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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生的歌聲漸行漸遠,而他們的路還得繼續著,迴到家,應放下手中的提袋,開始準備今晚的盛宴了。家總得有個家的樣子,即使來的人不夠,氛圍和所需的傳統節禮是不可缺略的,兩人合計著準備將推好的湯圓麵做成,包著肉餡炸好的餃子既可以直接吃,又可以將它當做火鍋裏的材料。他們要準備的遠不止這些,有架在火坑頂的臘肉香腸,熏豆幹,熏魚,還有長得青翠可人的豌豆尖牙,青白菜等時蔬,好在蘇鳶是廚房能手,才讓他不至於忙得暈頭轉向。


    火上燒著家中自產的菜籽油,那種野地的芬芳氣息不曾改變,即使是種著不同以往的品類,也有著熟悉的溫暖氣息,那是陽光和汗水等孕育的佳品,雖比不上金黃發亮的桶裝油的賣相,但黑紅醇厚的它卻更顯親切。


    蘇鳶將新鮮的豬肉切成較為規整的長條,放入醬料中醃製,等待一段時間後,裹上已調好的混合著土雞蛋的麵粉,將它們一條條地輕放進看似風平浪靜的鍋中。很快就騰起了細密的白色氣泡,等待著一麵燒至金黃,再將其翻轉過來,最終呈現的是黃中泛白的品相,這就是傳統的萬能配菜“酥肉”,它起鍋時是最熱辣的時刻,那種噴湧而出的熱香實難抵禦,即使冷卻過後,依然鎖住美味,可以有較長的儲存時間。記憶中母親總愛拿廢舊的報紙包裹著,埋藏在儲滿玉米粒的大壇中,每當他饞餓的時候,總會悄悄地順出幾塊,還擔憂著偷吃被發現後的懲戒,雖然母親從未用竹條教育過他,但那種有關於好吃的欲望卻從未衰減過。當母親再次做出一鍋的時候,他不忘愛偷偷地拿出幾塊跑到對麵的院子裏給他的夥伴分享,那時的他不必擔憂著說什麽收買人心,就單念著情分,一往無前地走到了眾人的前頭。


    吃的東西如今是繁多,有時候會成為鬧情緒的焦點。但當時的情況是,如果別人記得你給你一塊吃的東西,你會對那人感恩許久,甚至於由此記上他一輩子,心裏發誓要為他做些事情。


    情義這東西總比利益要淡些,但總有些人仍然堅守著這可貴的品質,雖然身無長物,卻依舊保持著精神上的富足。我們身處的是較為和平的年代,但不能沉溺於平庸去生活,有些根本的東西不能拋卻,熱血還是要有的。


    湯盆上放著罐夾,那是輔助做飯的工具,將罐蓋兒留出小隙,傾斜著從其中進入湯盆的就是那帶著柴火氣息的米湯。待到湯盡,隨即將其放上罐圈蒸熟,不必擔心火勢過旺,想要在鍋底留下香脆的鍋巴就必須要先有這樣的過程,他還要不時用筷子檢查軟硬程度了,要是燒得過久就得不償失了,他可不想留下失敗的糊底作品,何況是在這樣緊要的關頭呢。飯罐裏還要蒸著鹹燒白,其空間僅容得下兩碗,這在眾多食物麵前並不出色,但若說什麽樣的菜品讓人難忘的,它的確能夠排上榜單。


    廚房裏忙得熱火朝天,世安則不見蹤影,她大概是出門去玩,無暇顧及。做飯是大人們的事,她還不能燒出可口的菜,與其給哥哥添些麻煩,倒不如開開心心地玩耍,迴來時立刻就能吃到美味,這對於她來說,毫無負擔,畢竟她很了解自家哥哥,在照顧自己這方麵,他是絕不會含糊的。


    “阿寧哥,我家老爺子喊你過去一下!”脆生生的叫喊聲從屋外傳來,那是小紅,對院唐老大爺的孫女,她正往裏屋趕著,非要見著一寧才肯罷休。


    他放下了手頭的擀麵杖,調整好細微的表情,努力地用更好的姿態去麵對這個曾經被他欺負得慘兮兮的女孩。他曾經很愛捉弄她,時常躲在上學的必經之路的隱蔽處嚇唬她,也總會給她講些嚇人的鬼故事,讓她經過墳丘時都縮緊脖子閉氣跑過,那個膽小的羞怯的女孩子如今也成長了,竟沒有在喊聲中聽出一絲的懼意,反有些親切的依賴之意,這是他所沒想到的。


    “阿寧哥,爺爺喊你過去幫忙呢,快跟我走吧!”小紅順當地拉緊了他的手,正欲將發愣的他拉出門外。


    “咦,居然還有客人呢,哇!大姐姐你好漂亮啊!”小紅對蘇鳶的美貌表示不可抗拒,立刻舍棄了他,主動地去拉她的手,“姐姐,去我家玩吧,今天家裏好吃的特別多…”可能在小紅眼裏,蘇鳶是客人,自然收獲的熱情要比他多。於是沒經合計,便一齊跟在小紅身後行走,他不去帶路,這種榮耀還是留給小紅吧,畢竟如今的他也成為拜訪者,雖說他論實也不算客人。


    至於列隊歡迎的排場,如今已是看不到了,一寧的爺爺在世時,去別家拜訪總能有如此的待遇,大概是在那個年代裏許了極重的恩惠,因而德高望重。先輩的餘澤總會讓他在別人的眼光中與眾不同,當不知道他的時候,總會問他家裏的長輩姓名,當得是唐亭莊的孫兒,便會有敬仰的語氣說道著相見恨晚,他也仿佛能從發聲中聽到那個歲月裏的故事,可惜,他爺爺從不同他講,如今是再沒有機會聽到了。


    “阿寧,快過來……”虎子的大嗓門隔著山都能聽得清楚,何況是這並不算遠的河溝旁呢,大山自帶強大的音效使得原本並不出彩的聲音變得有色彩起來,迴蕩在山間的是不知有幾重的聲響,“誒,等一會兒,快到了……”小紅搶先迴應著,拖著長調,也不知經過幾番催促,他們終於到達。


    “阿寧啊,你可算迴來了,你說的話還作數不?我家這兩小子念叨你可緊了,別多說,殺了這頭年豬,陪我喝二兩酒…”唐老大爺很是熱情,同往常一樣,光看著他和善的麵容就會讓人感覺到很親切,人道相由心生,想來也是,不然怎麽會出現相麵斷運的學說。


    他跟著幾個身形壯碩的大漢去豬圈套豬了,繩索以及鐵鉤等物已備好,他隻需要在旁掠陣,以重量穩定住它的翻騰,殺豬匠早已經完成通神鬼的儀式,高凳上還燃著未銷的香。


    殺豬匠磨刀霍霍,步履堅定地走向刑場,下刀前,淒厲的慘叫就已經在山林裏迴蕩,那是生命終結最後的呐喊,隻不過喉頭汩汩流著血,這樣隻會加速進程,可它唯一能夠表現的就隻有聲音了,誰會去留意它眷念世間的眼神呢,當它撲騰得失去意識,就再也不能見到長白睫毛下渾濁的眼了。生命是值得敬畏的,因而由敬告鬼神的方式去表達,在語言不通的情形下,或許能夠找到媒介溝通,這是命運,開始即注定的命運。


    換血盆,進黃桶,燙褪毛發,開膛破肚,這是他眼見的步驟,匠人對豬的構造清楚,不到二十分鍾就完成了分割,收下東家的謝禮就得馬上趕往下一家。這幾天他忙碌得幾乎少有抽煙的時刻,馬不停蹄的工作對他來說也是一場不可輕視的戰鬥,名聲這東西,可是要掙出來的,他還得與同行競爭著,補足家用。


    唐老大爺拿出他珍藏的蛇酒,遞給他小杯,講著這些年的變化。老人們的眼光是高遠而細微的,我們很少觀察生活的細致,而他們在養餘年的時間裏,總會變得很健談,行動力比不得年輕人的他們,樂趣也隨之縮減了,但熱愛生活這一點他們許多年前便已經想得明白。


    遠來的客人由小紅招唿著,女孩子們總愛圍繞著美展開討論,她們對外界的向往之心是始終存著,問這問那,隻是想走出她們的一般命運罷了。鄉裏的孩子懂事很早,不能僅將她們看作是未受多少教育的愚人,在生活上,沒有多少人能言定會勝過,她們早已經能頂半邊天,新時代的她們懂得抓住機遇,於是在讀書成才的觀念影響下,她們在課業上都很認真,為家人爭得榮光甚至超越了成就自己,她們眼中閃爍著的是渴求,是期盼,是信念!


    老大爺知道不能多留,耽擱他迴家的時機,於是取了豬油及豬血就讓小紅送他倆迴家。虎子話不多,隻多看幾眼就返身迴屋去了,童年的夥伴,知根知底的兄弟不需要過多的言語,隻要知道你在我在便足矣,年還長著呢,總會有出來聚的機會。


    小紅送這倆到階口才踏上歸途,灰暗的天色並不影響她的腳步,她瘦弱的身影很快地消失在山彎,她還能健步如飛。曾經的他也能如此無畏,不過他的眼睛已不複當初的清明,這讓他又突生感慨,這便是成長的代價。


    提爐已生好了火,黑得發亮的“炭圓”的孔隙中鑽出紅色的火焰,新買的鍋已泛油香,晚宴就要開始。他們都吃不得辣,所以選擇在鴛鴦鍋的一側燙菜,但為了平衡以及隨時可能會出現的驚喜,紅湯也備好,隻不過是此時無人問津罷了。


    春節聯歡晚會如約而至,他們正沉醉於精心編排的節目之中,作為天涯共此時的矚目,他們都不想錯過分秒,興致不曾消卻,反而隨著時間的推移更加濃厚。守歲這等艱巨的任務,如今是不可推脫的精神食糧。


    門外響起一陣犬吠,大概是有什麽人趕迴家了罷,他急忙出門向遠方的亮光望去,那光被堵住了,不得寸進。就在他猶豫著是否前去幫忙的時候,他突然聽到那聲遲到多年的唿喊。


    “阿寧,過來幫大姐趕狗,快來!”那是他姐姐的聲音,就在這夜,飄搖著傳到他的耳朵裏,他的心幾乎都要融化了。抹盡眼淚,急忙往那處趕,狗子不認得這位離鄉多年的本地人,他需要以雷霆手段鎮壓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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