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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鹿一連幾日歸來的極晚,他也不知是為了躲避誰,還是單純地不想見任何人,索性連門都不走了,一個縱身便翻進了院牆。


    夜幕之中月光之下,一身深藍外裳的小鹿臉色略顯蒼白,帶著一絲倦意,這個點迴來,稍微洗漱一下便可直接睡了,他微不可聞地歎了一聲,前方有樹沙沙,將其掩蓋了過去。帶著疲倦歸家的心,就像這被樹葉婆娑掩蓋的歎息,除了自己,又有何人聽聞,何人知曉。


    他不知的是,角落間,有一雙漂亮的大眼睛,落寞地注視著他,疲倦蒼白的容顏在她雙目中翻滾,微微刺痛著她的心,她不知道這個男子在經曆著些什麽,她隻知道,他將她隔絕在自己的世界之外,不容靠近。


    直至那抹深藍,消失在盡頭拐角,暗處的少女都沒有動彈一下,足若千金。她自嘲一笑,這是來幹嘛?想她堂堂倉央國最尊貴的公主,往常在宮中圍著自己轉的青年才俊不少,自己是連正眼也不會瞧上一瞧。大抵是張狂過甚,老天爺派一個人來診治她了,眼下,輪到別人不拿正眼瞧自己了。


    風蕭蕭而過,遠處的蒼穹仍舊一片灰寂,原地已無那個少女。


    易道而行的小鹿,不知自己撞進了少女的美瞳,也無暇去迴味一日的酸楚,因為他眼前出現一人,遠遠而立,注視著他。


    那人輕啟朱唇:“白齊天!”


    一聲唿喚很平靜,那個名字卻如一陣天雷擊得他呆立在原地,逃離了十年,命中注定的,終究是逃不過麽。


    小鹿仰頭看向別處,一抹苦笑出現在臉上:“你知道了......殿主。”


    一聲殿主,冷漠而疏離,築起一片萬裏長城,將麵前之人隔絕在外。


    “你,沒什麽話對我說嗎?”念小嬌直直地注視著眼前之人,熟悉的少年翩翩,陌生的目空一切。


    “說什麽?說我堂堂白岩國太子,像個縮頭烏龜,在森羅殿無名無姓地龜縮了十年?說我拋棄了昔日的親人與戰友,自己逍遙自在,讓他們淪陷萬劫不複?殿主,你想聽什麽?”


    “小鹿,你是不是遇到了什麽事?說出來我們可以一起解決。”


    念小嬌看著一向冷靜的小鹿變得極為暴躁,他與其說是在氣念小嬌,倒不如說是在氣自己,那一句句問話,問的不是念小嬌,更像是在質問自己,折磨自己......


    “不要叫我小鹿,我根本不是小鹿,我是白天齊!”


    白岩國消失了十年之久的太子,眼下,在這個院中,如一頭困獸,一惹即怒,用暴躁的軀殼來掩蓋自己脆弱無助的心。


    “白天齊,不管發生了什麽,不管你在麵對什麽,那都不是你的錯。事物自有其運行軌跡,該發生的或早或晚,都會發生。我知道,你不想的,放輕鬆放輕鬆......”


    念小嬌腳步輕盈,一點點向前挪動,眼神堅定而溫柔,浩瀚如星辰大海,擊潰了白天齊最後的堅強。


    “她死了~~她死了~~”


    白天齊沒頭沒腦地來了一句,高高瘦瘦的男子,立在蕭索的院落,哭得像個孩子。


    “誰?”


    “母後,我的母後......就在今日下午,就在我的懷中......”


    空氣一瞬間凝固,如千金之鼎劈頭蓋臉地壓了過來,念小嬌倒吸一口涼氣,她還沒消化這石破天驚的消息,便開始盡力組織語言安慰這個大男孩,生離死別,她有經驗,雖然慘烈,好歹也是熬過來了。


    “白天齊,你母後走得安詳嗎?有生之年她還能等到你的迴來,是不是很......我接下來的話有些殘忍,是不是死也瞑目?”


    迴複念小嬌的,是良久的沉默,沉默到念小嬌一度認為,今夜大概撬不開這張嘴了,不過來日方長,隻要小鹿還願意迴這一方小院。


    院中,立有兩人,卻仿佛隔著兩個世界,最後,念小嬌妥協了,迴首,準備離去。終歸在離去前沒忍住,迴頭說道:“你知道我羨慕你什麽嗎?羨慕你可以喚她一聲母親,羨慕你記得她的音容相貌,甚至......羨慕你可以擁著她走完這個世界的最後一程。


    而我,想要知道母親的一星半點消息,都難上加難。二十年,我對她一無所知,不知道她長什麽樣,喜歡什麽,性格如何......


    我隻能去想象,想象一個溫柔的母親,她應該會親吻剛出生的那個皺巴巴的我吧,應該會抓住我胖乎乎的手左搖右晃吧,應該會看著沉睡安眠的我傻傻笑著吧......母親的好,我隻能全憑想象。


    為何我會走出固戍,走出森羅殿?因為我想要一個答案,她長什麽樣,是否真的愛著我,怎麽忍心丟我一個人孤零零的存活在這個世界......”


    “那你找到答案了嗎?”一萬年沒有開口的小鹿看著落寞的念小嬌,終是開了金口,剛剛失了母親的他,與從未得到過母愛的她,產生了共鳴。眼下她不是永遠鬥誌昂揚的殿主,她是一個小女孩,一個有迷惘,有脆弱的小女孩。細細想來,她也隻是一個芳齡二十的少女呀。


    念小嬌點了點頭:“現在我知道,她有好友,煞婆,寒玉仙人都是;她長著一張同我七八分相似的臉;她比我果敢,一人一獸帶著父親逃離皇宮,逃離千軍萬馬的追兵;她應該也很愛很愛我,不想我報仇,讓我隱姓埋名,簡單的平安的長大。


    現在,我走上一條與她事與願違的道路,我沒有做一個平凡的女孩,我踏在天梯之上,承受著整個世界的注目。那些善意的扶持,與惡意的爭奪,我統統接受;她讓我逃離的仇恨,我深陷其中......


    你說,我是不是很不乖,很固執?她是不是會對我心生怨懟?”


    暮色那般沉重,壓在念小嬌的肩頭,蒼穹那般遼闊,模糊了念小嬌的存在。


    白天齊仰望著那片黑,忘了自己的憂傷,原來,愛笑的念小嬌,心中埋藏著這麽多悲涼。剖開了,一條條,皆是血痕。


    “小嬌,你比我小了整整一個十二生肖,我有個妹妹,同你一般大。往後,你可以把我當作哥哥,有需要我的地方,肝腦塗地。”


    白天齊不懂安慰女孩子,他有的,便是一身氣力,奮不顧身的守護。


    念小嬌垂在身側的手,輕輕動了動,一抹笑意浮現在淚眼,這麽些年,別的沒學會,心在痛臉在笑倒是練得爐火純青。


    “我要你的肝腦塗地幹嘛,其實我隻是想告訴你,既然是你選擇的,就沒辜負自己,不管什麽結果,都放下吧。”


    念小嬌說完這句,再沒滯留半分,一場談話,她累了,比與幽冥屠夫對抗還要累。


    白天齊琢磨著念小嬌最後的話語,自己選擇的,就沒辜負自己。他活了小半輩子,竟然還不如一個小丫頭通透。手撫上心口,那裏,好像沒初時沉重了。


    誰還沒點傷心事,總得繼續不是。


    第二日一大早,萬器堂的人便如見了鬼一樣,因為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小鹿,竟然優哉遊哉地坐在桌邊吃著早餐。


    “這簡直比白日見到鬼還稀罕啊,日理萬機的小鹿大爺,今日有空在萬器堂指導工作了?”滿口象牙的刃影端了一碗麵坐在小鹿對麵,亮出一口大白牙。


    “我看著你有些吃不消,要不你換個桌?”


    任影暗撮撮點了點頭,還能慫人了,看來死魚小鹿活了大半了。


    “點啥頭,同意就滾蛋。”小鹿敲了任影一筷頭,惹得刃影手一抖差點一碗麵湯倒了滿身。


    “我說小鹿,你雖然長我幾歲,真要打起來,可不見得是我對手。”


    “狗皮膏藥,開打可以三天三夜出不了結果,是個人都不願意與你對打啊。你每次都是敵進你退,敵退你進,沒完沒了,認輸都不行。誰敢同你比試?”小鹿搖了搖頭:“哦不!應該說是誰願同你比試?”


    刃影不好意思地搓了搓鼻頭,訕笑著:“兵不厭詐,兵不厭詐......”


    小鹿啐了臉皮厚的刃影一口,埋頭吃著自己的麵。


    倚在門口的念小嬌,看著熟悉的一幕,這就是他們兩日常的狗咬狗啊,多麽溫馨感人的場麵。


    念小嬌聽聞身後有腳步聲,迴首一看,是淳染染那丫頭,杵在那裏,便如一棵鬆,靜默而趣÷閣挺。


    “早啊染染,來吃早餐?一起進去~~”


    念小嬌一句話,引得“狗咬狗”以表達相親相愛的兩人同時側目,門外杵著的淳染染看到小鹿望過來,如受驚的大白兔,轉身便跑了。


    刃影看著小鹿皮笑肉不笑,帶著些滲人的奸邪:“小鹿,你怎麽著人家了?這小姑娘看著你就像碰著鬼了,雖然我今日看到你也像碰著鬼了,但那不一樣,你懂的。”


    “懂什麽,狗皮膏藥?”小鹿欠揍地一遍遍提醒著刃影,他名震江湖,自認為隻是兵不厭詐的的外號。


    不過作為局外人的念小嬌,也覺得死纏爛打和兵不厭詐還是有區別的,而且區別大了,就像是下裏巴人和高山流水,有著難以逾越的鴻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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