在看著這些年輕一輩出盡風頭。”


    而在擂台的另一邊,一位身佩一柄麥穗一般長劍的女子緩緩上台。


    裴齊見到此人,驚訝地開口道:“喲!竟然是冉寧師妹呢,你安排的?”


    秦劍一臉無語道:“你也知道的這家夥天性-愛玩,本來沒有打算安排她去的,結果她不樂意了,死皮賴臉要參加,我也沒有辦法啊!”


    裴齊看著廣場之上的沈佺期,眼中帶有憐憫道:“就是不知道這位仁兄可以堅持多久,遇到這個丫頭也是算他倒黴吧!”


    秦劍搖搖頭道:“我倒不這麽認為,或許是小師妹被人教育也不一定呢?”


    “哦?”裴齊難得詫異,偏頭問道,“你這麽認為的?”


    秦劍不在言語。


    廣場之上,還不等沈佺期開口,冉寧率先開口道:“想不到咱們的大文人不僅僅詩寫得好,而且打架還很擅長啊!正是百年難得一見的絕世天才呢!”


    沈佺期眼神閃躲,好似不敢看對方,畏畏縮縮道:“姑娘不要這麽看我,小生......小生我有點害怕!”


    冉寧見到對方閃躲的眼神,不像是弄虛作假,忍不住指著對方,哈哈大笑道:“你這家夥真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啊,怎麽這麽一副娘娘腔模樣?”


    沈佺期被對方如此羞辱,反而更加低下了頭,斷斷續續道:“姑娘不要這麽說小生了,咱們還是開始正事吧。”


    他所說的正事當然就是說對決一迴事,可在外人的耳裏就顯得極其意味深長了,特別是一些登徒子,剛一聽這句話,噗嗤一聲忍不住大笑。


    冉寧又不是一個傻子,但實在是不懂對方裝的還是真的,眯著眼意味深長道:“好的姐姐一定下手輕點。”


    氣氛一度十分尷尬,空氣中飄散著曖昧的味道,久久不散。


    冉寧一拍腰間的麥穗長劍,長劍陡然飄離而出,如同一根軟弱無力的稻草,飄飄悠悠。


    沈佺期卻驀然愁容滿麵,顯得悲苦不已,他仿佛突然想起什麽傷心之事,大袖一揮,悲慟道:“昔人一乘黃鶴去!”


    五月落梅,六月飛霜!


    凡是觀看比試的一眾夫子,先生全部起座,心中震撼不已!


    “這......此子的心性,怎會如此純粹?”


    “這個學生到底是誰的弟子?如此成就,其上夫子一定也成就極高!”


    “這般心性的弟子,實乃我潮湖書院的大幸啊!”


    ......


    書院弟子,能夠真正把書讀出名堂,做到感應天地,牽引異象之人,萬裏挑一,鳳毛麟角。


    這不僅僅是需要做到學富五車,經世致用,還需要一顆極其純粹的心性,而儒家書生這方麵往往與現實是向背而行的。


    要成就儒生,做到真正的有所得有所成,經曆世俗的磨礪那是必不可少的,隻有在紅塵之中摸爬滾打多年,才能真正明白儒家書生的使命,儒家學問的宗旨,否則光是讀書著文那是遠遠不夠的。


    但是人一旦進入社會,一旦要與各色各樣的人打交道,那就避免不了會被外界影響,一張潔白無瑕的白紙,也會漸漸的慢慢的被玷汙,被汙染,當初所堅守的東西也會慢慢動搖,最終失去初心。


    一旦一個書生失去了初心,那做任何學問都將是奢望,商人之心,官宦之心,研究學問或許能夠有所得,但是這與儒家的根本學問完全沒有任何關係,也不用妄想可以通過儒家學問一舉成聖,長命百歲。


    這也是為何曆史上無數殺人如麻的罪惡之徒,臨近歸墟,卻又在家中擺滿了各類文書典籍,妄圖欺世隱藏自己曾經犯下的罪過,假意真誠懺悔,不過是為了能夠寄希望於多活幾天,最後依舊毫無所獲的原因。


    人在做,天在看,一個人的心性好壞,不用任何的言語,一切都在各自心中,忘不了,也隱藏不了。


    見到沈佺期這般,眾人之所以這麽驚訝的原因,就是因為在他的身上,他們看到了希望,一個書院再增加一位聖人的希望。


    沈佺期雖然悲苦,卻又毫無齷齪寒斂之態,依舊是揮斥飄逸,氣象昂揚,“借問梅花何處落,風吹一夜滿關山,”


    梅花片片凋零,轉眼已經是滿天飛雪,冉寧手中麥穗長劍卷動之下,如銀蛇飛舞,穿過漫天的飛雪,一層層的梅花,衝撞而去,身形纖細如彩帶飄舞。


    沈佺期隨手拈取一片梅花,上麵沾染一點將融未融的白雪,輕輕一吹。


    梅花花瓣瞬間淩亂,飄落,慢慢悠悠向著冉寧而去,在此過程中不斷擴大,原本還隻有指甲大小的花瓣,隻是瞬間,就有人麵那般龐大,而在花瓣之上,仿佛繪就一幅幅彩畫,眾生其上,生活百態。


    沈佺期緩緩說道:“一花一世界。”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雪夜歌行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齊世庸人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齊世庸人並收藏雪夜歌行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