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阮寧的淚水再次悄然滑落,沿著臉頰緩緩淌下,眼眶中湧動的酸楚如同潮水,難以抑製。


    “師傅,你知道嗎?從前最令我感到幸福的事情,就是爹娘哥哥嫂嫂們,還有師傅叫我小柒的時候。我會知道我是蜀中李家最受寵愛的柒小姐,我理所應當地享受著作為幺女應得的全部溺愛和嬌寵。但是現在,我最怕的就s有人叫我小柒這個乳名,因為會讓我忍不住想起,想起那些愛我的人,現如今已經全部都不在這個世上了。”


    江阮寧的淚水如斷了線的珍珠,哭得幾乎要窒息,她抽噎著,顫抖著。


    無助又孤寂。


    這個世界上她再也沒有親人可以依靠,也再沒有撒嬌和任性的權利。


    那個嬌蠻的李家柒小姐,也在那一夜與家人同去了。


    任是再鐵石心腸之人,麵對一個哭得肝腸寸斷的小丫頭,也不免升起憐憫之情。


    更何況是帶在身邊幾載,朝夕相對的徒兒。


    “罷了,我知道你一時之間很難放下仇怨。但是我要告訴你,倘若你執意留下,伺機尋找線索和機會為李家平反,接下來要麵對的將是千難萬難。”


    江阮寧重重的點頭,淚花滾落也無暇拂去:“弟子已經做足了準備,哪怕搭上我這一條性命,我也在所不惜。”


    無為定定的瞧著她,目光中的神色晦暗不明。


    有不舍,有難過,有幽冷,最後化為一聲輕歎。


    “若真是天意,我就算強行帶你離開,你也是會想盡辦法再入此局。罷了,隨你之願吧。”


    江阮寧欣喜莫名,當即跪在地上叩首道:“子弟多謝師父體恤。”


    “但有一點,你必須答應我。”


    無為鄭重的看向她,又道。


    江阮寧也立即跪得身姿筆直,神色微矜的道:“師傅請講,弟子定然謹記在心。”


    無為似乎猶豫了一下,才正色的吩咐:“無論何時何地,都護好自己,不可強撐。你這條命,可不單單是你自己的,給我留住了。”


    江阮寧麵色一赧,赫然想起自己是因何與師傅結識,並死皮賴臉拜他為師的。


    當年她還是一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小丫頭,隨哥哥去山上窯廠尋父親,途中一時興起跑去追野兔,不慎落入陷阱,又被毒蛇所咬,身中蛇毒。


    眼看奄奄一息,就要命絕。


    順著痕跡尋來的哥哥隻能抱著她下山找大夫,可是接連幾個大夫都說那蛇毒很是蹊蹺,無法醫治。


    最後還是大哥想到在龍溪穀隱世的無為先生,便帶著氣息瀕臨閉絕的她前去求醫。


    她也是被救活後,才聽大哥說,其實師傅以前是一頭漂亮的黑發的。


    隻是為了給她祛毒療傷,耗損了大量內力,才一夕之間青絲盡白。


    明明是一位年紀輕輕的英俊少年,卻因為她而變得滿頭白發。


    大哥也曾自責,是自己的私心,而害了師傅。


    師傅卻不甚在意的淡漠一笑:“頭發而已,無甚可在意的。世間萬物唯有生死二字,其餘都可輕而視之。”


    師傅雖如此說,大哥依舊愧疚難當。


    畢竟師傅這樣一個謫仙般的世外之人,若因為一頭白發被人當做怪物,討不到老婆,那就太可惜了。


    當時不過十歲而已的她不知怎麽的,突然提議:若是恩人娶不到老婆,她長大後就嫁給他,權當是報答救命之恩。


    她永遠都不會忘記,當時的她是那麽大義凜然,豪氣幹雲。


    可偏偏大哥卻是一臉驚愕,臉色泛青的表情。


    而師傅更是一口茶水噴濺出來,嗆咳得狼狽至極。


    那是她自認識師傅以來,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見到師傅失態。


    大哥毫不猶豫的搪塞迴去,說舍妹年紀太小,根本就不懂何為嫁娶。


    趕緊找了理由,帶著她迴家去了。


    可是每次想到師傅那一頭白發,她就自責難過睡不安穩,後來她終於又想到一個好法子。


    既然不能嫁給他,那就拜他為師好了,若是他以後真的因為那一頭白發娶不到老婆,自己也可以以弟子的身份服侍他終身,給他養老送終呀。


    於是,她便開始了長達一年的拜師之旅。


    好在最後大哥還是幫她達成了心願,她也終於如願的留在了龍溪穀,整日伴在師傅身側。


    迴想起往昔之恩情,江阮寧表情有了幾分凝重,迴道:


    “師傅放心,弟子一定照顧好自己,不會讓自己涉入危險之中,也一定護好這條小命,弟子還要服侍師傅終身,給師傅養老送終,報答師傅昔日的救命之恩呢。”


    無為再次輕嗤一聲,似有不滿:“給我養老送終?先管好你自己吧,我先走了。”


    見師傅輕撩衣擺就要離開,江阮寧頓覺不舍:“師傅,那我要見你時,該如何?”


    無為迴頭看她:“等你遇到危險無法自救的時候,我自會現身……這輩子我真是欠了你的。”


    話落,無為自後麵軒窗輕輕一躍,頃刻間便沒了蹤影。


    江阮寧一點都不擔心師傅會被府中的暗衛發現,要知道,師傅的輕功在江湖上可是神話一般的存在,這個世上許是再無人可與之相較了。


    江阮寧剛平複下與師傅相見的愉悅,一陣沉穩且熟悉的腳步聲從門外走進內室來。


    江阮寧的心情瞬間被陰雲覆蓋,坐在床上,扭身不去看他,隻悶聲問:“侯爺不在宮裏陪伴太後,為太後排憂解難,來我這裏做什麽。”


    裴坼一隻腳剛邁進來,就吃了一記閉門羹,摸了摸鼻子,歉然道:“本侯來看你好一點沒有,對了,藥好好吃了嗎?想不想吃些什麽甜食,我讓廚房去準備。”


    裴坼似有刻意討好的意味。


    江阮寧猛地轉過身子,看向他,冷笑道:“侯爺,此刻這間屋子裏就隻有你我二人,侯爺又何必做戲呢?”


    這丫頭活像一隻炸了毛的小野貓。


    不過這隻小貓應是哭了許久,眼睛腫的像兩隻桃兒一般。


    裴坼快步上前,坐在床邊,扳過她的身子,柔聲輕問:“怎麽哭了?是哪裏不舒服嗎?”


    江阮行狠狠甩開他的手,咄咄逼視著他,質問道:“請問侯爺,太後那道不辨是非的旨意,當真要頒布執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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